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娇 第516章

作者:白玉城 标签: 古代言情

  虽然私兵隐蔽,可毕竟赵王能耐有限,想查到这些东西并不难,她不明白殷稷的欢喜从何而来。

  殷稷将她揽进怀里,无意识地给她揉捏着小腿,这还是之前留下来的习惯,揉了那么多年,哪怕是现在也没改。

  可他高兴却不是因为得到了密报,而是一想到唐停那么傲气的人,跟了他一路,就为了找这么一个能在他们两人面前露脸的机会,他就想笑。

  想想以往那么多等她等到抓心挠肝的日子,殷稷就觉得扬眉吐气,她也有这么一天啊。

  可他也不敢真的得罪人,唐停这种水平的神医,普天之下再难找到第二个,所以他还是将唐停客客气气地请了进来。

  许是注定有缘的缘故,谢蕴和她一见如故,当即就将人留了下来。

  殷稷原本只是想给她个表现的机会,却没想到她这般有手段,勾得谢蕴动了和她秉烛夜谈的心思,他气得牙根发痒,不得不找了个借口把她撵了出去。

  奈何唐停这人手段颇多,一个草编的蚂蚱就能把谢蕴勾走。

  殷稷这才知道她竟比祁砚还可恶,整天防贼似的防着她,但后来他就顾不得这茬了,因为千门关在即,他又要重新见一次岳父岳母了。

  之前那回他出了丑,这次他有了经验,自然会面面俱到。

  连着几日,他都在心里默记谢家众人的喜好,三番两次去检查礼品,谢家二老和谢济就不提了,甚至连平安他也记了下来,这次特意备了礼物,务求不出一丝差错。

  许是因为这次谢淮安还没来得及去京城,不曾将他对谢蕴的所作所为传回谢家,所以连带谢济在内,众人对他的态度显而易见地没了之前的排斥。

  殷稷却越发不敢大意,他不想让二老允许这桩婚事的原因,只是因为谢蕴看上了他,他也想让他们放心,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值得托付的人。

  提亲十分顺利,彼此间也相谈甚欢,殷稷几番回忆都觉得没出岔子,这才放下心来,去接谢蕴一道回去休息。

  却刚好瞧见谢夫人送谢蕴出来,母女两人在门口说话,内容是关于他的。

  谢夫人要谢蕴转告自己,谢家今非昔比,不再那般讲究排场体面,即便讲究也不是苛刻的人,让他像个年轻人一样自在些,不要太过为难自己。

  殷稷哑然失笑,原来在二老眼里,他这个年纪的人,不需要这般周全。

  这个年他们是在千门关过的,没了京城的繁琐规矩,倒是别有一番风味,他还跟着谢蕴一道出去置办年货。

  钟青特意推荐他们去街东一家买小食,说那家铺子里做的小食,不管是什么都很好吃。

  他们不嫌路远,特意去了一趟,却瞧见了一张和谢蕴相差无几的脸。

  曾经怯弱到连直视人都不敢的姑娘,此时笑容满面地招呼客人,幸福溢于言表。

  殷时没能回到边境来,有些人的噩梦也没有降临,一切都不一样了。

  “你看,我们生得好像。”

  谢蕴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话里都是惊奇,许是因为这点发现,她兴致高昂了几分,将各色小食都要了一些。

  那姑娘看见谢蕴也愣了愣,一边说着缘分,一边非要送他们一包点心。

  但谢蕴不愿与民争利,所以最后还是将钱偷偷放在了桌角。

  离开的路上谢蕴还在惊奇,说世上竟然有这般奇妙的事情,她不会知道曾经的她们也是生死之交。

  但有些人,若是不认识就已经足够幸福,那其实也不必非要去认识。

  他们沿着长街一路往前,年货琳琅满目,看得人目不暇接。

  连殷稷这个一国之君,眼底都露出了惊奇,打从十岁之后,这还是他头一回亲力亲为地置办年货,谢蕴大约也是许久没做这种事了,路上什么都看看,什么都摸摸,时不时往他嘴里塞点吃的,问他味道如何。

  殷稷看着她的脸色,见她笑便说好,见她瘪嘴便说不好。

  他们像是这世上最寻常的夫妻一般,游走在热闹的人间里,周身被烟火气笼罩,平凡又普通,他恍然想起自己年少时候曾幻想过的以后,似乎就是眼下这幅模样。

  只是还少了一件事。

  他将谢蕴拉进狭长无人的小巷子里,低头和她交换了一个缠绵悠长的亲吻。

  这样,就都全了。

第909章 大梦一场(be慎入)1

  蔡添喜轻手轻脚推开房门,一抬眼就瞧见殷稷靠在床头坐着。

  他已然习惯了这幅情形,打从当年内乱谢蕴身死之后,殷稷便总是睡不着,在那窗前一站一宿,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瞧见熟睡中的皇帝了。

  可今天似是有些不一样,他竟在男人嘴角看见了一点笑意。

  眼花了吗?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可那点笑意竟然仍在,他心里惊奇,却又欢喜,便也跟着笑了起来:“皇上今天心情很好?”

  殷稷抬了抬手:“朕方才做了个梦,很好的梦。”

  蔡添喜连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可看着那身又肥了不少的衣裳,眼底却闪过一丝疼惜,皇上又瘦了些,这些年,他真是一天比一天瘦。

  可他不想提这茬,难得殷稷心情好,他不想煞风景。

  “皇上可愿意和奴才说说梦见了什么?”

  他伺候着殷稷漱了口,扶着人在镜子前坐下,这才温声询问。

  “朕梦见……”殷稷缓缓开口,神情有些恍惚,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梦里一样,连嘴角的弧度都加深了些,“朕梦见她回来了,我们成婚了,还有了一个女儿,她叫曌儿……”

  “这可是个好兆头,兴许真有那一天呢。”

  蔡添喜忙不迭开口,唯恐殷稷胡思乱想,殷稷却只是抬手碰了下镜面:“不大一样……梦里头朕可比现在年轻多了……”

  他话音微微一顿,看着镜子出了神,那里头映照着的人是他,又不像他,陌生得让他自己都不敢认:“……蔡添喜,你说这才几年,朕怎么看着,比你都老了呢?”

  蔡添喜手一抖,看着殷稷那不知道什么时候花白下来的头发,喉咙一涩,好半晌才开口:“皇上,您,您得往前看……”

  殷稷垂下眸子:“是啊,不到时候……把人传进来吧。”

  蔡添喜只能退了下去,不多时祁砚便擎着一枝梅花走了进来,殷稷微微一怔,随即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这是哪里来的?”

  祁砚将花枝递了过来:“臣路过谢家,瞧见里头有花枝盛开,这个时候实在是新鲜,便折了一支,皇上若喜欢,便献于皇上。”

  谢家的梅花……

  殷稷抖着手接过:“朕喜欢……”

  竟然这么早就开了……

  他垂眸看着那花枝,然后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瞧见一朵梅花就那么开了,他抖着手碰了碰那花瓣,心头猛颤,开得这么巧……是不是到时候了?

  “皇上?”

  祁砚见他站着不动,茫然开口,殷稷小心翼翼地将花枝插进美人觚里,又添了清水,却半分要理会他的意思都没有,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那花枝。

  蔡添喜连忙进来将祁砚请了出去,殷稷这些年喜怒不定,既然眼下不想理会祁砚,那还是请人离开的好。

  祁砚也深知这一点,所以识趣地走了,等再次进宫的时候,是听到皇帝发了圣旨,要召谢济入京。

  朝中哗然,不少人一直担心如今的谢济会成为另一个楚镇,一直在试图说服皇帝防患未然,奈何他始终不为所动,现在忽然下旨传召,莫非是终于动了这个心思?

  谢济若拒不接旨,便是谋逆;若是接旨进京,那便是死路一条。

  朝臣沸腾,祁砚也按捺不住进了宫,他并不觉得殷稷的心思真的如同朝臣猜测的那样,可除了那个可能,他也实在找不到第二种,所以想要进宫试探试探。

  可他还什么都没说,蔡添喜便先递过来一道密旨,那是一道现在不能打开的密旨。

  “到了该打开的时候,你自会知道。”

  殷稷难得的和颜悦色,却看得祁砚心头不安,眼下的朝廷,有什么事是需要发密旨的?

  难道当真是针对谢济的?皇帝真的下得去手那个手吗?

  “皇上……”

  他沉吟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殷稷却忽然敲了敲桌子,他被声音惊动,寻声看了过去,却瞧见一套衣裳被整整齐齐地叠在托盘里。

  “这还是阿蕴给朕做的衣裳,一直没舍得穿,赏给你吧。”

  祁砚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殷稷有多宝贝这些衣裳,人尽皆知,现在竟然要赏给他……

  “皇上,您放下了,对吗?”

  他一时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遗憾,可对帝王而言,这么多年已经十分难得了,放下也好,对谁都好。

  “是该放下了……”

  殷稷低语一声,指腹轻轻拂过那件衣裳,眼神温润若水,“朕以后都用不到这些了。”

  祁砚郑重将衣裳接过,紧紧抱在心口,他也终于能留下一点属于谢蕴的痕迹了。

  半个月后,谢济入京,一人一马,独身而来。

  祁砚亲自去城门口迎接,两人却是相对无言。

  “你竟真的自己来了。”

  半晌,祁砚才开口,话里都是唏嘘,仿佛是感慨,又像是暗示。

  谢济只是抬眼看着巍峨的城墙,比起平定内乱那一年,他越发沉默了,看了那城墙许久才哑声开口:“赌输了,我认。”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祁砚一路送他进了宫。

  宫内宫外,朝臣禁军,皆是严阵以待,谢侯骁勇之名传遍大周,谁都不敢掉以轻心,也越发衬得这一遭,像是黄泉路。

  然而谢济前进的脚步始终没有停顿丝毫,直到进了乾元宫。

  里头安安静静,只有殷稷一个人,他静静坐在桌案后头等着他,看见他时眼底染上了几分失望。

  “既不想见我,又为什么要召我进京?”

  谢济冷声开口,眉宇间皆是冷漠,走到今天,他们之间的确是说不上情谊了。

  殷稷垂下眼睛:“我以为,你接不到圣旨,更不会来……”

  原来真的是梦,梦里的谢济此时不该在千门关,他该在……

  都是梦啊……

  他合了下眼睛,心口空地发疼。

  “我若不来,便是谋逆,你若是想除了我,不用这么麻烦。”

  谢济声音越发冷硬,还带着不耐,仿佛连这几句话的时间都不愿意再给殷稷。

  “……喝杯酒吧。”

  殷稷提起酒壶,给两人各自倒了杯酒,可推到谢济面前的那杯酒,他却迟迟没有碰,直到殷稷看过来,他才端起酒杯,慢慢倾斜,将佳酿尽数倒在地上。

  “我可以死,但不会死在毒酒上。”

上一篇:典妾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