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娇 第88章

作者:白玉城 标签: 古代言情

  “萧参知,”蔡添喜语气严厉了些,虽然做奴才的和善为上,可自家主子被人这么编排,他也是不能忍的,“请您慎言!”

  萧敕眼神一厉,慎言?

  明明是殷稷该慎行才对!

  这次清洗让萧家折了那么多人进去,他们萧家没有和他计较,可他不但不感恩竟然还敢那么对萧宝宝,当他们萧家的女儿是什么?!

  “本官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滚开!”

  蔡添喜站着不肯动,萧敕气得一抖:“给脸不要脸,你……”

  “蔡添喜,让他进来。”

  殷稷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萧敕即将出口的怒骂,他深吸一口气,看着蔡添喜鄙夷地哼了一声,他就知道殷稷不敢不见他,要不是他们萧家,他能坐上龙椅?

  他眼底得意一闪而过,下巴一抬,示意禁军将他抬进去。

  殷稷正靠在床头看折子,听见他进来便抬眼一瞥,很平淡的眼神,却看得萧敕莫名的一咯噔,刚才还汹涌的怒火竟然瞬间就灭了,明明刚才在营帐外头的时候还有一肚子话想说,现在却一个字都没能想起来。

  殷稷合上奏折,微微欠了欠身体:“不是来找朕算账的吗?怎么不说话?”

  萧敕心虚地低下头,他其实也知道萧宝宝那么做不大合适,可毕竟是青梅竹马啊,她现在又只是个嫔位,该有的后位都没给她,殷稷的确是亏待她了,多宽容两分怎么了?

  可这句话他也不敢直说,只能不尴不尬地笑了一声:“哪里敢说算账两个字,臣就是替悦嫔娘娘委屈,她可真是满心满眼都是您啊,您还记得吗?您当初重伤回来,是悦嫔娘娘没日没夜地守着您,才把您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殷稷不自觉捏紧了折子,又是这番话……

  虽然已经听了数不清多少遍,可他仍旧记得,哪怕因为萧宝宝的照顾,他平白遭了不少罪,可那份对他好的心他始终没忘。

  但那是他自己的恩情,和谢蕴无关,她没有任何理由要牺牲自己去救她,既然做了,萧宝宝就要拿出该有的态度来,现在这幅样子算什么?

  “朕不会忘恩负义,但同样的,也不会允许旁人这么做,你明白吗?”

  “明白,臣当然明白,可是,”萧敕讪笑了一声,“这毕竟身份有别,娘娘也不会亏待她的,回头该有的赏赐一样都不会少。”

  这是拿钱来羞辱谢蕴?

  殷稷眼神冷下去:“该给她的东西朕自然会给,你们需要做的,只是道谢,明白吗?”

  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萧敕却古怪地沉默了下去,不管谢蕴曾经是什么身份,现在都只是被人踩在脚下的奴仆,让萧宝宝和这样一个人道谢,他都替侄女委屈。

  “皇上,您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强人所难?这便强人所难了?

  他心口憋闷的痛楚越发剧烈,死死攥着手里的奏折才勉强维持姿态,却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既然如此,你跪安吧。”

  萧敕没想到他丝毫不为萧家的脸面着想,脸色不由难看起来,对朝堂清洗的事他们虽然都选择了隐忍,可不代表没有怒气,如果皇帝是这种态度的话,那就别怪他给皇帝紧紧皮了。

  他行动不便,没有跪拜,只躬身一礼算是告退,可刚直起腰来他就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抬手拍了拍脑袋:“看臣这记性,其实臣今天也是来求恩典的,太后前两日才召了拙荆入宫侍疾,听说臣喜欢好马,还特意赏了一匹,臣得赶回去谢恩了。”

  殷稷眼神霍得一凝,萧敕这是在威胁他?

第149章 你和我说句话

  萧敕退了下去,临走之前还白了蔡添喜一眼。

  蔡添喜只当没看见,训斥完景春便连忙提着食盒进了营帐:“皇上,趁热喝碗汤吧。”

  殷稷却已经完全没胃口了:“放着吧,朕饿的时候再喝。”

  蔡添喜见他脸色比之前还要难看,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其实也听见了萧敕的话,只是碍于身份不敢多言,可忍了忍最后还是没能忍住:“皇上,奴才听了句不该听的,实在不明白萧参知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该不会是……”

  他点到即止,心情却仍旧十分忐忑,其实政务上的事情他一向是明哲保身,只字不言的,可打从上回薛京的身份被殷稷一语道破之后,他的态度就有了变化。

  殷稷对他而言,已经不只是主子那么简单了,还干系着干儿子的前程和性命,就是刀山火海他也得往里头跳,计较那么多毫无用处。

  何况他也是真的担心。

  殷稷脸色虽然不好,语气倒是平和:“不会,他虽然不算才干之人,可也不蠢,不会为他人做嫁衣的。”

  见他神情如此笃定,蔡添喜这才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如果太后图谋的真的是帝位,那能登基的也只有晋王一个,可那孩子早就被养废了,如果登基就相当于是把皇位送给了荀家。

  眼下殷稷在位,虽然不曾在明面上太过偏颇萧家,可不管是萧敕这个参知政事,还是萧家几个被调去户部的嫡系,可都是旁人削尖了脑袋都抢不到的位置。

  既有实权,又有油水,可一旦荀家上位,这些位置还会在萧家手里吗?

  蔡添喜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却也有些疑惑:“既然没有这个心思,那萧参知他刚才怎么还……”

  殷稷仰头靠在枕头上,面露嘲讽:“心有不甘,放句狠话罢了,不必理会。”

  虽然话是这么说,事实也的确是如此,但是谁心里能没疙瘩呢?

  就在几个时辰前,太后还借着先皇遗诏,当众下了殷稷的颜面,现在看着他长大的长辈就拿这种话来威胁他,哪怕说个旁的也好啊,这简直像是故意往他痛处踩一样。

  蔡添喜只是想着心里就有些发堵,却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没敢再提,眼见殷稷闭着眼睛许久都没动弹,像是睡着了的样子,连忙给他盖了盖被子,熄灯退了出去。

  惦记着殷稷夜里会有吩咐,他没敢睡着,打了个盹立刻就清醒了过来,却瞧见营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点了灯,而翻看折子的动静就这么响了一宿。

  他一个老了没觉得人这么熬都有些扛不住,皇帝年纪轻轻的怎么好?

  他起身就要进去劝一劝,却忽然想起来殷稷昨天其实吩咐过他去谢蕴那边的,可昨天被萧敕那么一气,他就给忘了。

  冷不丁营帐里响起脚步声,仿佛是殷稷要出来了,他一个激灵,也顾不上其他,转身就往谢蕴的营帐里跑。

  可他毕竟年迈,跑着跑着就有些喘不上气来,正要咬牙坚持一下,就听身后有人咳了一声:“别跑了,朕早就看见你了。”

  蔡添喜一僵,讪讪停了下来:“皇上,奴才不是偷懒,就是一时忘了,这年纪大了……”

  殷稷摆摆手,一副并不打算计较的样子,脚下却生风,一路朝着谢蕴的营帐去了。

  蔡添喜连忙小跑着跟上,猜着他这时候去找谢蕴,八成是打算回宫了,心里倒是不意外,毕竟先皇遗诏和朝臣直谏两座大山压着,压力太大了。

  那这谢蕴姑娘该怎么办?

  他揣着疑问落后两步跟着,可走着走着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殷稷背在身后的手正紧紧地攥着,青筋很明显地凸着,这样子简直和昨天被萧敕气到的时候一模一样。

  难道一宿过去,殷稷身体的不适并没有缓解?

  他的心提了起来:“皇上,您身体可好些了?”

  “无碍。”

  殷稷头也不回,可背在身后的手却始终没有放松。

  蔡添喜看得着急,可他又劝不住,冷不丁想起谢蕴来,心里顿时有了个主意,他虽然劝不动,可看皇帝现在对谢蕴的态度,说不定她的话有用。

  他越想越心动,喊了个禁军让他去传话,让太医现在就去给谢蕴请脉,就这两句话的功夫,殷稷已经走远了,他连忙抬脚追上去,琢磨着待会该怎么和谢蕴说。

  可前面的殷稷却没进门就停下了,秀秀那小丫头毫无眼力见地堵在了门口:“奴婢参见皇上。”

  蔡添喜快步上前:“闪开,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秀秀被骂得缩了缩脖子,却仍旧不肯动弹,满脸都是不安:“皇上,那个姑姑她,她……”

  她大约知道自己说的不是实话,心虚得不敢抬头。

  殷稷却仍旧听懂了:“她还是不想见我?”

  秀秀连忙找补:“也不是不想见,就,就是有点不舒服,不太方便……”

  殷稷沉默下去,许久都没说话,秀秀等得心慌,很怕皇帝一怒之下硬闯,忐忑地抬头瞄了一眼,可还不等她看见人,殷稷就动了,她吓得一哆嗦,连忙张开了胳膊。

  可殷稷并没有进去,而是后退两步,绕到了营帐一侧开了窗的位置。

  “下次不想见我可以直说,不用找理由,我不会再逼你。”

  营帐里仍旧毫无回应,殷稷看着那层薄薄的兽皮,心口一点点凉下去,谢蕴不止不想见他,连句话都不愿意和他说。

  “……谢蕴,你还疼不疼?”

  营帐里仍旧毫无动静,殷稷抬手摁了摁胸口,声音低了些:“新开的方子好用吗?有没有要改的?”

  仍旧没有反应。

  殷稷知道这沉默就是在逐客,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我下次再来看你。”

  蔡添喜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子,还以为谢蕴能安慰殷稷,却没想到让他雪上加霜了。

  “皇上,皇上……”

  他不放心地跟了上去,却见殷稷走了没多远就停在了一棵树下,仰头看着树冠出神。

  他犹豫着不敢靠近,只好隔着三步远站住,视线一转却瞧见祁砚去了谢蕴的营帐,他下意识想把人喊住,说谢蕴现在不想见人,可刚喊了一声祁大人,就瞧见他进了谢蕴的营帐,秀秀竟然没有来拦人。

  他剩下的话都噎了回去,怔怔看了两眼才陡然回神,自己刚才不该喊的。

  他心虚地扭头看了一眼,殷稷果然被他刚才的声音惊动,正看着谢蕴的营帐,他脸色很难看,显然该看的都看见了。

  蔡添喜头皮有些发麻,连忙转移话题:“皇上,是不是该收拾东西回宫了?”

  殷稷又看了一眼谢蕴的营帐才收回目光:“朕没打算回宫,谢蕴没好,朕哪也不去。”

第150章 干爹不能乱叫

  秀秀模糊听见外头有人喊皇上,撩开窗帘看了一眼,就瞧见两道影子一前一后正往远处去。

  认出来那是殷稷和蔡添喜,她心里顿时有些打鼓,皇上刚才不会看见她把祁砚放进来了吧?

  她有些坐立难安,觉得皇上肯定是生气了,她想告诉谢蕴,让她想想办法,可又怕是自己杞人忧天,皇上说不定根本没看这边。

  她有些犹豫不决,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两人说话,可那两人却谁都没理会她。

  其实祁砚这次来,是因为听说了太后召殷稷回宫的消息,他也知道谢蕴眼下不宜移动,怕她担心,所以才赶来安抚。

  “姑娘只管放心,即便圣驾回宫,我也会安排妥当的,朋友家中有座别院离这里不远,坐马车一刻钟也就到了,我会托人打点好,让姑娘有容身之处。”

  谢蕴眼睑一垂,她知道祁砚是出于好心,可她并不想和他牵扯太多,她是要去滇南的人,给不了任何人承诺和未来。

  “多谢大人,但宫人有宫人的去处,就不劳烦你了。”

  祁砚面露失望,却识趣地没有和谢蕴争执,大概是知道就算开口了也没什么用处:“姑娘是说行宫吧?你若想去只管去就是,可我的人该打点还是要打点,哪怕只是偶尔能帮姑娘一下,也算值得。”

  谢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感动的确是有,可更浓郁的却是无力和愧疚。

  记忆里,她对祁砚并没有什么特别照顾,她甚至都不记得他们见过几次面,眼下谢家兵败山倒,对方不曾落井下石已经难得,还处处照料,她实在有些担不起这样的厚爱。

  “祁大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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