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溪茶
第65章 是吗
温芍淡淡地扫了顾茂柔一眼,问道?:“回来了?”
顾茂柔身子还虚着,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气堵着没上来,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最后竟只能自己硬生生忍下。
她不是个?傻子,自己都被人下毒害成那样?了,兄长都不肯把温芍送走,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让温芍走的,而?她又寡居在娘家,身边一个依靠都已经没了,要是再?没点眼力见,她的日子怕是就?不好过了,温芍只需稍稍动动小拇指,就?能在什么地方不着痕迹地磋磨她,她这?样?身娇肉贵的,是万万受不得的。
就算报复也要等待来日。
顾茂柔暗自咬牙,又在心里叹一叹自己命苦,最终只好回答道?:“回来了,贵妃娘娘留了用?午膳。”
温芍“哦”了一声,并未对此事表现出多大的兴趣,顾茂柔想起如今温芍也是在北宁见过世面,心里便越发?不舒服,又听温芍问道?:“王贵妃都和你说了什么?”
不知是因为温芍私下连一句“娘娘”都懒得称,还是因为顾茂柔实则藏着点别的事,她的后背竟是一凛,好在及时被自己发?现并且控制住,才没有让温芍看出了端倪。
“也没什么话?,只不过是我前些时日中了毒,这?才好了,贵妃娘娘便召我入宫安抚,”顾茂柔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也赏赐了我一些东西?,说了几句家常话?,时辰差不多便让我出宫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过眼去不看温芍,顾茂柔从前也常这?样?子对温芍,然而?只有她自己才清楚,从前是轻视温芍,而?眼下她却是不敢看温芍。
她比阿兄还要难对付。
温芍闻言笑了笑:“是吗?”
顾茂柔修剪得圆润好看的指甲此时深深嵌入其他手指的指腹中,温芍真的变了,她现在就?像一只摄人神魄的精怪一样?,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死去,一定是北宁的那个?秦贵妃,她的亲生母亲,给她传授了什么邪术!
顾茂柔没来由地想着,努力不使自己发?抖。
是吗?是吗?是吗?她要自己怎样?回答,自己还能怎样?回答?
顾茂柔差点疯了。
“是,”顾茂柔说话?时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真的没有别的了,贵妃娘娘与我又能有什么好说的呢?不过是些客套的场面话?罢了。”
温芍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快要西?斜的日头,悠悠道?:“那最好如此,不过我知道?,若真有什么事,郡主也是不愿与我说的,我倒少操了一份心,只是郡主不与我说也要与你阿兄说,他可是心心念念最在意你这?个?妹妹了,不然再?出点什么事,就?真的是防不胜防了。”
顾茂柔脸上?的皮肉都开始僵硬起来,她越心虚,越想挤出一个?笑脸,然而?脸却笑不动,又想起来自己对温芍是从来没有笑脸,这?一笑岂不是更加惹人怀疑,于是一张发?白?的小脸便有些扭曲。
她被阳光照得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汗,几乎只能靠在自己的侍婢身上?,勉强道?:“我身子还没好,先?回北园了。”
等顾茂柔走后,木桃对仍旧立在原地的温芍道?:“郡主今日入宫,怕是没那么简单。”
温芍轻嗤了一声,点头道?:“你看她那个?样?子,分明是心里有鬼,我倒是好奇,听说这?个?王贵妃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她究竟叫了顾茂柔去能说些什么呢?”
“不如等夜里王爷回来了,再?问问王爷,倘或她会?与王爷说。”木桃建议。
“不必,”温芍的眉梢不自觉向上?轻挑一下,目光中流露出几丝玩味,“王贵妃总不至于是给她说亲事的,我看多半还是与顾无惑有关,她未必会?与顾无惑说。”
木桃想了想道?:“那先?与王爷说了,也好让他有个?准备。”
温芍慢慢地往回走着,思忖片刻后道?:“她若执意不肯说,反而?又惹出事端,倒像是我无事生非似的,反正顾无惑早就?知晓她今日入宫的事了,何必多嘴?不过她那里也松懈不得,这?几日多盯着她些,不要有错眼的时候。”
木桃听温芍这?么说,竟是松了一口气,她只怕温芍放开手去什么都不管,这?样?没有防备难免要吃亏的,好在她只是按兵不动,并不是完全没有戒备。
“是,先?前郡主中毒,原本那里伺候的人便被发?落了几个?,已经补了我们的人上?去,既然王妃发?了话?,北园的一举一动便逃不过我们的眼睛。”木桃正色道?。
温芍闻言点了点头,又叹气道?:“希望是我多心了,我实在是不愿……”
木桃这?时只是不说话?,反而?是水桃上?前扶住温芍,安慰道?:“这?也不是王妃要生事,若最后无事那就?皆大欢喜了。”
话?虽如此,可在场几人包括温芍自己,都明白?顾茂柔这?回入宫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事。
但?又不知是什么事,此刻譬如利剑悬于头顶,令人更生不安。
***
深夜,东园书斋。
顾无惑打开一封拜帖看了两眼,抬手便放到了烛台上?。
火焰腾一下蹿起,将?拜帖一半都吞噬了进去。
直到快烧到手指了,顾无惑才松开手,灰烬与火焰落入莲花笔洗中,彻底淹没殆尽。
程寂见状便问:“又是那件事?”
顾无惑点了点头。
程寂犹豫起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平心而?论,他跟着顾无惑这?么些年,顾无惑虽然为人冷淡些,但?几乎可称得上?是全建京最随和的贵胄公子,他说话?时常逾矩,顾无惑也从不说什么。
然而?今次之事,却又涉及顾无惑的私事。
最后程寂纠结半晌,还是说道?:“依属下看,其实见一见也无妨,不过是些来保媒拉纤的,王爷见了,斟酌着推掉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倒比眼下直接据了要好。”
顾茂柔的事算是已经了结了,可温芍却是始终戳在瑞王府,大多数人此时也已经看明白?了,要赶走她是再?不可能的,便把心思动到了其他地方去。
这?并非是温芍有多重要,而?是很有可能有人会?以此为借口生事,如今朝局虽尚且稳定,皇帝却依赖顾无惑手中的兵马,生怕他首当其冲,自己也反受其害,于是便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让顾无惑再?娶一房妻室。
表面上?看是平妻,两房并重,可温芍终究是婢子出身,再?有另外一层又是从北宁回来的,而?新娶的妻室却必定是南朔的名门闺秀,都不用?太长的时间,温芍的劣势很快便会?显现。
顾无惑如何不懂他们的心思。
他听了程寂的话?之后,只是轻笑道?:“也亏陛下想得出来平妻,他怎么不立两位皇后?”
“那是商户人家没有规矩才干的出来的事……”程寂接上?一句,但?声音又小了下来,而?后却道?,“不过其实也是权宜之计,陛下心里是如何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么做对王爷也有好处,再?娶一位王妃,暂且先?堵了他们的嘴……”
“程寂,”顾无惑叹了一口气,打断了他的话?,“此事与另不另娶没有干系,甚至与温芍的关系都不大,反倒还是我连累了她,让她做了这?个?靶子,若再?娶一房,又要让她如何自处?”
程寂不说话?了。
“况且这?是我从前就?答应过她的。”
不再?娶另外的人。
见他如此,程寂也只好把想好要劝说顾无惑的话?彻底咽了下去。倒也不是温芍不好,只是带着她回来之后,朝野上?下难免有风言风语,有时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也是不得不防,而?且皇帝中意的那位贵女乃是郢国公的孙女冯婉,郢国公忠孝两全,其子又以科举入仕,更是清贵无比,而?冯婉在闺中也素有才名,品貌性情俱佳,没有人比冯婉更适合当瑞王妃了。
当然这?后头夸赞冯婉的话?,便是让程寂说,他也是不敢说的,就?算温芍千般不好,但?顾无惑心里有她,旁人便不能再?龃龉半分。
程寂只是忍不住又旁敲侧击道?:“那只能可惜了郢国公那位孙女了,听说样?样?都好,建京城中求娶的人不知凡几,郢国公却一个?都看不上?,当日废后还在时,也曾有意为太子纳了冯氏做良娣,如今倒不必再?说了,废后和太子都已成亡魂。”
顾无惑又怎能不明白?程寂的意思,但?他没有再?理会?这?些话?,而?是另起了话?头问道?:“柔柔今日入宫可有什么事?”
“没有,王贵妃懦弱没有主见,要见郡主只怕也是陛下的意思,应该就?是为了刚刚说的事。”程寂很快便回答道?。
“柔柔回来之后也没说什么?”
“听明远说,郡主才回府时碰巧遇见了王妃,但?郡主却并未向王妃提起那件事,所以王妃目前还不知道?。”
顾无惑听见程寂说顾茂柔见到了温芍时不由提起一口气,顾茂柔必定是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对温芍冷嘲热讽的机会?的,换言之没有人比顾茂柔更希望他换一个?王妃,可令他诧异的却是,顾茂柔这?个?性子竟一个?字都没吐露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顾茂柔既想他换一个?王妃,若是提前把事情说了出来,不过也是解了一时之气,她或许更怕的是温芍知道?之后闹起来,把事情给搅和了,那反而?弄巧成拙了。
他最后只又得叹了叹,对程寂道?:“柔柔那里不要松懈了。”
第66章 雨幕
顾茂柔入宫后没过几天?,便提出想要在自己的北园里面设一个小小的宴席,也没有什么名头,只是请来素日的闺中密友,庆贺她?死里逃生。
这个理由也并没有什么不妥,温芍虽然眼下对瑞王府的事已经上心了不少,但顾茂柔的私事她?还?是不太想管,于?是并不发表意见,只让人去回禀了顾无惑,他说可以就?可以。
顾无惑允许了顾茂柔的请求。
北园的人都是配足的,甚至因为之前顾茂柔的事还特意多拨过去了一些,所以顾茂柔的事并没有劳动到其他地方。
这日天?公?却不作美,一早起来便下了瓢泼大雨,温芍用了早膳之后便在屋子?里看满满习字,也是百无聊赖。
一时木桃过来,温芍抬眼瞧了瞧她?,木桃便轻声对温芍道:“人都去了北园,倒也不多,也难为她?们冒着大雨还?来看望郡主。”
满满刚刚写完了一整张的笔画,温芍拿过来用镇纸压平,又用镇纸压起来,说道:“顾茂柔是中毒,一来不好听,二?来那时也不敢让她?们随意进出探病,三来那些娇娇女也怕过了病气,此时过来倒是合时宜的。”
木桃笑了笑:“只怕不止为了这事。”
温芍起身?,又立着看了满满一会儿,才对满满说道:“阿娘进去歇一阵,你自己好好写字。”
满满应下,温芍便进了内室,木桃随之其?后。
“怎么了?”温芍问。
木桃皱了皱眉:“郡主那里因着王妃的吩咐,所以是盯得格外上心些的。只是有一件事,那日见到她?和珠雨说了话。”
温芍不知为何心头一紧,嘴上去只淡淡道:“珠雨被打发去做洒扫的活计了,或许是路上偶然遇到的也不一定。”
“是,一开始他们来报,奴婢也只以为是凑巧,”木桃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下去,“但今日一早,郡主去迎几位女客之前,她?却又和珠雨见面了,这未免也太巧了,而且两次见面,郡主都打发走了身?边的人,若不是刻意盯着她?,倒还?发现不了。”
温芍听了,一时也没有言语,只是来回?踱了几步路。
珠雨什么时候与顾茂柔这样熟络了?
难道是她?离开的这四年?
不可能,那四年里顾茂柔被顾无惑关着,珠雨怎么会与她?去亲近?
木桃见温芍一直不说话,便问她?:“要不要把珠雨叫过来问话?”
“不用,”温芍摆摆手,“她?本就?与我?不是一心的,我?也已经把她?打发去了其?他地方,若她?真?的与顾茂柔串在了一起,即便我?将她?叫过来,还?是问不出什么的。”
“先前留着她?倒是为了王妃的贤名,如今看来,还?是找个由头赶紧赶她?出去的好。”木桃道。
温芍点头:“就?这几日里,事情你去办,只是把她?赶出去之后也别?亏待了她?,好聚好散吧。”
“这是自然。”木桃应下。
雨愈发大了起来,噼里啪啦地砸在屋顶上,温芍侧过头去看,只见花窗外是铺天?盖地的雨幕,仿佛细针一般刺下来。
微湿的潮意被风裹挟着扑面而来,温芍连忙走过去关了窗子?,又觉憋闷,便重新走到外间?去。
满满已经又涂满了一张,手上还?沾染了黑色的墨,他还?不怎么会专心致志,听到温芍的脚步声,便抬起头来看她?,一面又有些心虚地挠了挠脸颊,结果同样抹上了墨渍。
温芍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稍微扫除了一些心里积压着的阴霾。
她?走过去揉了揉满满的脸蛋,那墨迹便被涂得更开,满满更像一只小花猫了。
“好了好了,先去洗把脸吃些点心,,下午再?练吧,”温芍笑道,“这下谁还?分得清你和小狐?”
满满笑嘻嘻地从凳子?上跳下来,被水桃带走洗脸去了。
温芍在桌案边坐下,对木桃道:“今日就?让她?走,把我?先前就?给她?准备好的东西一并给了她?吧。”
木桃点点头:“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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