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娇 第425章

作者:白玉城 标签: 古代言情

  “你下去吧,我再给她换套衣裳就行了。”

  郑寅连忙开口:“这种腌臜事,还是臣来吧。”

  “好歹是个姑娘,”谢蕴委婉回绝,“还是我来吧,你昼夜兼程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见她这般坚持,郑寅只好退了下去,顺手还带上了门。

  等脚步声走远,谢蕴才看了眼棺材,随即指腹摸沿着棺材摸了下去,当碰到一个凹槽时,轻轻一扣,过于厚实的棺材底部便露出了一个狭窄的空间来,那高度刚好能容下一个人。

  她会在苏青桃身上也下上狱火生的毒,到时候殷时不管是发现了苏青桃不是她,想去烧毁药引,还是想要为他自己解毒,都会暴露药引的位置,而跟去的人也就有了机会能拿到,到时候即便送不出来,也可以藏到一个殷稷找得到,殷时却发现不了的地方,等待大军攻破蛮军大营,这场持续了三年的谋害便能终止了。

  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她再次抠下凹槽,暗格慢慢合上,她垂眼看着那张苏青桃那张被郑寅画得已经看不出来是死人的面孔:“若事成,我会让你入土为安的。”

  她给苏青桃换了衣裳,关门走了出去,月光明晃晃地撒下来,意外的明亮,她仰头看了一眼,瞧见那银盘似的月亮,这才想起来快到月中了,怪不得这般明亮。

  十五会是个好日子,希望那天唐姑娘能和她兄长重逢。

  她有些不舍得这月色,靠在廊下一直看着,殷稷回来的时候便瞧见了她这副样子:“怎么就喜欢在风口站着?”

  他话里带着无奈,却还是走了过来,用后背挡住了迎面吹过来的凉风。

  “想着你也该回来了,就在这里等等你,操练得如何?”

  “我大周兵强马壮,岂是蛮兵能比的?”

  话虽如此,殷稷却还是叹了口气,“可惜我虽握天时人和,却抵不过地利之险……明天我打算亲自带当地老农去看看那片沼泽,试试能不能找到旁的法子。”

  去城外的沼泽?那么远,这一来一回的,岂不是要到晚上了?

  可那时候棺椁也该出城了……

  谢蕴指尖不自觉蜷缩了一下,她垂下眼睛没有流露情绪,声音却哑了一下:“明日什么时候起程?”

  “最晚也得卯时吧,早去才能早回。”

  谢蕴没了言语,殷稷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你可是在担心明天的谋划?”

  他抓住谢蕴的手:“你放心,我已经做好了安排,明日只要他们带着人露面,我就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你不要轻举妄动。”

  谢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殷稷不知道殷时如今的疯狂,更不知道这举动会刺激殷时,让他真的毁了药引子,可她不能冒这个风险。

  “殷时诡计多端,我怕他会对唐姑娘做什么,所以只要他把唐姑娘送过来,就让他们带棺椁走,不要阻拦。”

  殷稷蹙了下眉头:“阿蕴,你是认真的吗?你可知道,这么做无异于放虎归山。”

第747章 再扮我一回

  “明天殷时不会出现,来得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底下人。”

  谢蕴开口解释,“杀不杀都不能影响大局,可万一殷时有留手,这般举动反而会让你陷入险境。”

  殷稷的眉头仍旧拧着,一眨不眨地盯着谢蕴,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觉得谢蕴在维护殷时?

  “阿蕴,”他沉吟片刻还是开了口,“你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

  谢蕴指尖一颤,面上却未露分毫:“我只是实话实说,我不想因为一时意气就让你承担风险,你是大周皇帝,如果真的在这里出了事,后果会不堪设想。”

  殷稷垂下目光,虽然没再言语,可看得出来并没有被说服,谢蕴捧着他的脸揉了揉:“你要沉得住气,等毒解了之后,我们才能放开手脚,眼下还是谨慎一些……别让我担心,好吗?”

  虽然心里还是有疑虑,可谢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殷稷也不好再坚持,只是有一点他很不解:“你为什么这般笃定,殷时不会出现?”

  “你不是说上次的时候重伤了他吗?”谢蕴语带无奈,“他素来吃不得苦,怎么会忍痛前来?”

  这解释也说得过去,但殷稷的思绪还是有些拐弯:“你对他还真是了解。”

  明知道这两人之间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可他话里还是带了点酸味,谢蕴捏捏他的脸全做安抚,将这茬糊弄了过去,开口催着蔡添喜传膳。

  宫人端了热水来给两人净手,谢蕴看着铜盆里自己的倒影,脸上的平静有些维持不住,她对殷时何止是了解,当年她可是日日夜夜都在钻研他啊。

  晚膳很快送上来,谢蕴心里有事,压得她没什么胃口,便不停给殷稷夹菜,殷稷起初还老老实实地吃,后来实在吃不下了,不得不抓住了她的手。

  “娇娇,再吃下去你就算谋杀亲夫了。”

  谢蕴狐疑地摸了下他的腹部,果然鼓了起来,她只得放下了筷子,却吩咐宫人拿了斗篷来,这是要出门,殷稷看看天色:“这个时辰要去哪里?我陪你吧。”

  他也跟着起身,在外头奔波一天,好不容易回来能和谢蕴说几句话,她竟然又要走,还偏偏是赶在这种时候。

  说也奇怪,明明谢蕴对他还算坦诚,计划也十分顺利,不管是殷时的回信还是苏青桃的尸体,都已然安置妥当,可他心里还是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每每谢蕴不在自己眼前,他的心便会控制不住的提起来。

  这情况其实早在很久之前,谢蕴刚回宫之后就有了,但最近却忽然有加重的趋势,他不明所以,却控制不住。

  “我去寻大姐姐说些体己话,不过一个时辰就回来了,你跟着去做什么?”

  她将站起来的殷稷又摁了回去:“不必等我,早些安歇吧。”

  殷稷有些不甘心,一路跟着她走到了门口:“真的不用我陪你吗?城里不太平,你一个人出门不安全。”

  “我会带着人的……”

  声音传过来的时候,谢蕴已经走远了,殷稷啧了一声,很是不满,对着蔡添喜抱怨:“一天不见,她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想朕?”

  蔡添喜低着头没理会皇帝的牢骚,反正他也不是真的想让人回答。

  “……还是想的,不然也不能给朕夹那么多菜……”

  殷稷果然不用他开口,很快就哄好了自己,起身进了内殿,翻开暗吏的奏报看起来,却一眼就看见了窦兢两个字,这两日窦宅的动静很多啊……

  “窦将军?”

  谢蕴一出行宫就瞧见有人站在阴影里,那身形有些像窦兢,便下意识开了口,可对方却在听见她声音的时候,转身就走,速度很快,追都追不上。

  “莫非是我眼花了?”

  她没再纠缠,带着几个护卫径直朝谢英夫妇所住的地方去了,却没走正门,反而钻进了后门所在的小巷子:“你们就在外头候着吧,我去去就来。”

  护卫应声,立在巷口守卫,全然没看见身后的谢蕴在推开后门后并没有进去,反而放轻脚步沿着巷子拐了出去,然后进了一座民宅。

  井若云正守着炭盆在烤红薯,见谢蕴来了便将一个烤红薯拍打干净递了过来,谢蕴见她拿得那般稳,还以为红薯不烫,接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她将红薯放在一旁,抓着井若云的手看了看,以往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她掌心不是疤痕就是茧子,厚厚的一层。

  “你这手……”

  井若云将手抽了回去:“吃红薯吧,烤得可香了。”

  见她不想谈,谢蕴也没强求,隔着帕子抓住了红薯,随口问起她这两天过得如何。

  井若云似是很喜欢这小院子,明知道现在不是季节,种了也活不了,可她还是开了一小片菜畦,种上了萝卜和红薯。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吃到自己种的东西……”

  她语气里带着向往,谢蕴笑了笑:“会有机会的,到时候也给我一些尝尝。”

  井若云连忙点头,掰着手指头说想种什么东西,但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气氛忽然间就沉凝起来,片刻后谢蕴先开了口:“我今天来,是想说……”

  她有些难以启齿,井若云却笑了:“你需要我帮忙了是吗?”

  她抬手抓住谢蕴的手:“如果能为你做点什么,我很高兴,你需要我怎么做?”

  谢蕴越发说不出口,她的要求其实有些过分,会让井若云陷入一个十分糟糕的境地,可眼下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能再扮我一回吗?”

第748章 就此别过

  井若云定定看她一眼,垂眼笑了起来:“好啊。”

  谢蕴一顿:“你不问问我,需要做什么吗?可能会有……”

  “我不想问,”井若云打断了她,“从你给我写信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没关系的谢姑娘,我都习惯了,什么都可以的。”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会……

  “我想出去走走,”井若云忽然站了起来,“来了这里之后我还没见过丰州城的样子,你放心,我不会让人认出来的。”

  谢蕴没再开口,只将一个钱袋子放在了桌子上,井若云摇摇头:“之前的那些还没花完呢……什么时候?”

  这是在问需要她什么时候去转换身份。

  “明天下午,我会再来寻你。”

  “那我时间还很久呢。”

  井若云小跑着进内室去换了衣裳,谢蕴抬手揉了揉额角,话既然说完了,继续打扰也没了意思,她悄无声息地起身走了,等井若云换了男装出来,没瞧见她也没在意,抬脚就出了门。

  夜里的丰州并不热闹,可今天赶得巧,有杂耍班子来卖艺,丰州百姓们难得能遇见这种事,都聚在一起等着看热闹,便也有人机灵,在周遭摆了小食摊子,什么馄饨,糖糕之类的,那些小摊贩都会在摊子前点上一盏灯,一眼看过去,星星点点的倒也很有烟火气。

  井若云挤进人群里,掏出两文钱要了一块糖糕,在陌生人簇拥里等着看热闹,她小时候也看过这种,是跟着父母去的镇子上,那时候她年纪还小,隐在人群里什么都看不见,她爹就把她扛了起来,刚巧赶上杂耍人喷火,那火焰扑面而来,几乎要燎到她的头发,她许是天生的蠢钝,那时候也不知道怕,还傻乎乎地笑。

  眼前火光闪烁,那杂耍班子竟然也演了喷火,她兴奋地跟着拍巴掌,将偌大一个钱袋子都放进讨赏的铜锣里。

  杂耍班子看直了眼,纷纷前来作揖道谢,原本只打算演半个时辰的,又生生拖了半个时辰,散场之前班主还来找井若云道谢。

  井若云还是不喜欢这场景,干巴巴的笑了一声就钻进了人群。

  杂耍班子很快散了,看热闹的人群也都跟着走了,她还站在原地,身边却迅速空旷寂寥了起来,丰州城的热闹,这么快就没了。

  她低下头,看着地上自己那道被月光拉得很长的影子,极轻地叹了口气,抬脚慢慢往前走。

  她知道前面没什么人了,却还是想去探个究竟。

  身后却多了道脚步声,她停对方停,她走对方走。

  她攥了下袖子,最后却还是没回头,只沿着越来越冷清的街道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天都要亮了,才停下脚步:“你带钱了吗?”

  隔着两丈远的祁砚一愣,井若云知道是他?

  他沉默片刻才开口:“带了。”

  井若云指了指路边的馄饨摊子:“能借我几文钱吗?我想吃一碗馄饨。”

  她早就饿了,闻着混沌的香味肚子一直在咕咕叫,可刚才打赏的时候太过豪迈,一分钱都没剩下,所以只能干饿着,现在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

  祁砚愣了片刻才回神,许是井若云太久没理他了,这冷不丁一开口,他竟生出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来:“好。”

  他抬手就去掏钱,可摸出银子来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井若云找他拿钱应该不能说是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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