玉奴娇 第358章

作者:白玉城 标签: 古代言情

  谢蕴说得有理有据,这件事的确错在他母亲,可身为人子,他实在做不出来逼母亲认错的事。

  “付姑娘……”

  “付姑娘,今天是我连累你了。”

  井若云忽然低声开口,也打破了僵硬的局面,谢蕴侧头看过去就瞧见她眼底带着祈求。

  这姑娘对祁砚还真是用心,明明受委屈的是她,却还想着维护对方的颜面,只可惜祁母未必会记她这个好。

  可是罢了,自己毕竟也曾连累过井若云,不能无视她的想法。

  “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次的事我就不追究了,”她抬眼看向躲在儿子身后恨恨瞪着她的祁老夫人,“希望老夫人你能记住这个教训,大周开国以来,因为私德不休而被罢官的人不计其数,你应该也不希望祁大人是其中之一吧?”

  一听会牵扯到儿子的官位,祁母顿时不敢再瞪,颇为心虚地问祁砚是不是真的。

  “若是付姑娘想,自然可以。”

  虽然祁砚并不觉得谢蕴会在朝政上插手这么深,可还是这么说了,他希望这件事之后母亲能收敛一些,不要再无事生非。

  祁母得到了答案越发不敢再言语,灰溜溜地转身走了。

  祁砚眼神复杂地看了谢蕴一眼:“付姑娘,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最好是,”谢蕴的态度始终很冷淡,“你也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若是再有下次,我不会客气的。”

  祁砚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似是想说什么,可又极力克制着。

  “祁大人若是没旁的事,就请回吧。”

  谢蕴转身就往厢房去,却再次被喊住,显然祁砚还是没能忍住:“若我今天没来,付姑娘真的会对家母动手吗?”

  这话问得谢蕴眉头紧蹙,祁砚对她到底有什么期待?

  她的教养固然不会让她仗势欺人,可对方找上门来,她怎么会平白忍受?她虽是借居,可不管是以往谢家对祁砚的帮衬,还是殷稷对他的提拔,她这借居都算不得是占便宜吧?

  “会。”

  她回答得斩钉截铁,“我这个人素来以自己的感受为先,不会顾忌他人。”

  祁砚沉默许久才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他这才转身出去,井若云看了眼他的背影,垂下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井姑娘,我住哪间?”

  谢蕴忽然开口,她这才回神:“就这间吧,这间最大……付姑娘不用客气,以后叫我阿云就好。”

  谢蕴看她一眼,却是进了门才开口:“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井若云被问得一愣,打从祁砚给了她这个名字之后,还从来没人问过她喜不喜欢。

  她怔怔看着谢蕴,好一会儿才扯了下嘴角:“喜,喜欢的吧。”

  “是吗?”

  谢蕴不置可否,让车夫将东西送了进来,不疾不徐地收拾,在这份窸窸窣窣的动静里,气氛变得越发静谧,井若云莫名尴尬起来,脸颊火辣辣地烫,仿佛是说谎被拆穿了一样。

  “其实……不大喜欢。”

  她泄气似的叹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垂着头解释:“但是大人喜欢,他每次喊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神都很温柔……我知道那不是给我的,但我还是想多听一听……付姑娘,我是不是很没有出息?”

  谢蕴动作一顿,许久才摇了摇头:“没有,我当初也这样过。”

  井若云很是惊讶:“你吗?可你看起来……”

  她实在很难相信谢蕴也曾和自己一样卑微的去讨好过一个人,她那么笃定从容,仿佛没有什么值得她在意的,就连皇帝,在她面前都像是变了个人,她也会有这样不堪的过去吗?

  “自己用心付出过的人,总是难以舍弃的,井姑娘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说实话,等待的过程并不美好,甚至一度会让人绝望,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及时放手,其实不难。”

  井若云陷入沉默,谢蕴也没再多言,就连这些话她其实也不该说的,因为旁人很难听进去,她是过来人,很理解当时的感受,身在其中,若非痛心彻骨,绝无可能放手。

  “井姑娘,多爱护自己一些吧,能让旁人承受的,就不要委屈自己。”

  这是她唯一能给井若云的忠告了。

  对方抬眼看过来,眼底都是懵懂,大约是没听懂,谢蕴也不好说得更直白,只好揭过这茬,撵着人出去了,等房门合上,她才掏出殷稷留下的竹简看了起来。

  却是刚看见了“一阳初动”四个字,房门就再次被推开了,井若云脸色惊慌:“付姑娘,宫里好像出事了。”

  谢蕴匆忙将竹简合上,殷稷不在宫里,能出什么事?

  “怎么了?”

  “听说是含章殿那边忽然冲进去了一批禁军,将庄妃给下狱了,当时好像王夫人也在,也被一起抓了起来,王家现在都乱成一锅粥了,王大人刚才找上门来见大人,说现在就要去追銮驾讨个说法。”

  谢蕴很是惊讶,庄妃被下狱了?怎么这么突然?

  她忽然反应过来这次的变故,莫不是殷稷是察觉到了王家暗中的动作,所以才将她送到这里来?

  那王惜奴是做了什么?殷稷明明还想留着她做饵,逼着王家自己将那些藏得极深的底牌吐出来的。

  “祁大人让我来问问你,要不要随他一起去追銮驾。”

  “我不去了,”谢蕴眼底闪过暗光,很是有忧患意识,“有时候人会狗急跳墙,我若是出去,可就说不得是求见还是威胁了。”

  井若云眼底都是茫然:“什么求见,什么威胁……”

  “无关紧要,”谢蕴见她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也没有解释,“劳烦你转告祁大人一句,他是臣子,再怎么为国为民,也要认清自己的身份,莫要插手太过。”

  井若云仍旧没听懂,却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眼底都是惊叹,以往她只觉得祁大人说话高深莫测,听得人云里雾里,原来这位付姑娘也能那么说话。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啊。

  她揣着这份感慨,小跑着去寻了祁砚,对方正牵着马立在门前等着,见她来连忙迎了上来:“如何?”

  井若云摇着头,将谢蕴说的话转告给了祁砚,对方的脸色立刻就难看了下去,显然是听懂了。

  “大人,付姑娘什么意思啊?您什么身份?”

  祁砚黑着脸翻身上马,大约是对谢蕴很失望,连带着对井若云的态度也冷淡起来:“和你无关。”

  他催马就要走,可很快又折返回来:“我让你说的话你是不是还没有告诉她?”

  井若云指尖一蜷,她其实想说的,可每次要开口的时候,就能瞧见皇帝不一样的样子,她在寻常男人身上都瞧不见几次那样的尊重和在意,实在很难开口。

  “阿云,”祁砚叹息一声,“你是怕她离开皇帝后会来我身边吗?这个你不用担心,她对我并无……”

  “我不是,”井若云错愕地抬头朝他看过去,眼底带着受伤,她没想到祁砚会这么看她,“我第一次去宫里找她,的确是怕她会来祁家让我无处可去,可是她帮我那么多回,我怎么还会这么卑鄙?我只是觉得皇上真的对她很好,我没有想害她……”

  祁砚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低声道了句歉:“我没有别的意思,但你和付姑娘都被皇上骗了,他和当年已经不一样了,这次的事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为他生育过子嗣的后妃他都能没有理由地说抓就抓,何况付姑娘一个无名无分的人?告诉她,才是帮她。”

  井若云心思有些乱,是这样吗?

第626章 后院起火

  她有些恍惚地回了自己的小院子,谢蕴已经收拾完东西了,看起来丝毫没有被庄妃的事情影响心情,可越是如此,越像是被祁砚说中了。

  难道她们真的都被骗了吗?

  可是堂堂皇帝,骗她们两个姑娘干什么?

  “告诉她,才是帮她。”

  祁砚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里,井若云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进了门:“付姑娘,我有话想和你说。”

  殷稷抬手揉了下鼻子,蔡添喜眼尖地看见了,连忙让人备了姜茶来:“皇上快喝一口,这天越来越凉了,莫不是晨起的时候着了风?”

  “不喝。”

  殷稷摆了摆手,没骨头似的歪靠在软榻上,他们还在去大宁寺的銮驾上,可这条路却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长,谢蕴不在,真是度日如年。

  “儿臣给父皇揉一揉。”

  见他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小公主乖巧地上前给他揉了揉腿,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容易让人放松的缘故,小公主这一靠近,他越发懒得动弹,精神却出奇的好,他抬手揉了揉奶娃娃的头,心里已经在思索合适收养的人家了,这次回京也该把王家的网给收起来了,网一收,孩子自然也该送走了。

  “皇上,祁参知似是追上来了。”

  蔡添喜接了小太监的传话,很是诧异地禀报了一句,殷稷仍旧是那副懒散模样,“就他一个人?”

  “还有王尚书。”

  “这才对……”

  殷稷嘀咕一句,却摆了摆手:“让他们回去,懒得见。”

  蔡添喜连忙应声去传了话,可回来的时候脸色却并不好看:“祁大人不肯走,说皇上既然现在不想见,那就等您有时间了再见,他会一路随同去大宁寺。”

  殷稷眼睛都没睁一下:“朕许他离京了吗?”

  这话可大可小,蔡添喜和祁砚多少也有几分交情,不想他为此得罪皇帝,连忙又跑了一趟,祁砚正骑着马坠在銮驾后头,见蔡添喜出来,他连忙上前:“蔡公公,皇上可愿意见我?”

  “祁大人,皇上让您回去,您是朝中肱骨,眼下皇上去大宁寺,朝中诸多要务都压在您身上,您还是赶紧回去主持大局吧。”

  祁砚脸色瞬间难看,王沿也追了上来,他显然听见了蔡添喜的话,一凑近就忙不迭开口挑唆祁砚:“祁参知,王某不敢质疑皇上的决定,他做什么处置我王家也都会接受,只是无罪而诛,实在难平天下人之口啊,这《周律》也要做不得准了。”

  祁砚神情越发阴沉,皇帝处置王家是他也想看见的事情,但不能这么儿戏,治国之本,是要依法而行,也就是必须要维护《周律》的威严,皇帝这般连罪名都不说,就直接将人收押,乃是大忌,也是他不想看见的。

  “劳烦公公再去……”

  “祁大人,”蔡添喜打断了祁砚的话,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皇上是天子,便是大人想劝,也不能用这般强硬的法子,反正过两日皇上就会回京了,何须急在一时?”

  祁砚听出了他话里的暗示,皇帝大约对他擅自跟上来已经很恼怒了,再纠缠不休,后果怕是不会很好。

  怪不得谢姑娘先前劝他不要插手太多,想来她对皇帝的变化也是有所察觉的。

  “罢了,那本官便在京中等皇上。”

  他拨转马头就走,王沿一惊,喊了两声见他头也不回,心里很是恼怒,可他不能走,他心里有鬼,生怕皇帝这举动是发现了奸夫,若是此时不做些什么,等皇帝回京了,他们可就没有机会了。

  可该怎么撇清关系呢?

  “亲家,你怎么在这里?你这次似乎不在伴驾官员里啊。”

  徐功的声音忽然传过来,王沿一喜,险些忘了他这个左膀右臂,这些年王家没少被皇帝磋磨,在朝中的同族子弟一减再减,除了他已经没几个拿得出手的了,好在徐功这个王家一手扶持起来的人还在,虽然已经从内相的位置上被贬了下来,可好歹还是个同知,仍旧算是身居高位。

  “原来是徐兄,来得正好,家里出大事了。”

  “哦?快说与我听听,若能帮上忙,亲家千万别客气。”

  两人寻了个僻静角落说话,蔡添喜远远看了一眼,随即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回了銮驾,一进去却发现殷稷又在揉鼻子。

  “皇上,喝口姜茶吧。”

  殷稷眯了下眼睛:“不是着凉……像是有人在说朕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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