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台花慢 第40章

作者:半溪茶 标签: 古代言情

  若他来日长成,怕是也会像崔仲晖那般多疑。

  而温芍闻言已经忍不住说道:“我是你?姐姐,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吗?事实?就?是如此?,你?就?当今日没有见过他,这?件事也就?这?么罢了。”

  崔潼撇过头愤愤地不说话了。

  温芍也咬不准崔潼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便又去?看顾无惑,顾无惑已经说道:“你?若是真的不信我和?你?姐姐,等回去?行宫之后先去?见秦贵妃,把事情告诉她?,她?自然能分辨得出真假。”

  温芍先还没听明白顾无惑是什么意思?,但是旋即便回过味来,手指也慢慢松开,把崔潼放了。

  崔潼来回扫了他们两个几?眼,又道;“阿姐,我先回去?了。还有你?,不准欺负我姐姐!”

  他说着便转身?,一溜烟地朝外面走了,走时还不忘把房门关上。

  温芍仍旧很担心,崔潼一离开,她?立刻便问顾无惑:“潼儿已经看见了,我这?里?也不安全了,你?还是另寻他处躲藏的好。”

  顾无惑何?尝不明白她?说的,此?时应当赶紧离开,然而心里?另有计较,一旦他走了,崔潼那里?无事发生?便罢,若有什么,便是温芍独自一人面对了。

  他摇头道:“已经被他看见了,就?算躲藏在城中也是不安全,此?番全看你?弟弟他自己了。”

  温芍叹气:“只盼母亲能拦住他。”

  秦贵妃是聪明人,她?或许也不会乐意看见温芍私藏了顾无惑,然而这?已经是一件事实?,瞒住崔仲晖才是最重要的,此?事可大可小,毕竟顾无惑只是暂且滞留云始躲避,并不会对北宁做什么,但若真让崔仲晖知晓,怕是就?不好收场了。

  顾无惑不肯离开,温芍也没办法,反正她?是跑不掉的,也只能听天由命,希望崔潼不要那么莽撞。

  一时入了夜,顾无惑与温芍说了一声?,便又出去?了一趟,一直到深夜才回来,温芍倒以为他是不会再回来了,听到他回来的动静也不知是失落还是放心,只把被子往身?上一裹,只当自己已经睡着了,什么都不再去?想。

  第二日是个阴天,天亮得晚,温芍起得也就?晚了些,顾无惑与她?差不多时间起身?,温芍让人送了热水进来,顺便摆了饭,又让所有人都出去?,其实?她?这?几?日这?般行径也不是不奇怪的,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办法。

  偷偷摸摸才喝了一口粥,顾无惑却忽然按住她?拿着汤匙的手,温芍不防,正要说话,抬起头却见顾无惑脸色已然变了。

  他示意她?不要说话,自己快步走到窗口听了片刻,马上变折返回来对她?道:“赶紧和?我走。”

  温芍心里?一紧,虽有些预料到是发生?了什么事,却还是问道:“怎么了?”

  “有许多人进了府中,怕是不妙。”顾无惑拉起她?的手,便要带她?出去?。

  这?几?日他也不是完全闲着,除了见程寂了解外面的情况,温府的布局也已经基本在心里?排布清楚,为的就?是以防万一,说走就?能走。

  温芍还要往妆台上去?抓金银细软,顾无惑忙道:“不要拿那些没用?的了。”

  最后温芍只来得及拿了一只放在边上的荷包,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就?被顾无惑拉走了。

  顾无惑带着她?从窗子里?跳了出来,然后七拐八绕地走了一些连温芍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存在的小路,最后竟从西南边一个已经荒废许久矮墙边出去?了。

  才出了府,温芍就?连忙问他:“你?要把我带去?哪里??”

  她?的耳力远远不如顾无惑,所以方才是一点动静都没听见,甚至院中其他人也没有察觉出什么,若不是她?尚且还算信得过顾无惑的为人,她?简直要怀疑顾无惑是故意骗她?的。

  “先出城再说。”顾无惑一边说话,一边也不忘紧紧攥着温芍的手朝她?未知的方向跑去?。

  “出城?”

  “对,云始不能再留。”

  一时程寂也不知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几?人暂时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停下,只听程寂说了几?句话之后,顾无惑神情倒还好,温芍的面色却已经大变。

  但她?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趁着城门各处还没有反应过来,出城一事尚且还算顺利,一路又往城郊东面走了许久,天色都开始发暗了,程寂才带着他们在一处农家小院停了下来。

  虽然外面看起来破败些,但里?面收拾得还算干净,应该是早有准备。

  温芍也无心再理会其他事,还没等歇一口气,便问顾无惑:“你?把我带出来,那现在该怎么办?”

第53章 承诺

  她的好弟弟崔潼,不仅没有听他们的话先去找秦贵妃说这件事,反而回了行宫之后便去见了崔仲晖。

  崔仲晖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先前不能动顾无惑,因着顾无惑是打着为崔仲晖贺寿之名而来,图的是两国邦交,而眼下顾无惑是一个?早就?离开北宁的人,就?算他死在北宁,也无人敢说死的就是他。

  顾无惑一时?没有回答温芍的问?题,只是说道:“二皇子认为自?己该忠君忠父,自?然要一五一十说出我的下落,无可指摘。”

  温芍怏怏坐下,心中戚戚,只不断地暗自?叹气,如今已经无法挽回,只求不要再?牵连出去才好。

  顾无惑看了一眼程寂,程寂便继续说道:“二皇子想的是君父,可其他人却未必,前几日?崔河已经被放出来,他在禁足中已经让人查到了王爷和?夫人曾经有旧,也一并告知了北宁的陛下,二皇子一事本不会如此严重,可两者相?加……”

  温芍愣了愣,呆呆地问?:“两者相?加会怎样?”

  程寂道:“秦贵妃昨夜便被囚禁,二皇子也未能幸免,一起的还有夫人其他的弟妹。”

  温芍原先便一直不好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眼下已不是她私自?藏匿顾无惑那么简单,而是秦贵妃一党与身为南朔瑞王的顾无惑早有勾结,崔仲晖起了疑心,而崔河绝不会放过他们,一定会不断添油加醋。

  她彻底没了注意,惶恐得如同一个?溺水的人。

  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是她拖累了母亲。

  如果她不曾私藏顾无惑,甚至不曾和?顾无惑有过纠葛……

  可是现在说这些也已经晚了。

  顾无惑给程寂使了个?眼色,程寂便悄悄退了下去,他在温芍面前立了一会儿,并不急着说话。

  温芍垂眸坐在那里,顾无惑如今早已不敢说自?己看得懂温芍,可此时?他却知道,她一定是在自?责。

  顾无惑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温芍回过神看见他的脸,微微侧过了身子,没有去看他。

  顾无惑低声说道:“这件事我们都没有错,若真的说错,那也是我的错更多。”

  温芍听了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她才吸了吸鼻子,说:“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崔河与我母亲弟弟已经水火不容,就?算没有潼儿告密,我们的事也已经被他查到了。”

  顾无惑的食指和?拇指轻轻摩挲了两下,终究没有去握住她的手。

  他只是道:“方才你问?我怎么办,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那时?他没有保护好温芍,让她差点殒命,最终致使多年?来未曾得到她的音信,如今回过头再?想,他便是想想都心惊。

  虽然这一句承诺不足为重,但她已经在她身边,他不可能再?让她有任何事。

  他起身想给温芍倒一杯热茶,然而转身之间,温芍却忽然拽住了他的手。

  顾无惑回头看她,发现她已经泣不成声。

  “我的孩子还在姨母家里,崔河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温芍的眼睛被泪水糊住,她又用手去揩,最后忍不住捂住嘴哭出声,“怎么办,我应该把他带在身边的……”

  她哭得心慌意乱,也没在意顾无惑的反应,只想他听了赶紧去救满满,然而顾无惑却没出声。

  她怕自?己说得不清楚,顾无惑没听懂,又要再?说,顾无惑却道:“跟我进?来。”

  温芍被他拉了起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及至被他拉到了里间,她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小鼓包。

  是已经睡着了的满满。

  “满满……”温芍不敢相?信,甩开顾无惑的手就?扑了上?去,从满满的头开始摸,一直摸到他的小身子上?。

  睡梦中的孩子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便蹙了蹙眉,然而又感受到母亲的气息,马上?安静了下来,还往温芍身上?蹭了蹭。

  温芍把头埋到满满的脖子边上?,心里乱麻似的,却什么都不想问?什么都不愿想了。

  顾无惑这才走过来,说道:“发现要出事,我就?让人把他带过来了。”

  昨日?崔潼走后,他就?觉得不妙,满满那里是早就?预备着的,所以一出事就?能把他带走。

  满满还不愿意,以为自?己是被绑架了,闹了一路,这会儿已经累得睡着的。

  温芍没有抬头,仍旧保持着抱着满满的姿势,问?他:“你知道了?”

  顾无惑轻轻叹气:“一开始是我没问?清楚,后来也是秦贵妃告诉我的,她本意是不愿我再?打扰你们,所以我没声张。”

  温芍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你也累了,晚膳还没好,先陪满满歇一会儿。”顾无惑说完便退了出去,再?没其他多余的话。

  温芍的身上?一下子松懈下来,虽然前路未明,但至少满满是在她身边的。

  她在满满身边躺了下来,把满满搂到自?己怀里来,她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正?经事,唯一能让她觉得有点可以说的便是生?养了满满,如果连满满都失去了,那她不知道乏味沉闷的人生?还有什么可以期待了,不过是浑浑噩噩活着罢了。

  看着满满的睡颜,温芍想,那时?听从秦贵妃的话把满满送离自?己身边的举动或许是错的。

  大抵是累了,温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她渐渐醒来的时?候,是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脸。

  温芍睁开眼,便看见原来满满已经醒了,但是他没有吵闹,也没有离开这里,而是继续躺着,但是小孩子耐不住性子,便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偶尔又摸又掐温芍的脸,看看她醒了没有。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漆黑,满满拉了拉温芍的手臂:“饿死了。”

  又问?:“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四岁的孩子记性浅,睡了一觉便忘了自?己是怎么被带到这里的,醒来看见温芍陪着自?己那就?已经足够了。

  温芍坐起来,倦意慢慢散去,她朝外面望了一眼,农家的房屋院舍简陋,里外两间仅仅只是用一层布帘子阻隔着,里头没有点灯所以很暗,只有外面有一束烛光,斜斜地照进?来一点,除了这一点光亮之外,外间没有任何动静,甚至没有人说话的声音。

  温芍拍了拍满满的小屁股,示意他先下床去,然后给他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便让满满先出去,自?己紧随其后。

  外间如她所料,并没有其他人,顾无惑也已经不在了,不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桌上?放着几碟子菜,上?面用碗碟覆着,温芍过去把上?面的碗碟拿开,那些菜尚且温热,而且是干干净净没有被动过的,只是菜色简单。

  温芍也没多少心思吃饭,自?己草草扒了两口,满满吃饭慢又不专心,嘴上?说着饿,但是实?际上?没有多少是乖乖送进?嘴里的,这会儿正?夹着一根青菜在吃,温芍说了他几句让他赶紧吃饭,倒也不去喂他,自?己吃完之后便留满满一个?人继续在那里吃饭,然后便起身出了屋子。

  外面同样黑漆漆的,乡野间的院舍外,那真是除了星光之外再?无旁的光亮,这里并非是聚集的村落,就?算四周尚有人烟,农家也不舍得夜里长时?间点灯,一般都是早早睡去的。

  温芍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渐渐能看清四周了,她往前走了进?几步,并没有往外面继续出去,而是走到了篱笆旁边停了下来。

  放眼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林,耳边有轻微虫鸣传来,若无闲事挂在心头,那必定是一副静谧闲适的田园之景。

  可惜她的事是比闲事还要要紧得多的事。

  秦贵妃和?崔潼眼下无异于身陷囹圄,崔河既然已经反扑上?来,就?不会再?轻易给他们翻盘的机会了。

  她对崔潼不是没有怨气,明明已经让他不要说了,甚至提防着他把事情说出来,便让他先去知会秦贵妃,然而崔潼没有听进?去,可就?如同顾无惑所说那样,各为其主,崔潼那也是忠于君父,他又如何比得上?崔河奸诈狡猾,他若是有半分的不纯粹,便不会使自?己和?母亲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再?说这些也是无益。

  她很担心秦贵妃他们,可温芍也清晰地知道,自?己是无法把他们救出来的。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温芍的手指轻轻地抠着篱笆上?竹竿节头的凸起,心头的阴霾越积越厚,几乎要将?她压得透不过气来。

  前方望不到尽头的树林中传来轻响,是有人过来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温芍不敢大意,后退两步,将?自?己身形隐于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