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玉城
殷稷将她扶起来,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只是恨不得什么都替她做了,可也知道做不到,所以他只能尽量体贴,多陪陪她。
但事与愿违,早膳刚传上来,外头就响起了吵嚷声,玉春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谢蕴歪了歪头:“我听着像是萧宝宝的声音。”
殷稷自然也听出来了,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你先用着,我去去就回。”
虽然昨天清明司应该已经将大部分萧家人都处决了,但萧宝宝应该没得到消息,今天来大约是知道了他即将大婚的消息,特意来探虚实的。
他抬脚出了乾元宫,萧宝宝正焦急地在门口走来走去,见他出来眼睛瞬间亮了一瞬:“皇上,你可算出来了……我刚才听宫人说,你要成亲了是吗?”
说着话她又小心翼翼起来,“我……臣妾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那个人真的是谢蕴吗?她真的没死吗?”
这副样子,果然是不知道萧家人已死的消息。
殷稷连靠近都懒得,只隔着两丈远冷冷淡淡地看着她:“她当然还活着……别让朕知道,你还想对她做什么,萧宝宝,朕对你已经没有任何耐心了。”
萧宝宝低下头,被这句话刺得眼眶发红,她想念以前的稷哥哥,在萧家的那个稷哥哥对她多好啊,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她,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
可她心里再委屈如今也不敢发作出来,只是吸了吸鼻子强行忍住了。
“臣妾是来恭喜皇上的,恭喜你们这么多年,终于修成正果。”
殷稷一怔,十分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他属实没想到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竟还会得到萧家人的祝福,真是稀奇。
可他脸色还是缓和了两分:“没事就回去吧。”
萧宝宝却忽然跪了下去:“皇上,你大婚这种喜事,能不能开恩,让我去见见我父母兄长?我就见一面,一面就行。”
殷稷这才反应过来她方才为什么说话那般中听,原来是为了提要求。
可他怎么可能答应?
且不说萧宝宝当初窝藏萧夫人,也是戴罪之身,根本没有资格去探望旁人;就算有,她去了也见不着啊,除了萧家二老和那个孩子,萧家其余人,都已经成了刀下亡魂,她去哪里见?
他连话都懒得说,转身就回了乾元宫,萧宝宝下意识去追,却被随后赶过来的沉香抓住了胳膊,她满脸惊恐:“娘娘,您怎么还敢往这里凑?皇上会杀了你的。”
萧宝宝眼睁睁看着殷稷走远,眼神暗淡下去,却倔强地摇了摇头:“我不信,他不会杀我的。”
虽然她也感觉到了殷稷对她的冷漠和厌恶,可她心里还是将对方当成家人的,她不信殷稷会对她这么绝情。
沉香叹了口气,劝着她回了昭阳殿,可萧宝宝却是怎么想怎么不甘心,她一定得去见见她爹娘,殷稷如果不许她去,那她就自己想办法偷偷去。
第856章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大婚旨意发下后,宫内瞬间热闹了起来,殷稷怕谢蕴劳累之下再引发头疾,本想将这些事情自己担起来的,却没想到后宫中的人根本没给他插手的机会。
先是窦安康一改往日病恹恹的样子,主动跑来乾元宫请缨,要接手宫内的一应安排;后有秀秀带了婚仪册子,大到婚床凤袍,小到茶盏胭脂,事无巨细,一一都准备齐全。
周密得连水都泼不进去。
连惠嫔都来凑了个热闹,将先前收在长信宫里的凤印送了过来,让这场大婚越发名正言顺。
谢蕴每日里连门都不用出,不过是挑挑凤袍的样式,花样就罢了,窦安康当真是应了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日里来回乾元宫七八次,竟也没见发病的迹象。
秀秀更是带着东西常住在了乾元宫,当着谢蕴的面亲手为她制作凤冠。
殷稷每每下朝回来,就能瞧见热热闹闹的乾元宫,起初他也觉得欣慰,谢蕴对这些人的好,总是没白费的,但是日子一久他就受不了了。
不管是窦安康还是秀秀,都太没眼力见了,他都回来了,这两人也不说出去,还围在谢蕴身边。
一会儿问金线叠几层好,一会儿大婚的宴席用什么菜品好……这些事难道她们不能自已决定吗?
他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抬手敲了敲内殿的门:“你们是不是该回去了?朕是没给你们住的地方吗?一天天地赖在乾元宫干什么?”
这是谢蕴和他的地方!
秀秀低下头当没听见,窦安康眨了眨眼睛,楚楚可怜地看向谢蕴:“姐姐,是不是我安排得不好,皇上不喜欢呀?”
谢蕴连忙摸摸她的头,侧头瞪了殷稷一眼:“你好好说话,她们这般尽心,还不是为了我们?”
殷稷一哽,谢蕴竟然嫌他凶……她难道就没仔细数一数,他们多久没亲热了吗?
他回来一次这俩人在一次,回来一次就在一次,次次回来都在啊……谢蕴还偏袒她们!
他气鼓鼓地走了,又没走远,就蹲在了门边,蔡添喜看着人来人往的,有些嫌丢人,低头咳了一声:“皇上,您这劳累一天了,也歇歇吧。”
殷稷不肯动,咬牙切齿道:“朕就看看她们今天走不走!”
好在两人毕竟忌惮他是皇帝,不过片刻就走了,殷稷噌得站起来:“朕就说她们得走。”
他转身往里头去,一进内殿的门就看见谢蕴靠在软榻上,噙着笑看他,“她们能来几次?怎的这般小气?”
“我不是不让她们来,可这呆的时间也太久了。”
他翻身上了软塌,将谢蕴揽进怀里狠狠吸了她一口,“你如今又容易困倦,她们一走你就要睡,你算算我都多久没抱过你了。”
谢蕴懒得拆穿他,夜里少抱了不成?
“今天惠嫔来了一趟,说长秋殿的两位贵人染了恶疾,已经移到知微殿去休养了。”
殷稷一顿,这大约是惠嫔动作了,对方先前说过会给他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只是多少会有损他的名声,他并不在意这点,由着她去做了。
王惜奴下狱,两位贵人“病逝”,他克后宫的名声大约很快就会传出去,等事情宣扬起来,他再顺势发下圣旨,说不愿意连累天下女子,终生不再选秀,虽然克后宫的名声仍旧不好听,但至少也能戴上一顶仁善的帽子。
但他知道谢蕴想说的不是这个。
谢蕴抓住他的手:“安康很快就要出宫,秀秀年纪也到了,咱们完婚后薛京大约就会请旨赐婚,殷稷,我以后很难再见到她们了。”
殷稷沉默下去,他没有亲缘,几个朋友之间也都掺杂着利害关系,这般简单纯粹的感情很少体会到,不自觉就忽略了。
“抱歉。”
谢蕴拨弄了一下他的手指:“我不是要你道歉,就是有点惆怅,好在我还有你,往后,我都有你。”
殷稷反手握住她的手,轻轻应了一声,目光却隔着被子落在了谢蕴的小腹上,他希望谢蕴以后不止有他。
唐停应该快到了吧。
马匹疾驰在官道上,大雪融化后地面一片泥泞,马蹄踏过,溅起一片泥点,那人衣摆上已经脏污不堪,她却半分都没有停下的意思,直到临近城门,瞧见挤挤挨挨候在门口等候进城的人时她才勒停了马匹。
“奉召进城。”
明黄的圣旨一亮,守门的将士连忙上前,将挤挤挨挨凑在门前的众人都推开,为她清出了一条路,她控制着马匹,等进了城,四处干净了她才再次纵马疾驰,直奔皇宫而去。
临近宫门她纵身跳下马背,脚步没停只将圣旨一亮就往里走,禁军圣旨都没来得及分辨清楚那是真是假,她就不见了影子。
禁军不敢怠慢,连忙报了上去,满宫里开始找人,此时唐停却已经到了乾元宫门口,正喘着气看着里头。
这忽然冒出来的人唬了守卫乾元宫的禁军一跳,连忙抽刀阻拦,唐停衡量了一下时间,觉得闯进去速度更快一些,抬手就要动作,好在左昭先前见过她,连忙拦住她,进去禀报了一声。
殷稷没想到自己刚念叨了一句,人就到了,连忙喊了请。
谢蕴也有些惊讶:“这么快?”
旁人不知道,可她是知道的,唐停行踪不定,光是找她就得花费好些功夫,而且她在千门关,光旨意传过去都得四五天,再加上回来的路程,这才过去七八天,她竟然已经到了。
殷稷起身下了地:“想让她快一些,自然有法子。”
他说着抬脚往外走了两步,刚好遇见了冲进来的唐停,对方一看见他就将圣旨扔了过来,喘着粗气伸出了两根手指:“两天,一刻钟都没超,一千两银子,一文都不能少。”
谢蕴:“……”
殷稷果然有法子,但是先前她已经许诺了唐停二十万两,她竟然还会为银子折腰,而且只有区区一千两……
也太没出息了。
她叹了口气撑着软塌坐起来,满脸都是无奈:“你且歇一歇,他不能赖你的账。”
唐停已经喘过气来了,抬脚朝她走过来:“还是先给你看看吧……你真有了?”
“应该没错,太医院的人都看过了。”
唐停蹙了下眉头,抬手给她搭脉,她一看诊就像换了个人,眉眼冷沉锋利,不怒自威,看得两人都屏住了呼吸,殷稷走过来抓住了谢蕴的手,这短短一小会儿,他掌心竟然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眼见唐停松开手,他连忙开口:“如何?”
第857章 恭喜
唐停沉吟着没开口,似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两人对视一眼,交握在一起的手不自觉抓紧了对方,谢蕴深吸一口气:“有话直说就好,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我就直说了,”唐停轻吐了口气,沉声道,“这个孩子对你现在的身体来说负担太重了,尤其是你的心脏,我并不建议你留下。”
许是真的做过这类糟糕的设想,两人在听到噩耗的时候,竟谁都没有失态,只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去,半晌殷稷才开口:“不必勉强,一切以她的身体为重。”
谢蕴指尖颤了颤:“稷郎,我……”
殷稷更紧地抓住了她的手,朝她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别说那些不该说的话,谢蕴叹息一声,反握住他的手:“我是觉得她的话没说完。”
她侧头看向唐停:“你应该还有个但是吧?”
唐停:“……”
话可真多。
她咳了一声,脚一踹地面,带着凳子后退了些:“但是就是,你们要是想留下也不是没有办法。”
殷稷眼睛亮了一瞬,随即又警惕起来:“前提是不能损伤她的性命,如果太过冒险,你就不用开口了。”
唐停打量他一眼,见他防自己跟防贼一样,不由笑了:“怀胎只需要十个月,而她这条命我却花了三年才救回来的,说句不好听的,我比你们更想她活着。”
她弹了弹衣摆起身:“你们想一想吧,我不能给你们保证什么,只看你们愿不愿意信我。”
她看了眼玉春,“带我去收拾一下。”
玉春也算是她的老熟人了,之前在丰州两人也没少打交道,方才一见她这副样子入宫,玉春就让人准备了热水和衣裳,见唐停开口,也不用主子吩咐,当即就将人引了下去。
路上他有些忐忑,想问又有些不敢问,垂头丧气地看着人进了偏殿,心里琢磨着等人出来的时候拐弯抹角地打听一下,然而等了许久也没见人出来,他也不好过去敲门,冷不丁瞧见不远处站着道窈窕的影子,他还当是宫人,正要让人进去问问,对方就转过身来了。
玉春呼吸一滞,这……宫里什么时候多了个这样的美人?还是在乾元宫里。
这要让旁人看见还了得?
他连忙要将人撵出去,可刚靠近对方就先开了口:“给我弄点吃的。”
玉春一顿,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他睁大了眼睛盯着对方那张明艳的颇有攻击性的脸看了又看,才隐约找到刚才那个泥蛋的影子,声音不自觉拔高:“神,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