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北制糖
“.......”
云葭不客气道:“主帅还有什么指教?”
“赵夫人。”邵梵走近,对她叩了一礼,“赵大人已在回杨柳关的路上。”
云葭面目微动,其余几人也皆面面相觑,扬起喜色。
赵名讶然:“爹要回来了.......”
“是。”邵梵再道。
云葭勉强挤出笑容:“有劳主帅告知。”
“此次劝降令爱有功,举手之劳而已。”他目光坦荡地看向赵令悦,秉公道,”我尚有些要事要与令爱商讨,可否——”
“不行。”
云葭挺直脊背,摒住气摇头,赵名也挡过去,彻底隔绝了他看向她的视线。
“从前她孤身在外,无人庇护,与外男共处那是无可奈何之举,如今她归了我家,又尚且未嫁,便不随意接见外客。非礼勿视,非礼勿近的规矩,想必主帅此等身份之人,也不会不懂。”
宋修好心补充:“只是一些公事而已。和谈才结束,还有些许琐碎事务,要赵娘子在关中帮忙呢。”
“身份有别,是云泥之别!我家小女,日后恐怕也帮不上了。”
云葭口齿伶俐,话里有话地将宋修无所谓的口吻堵住。这什么云泥之别,你的我的?
不就是说郎将配不上她家女儿吗?!呵。宋修终于知道赵令悦那张嘴得理不饶人,是像谁了。
咳咳两声,懒得插嘴。
那云葭转身便让赵围先带赵令悦走,可州府四周全是邵军把控,如无他放令,无人会退开。
赵围被那些军士拦着,出不去门很是气闷,背着身骂道:“你要强取豪夺?!”
邵梵抬手。
那些兵士便让开了道。
赵围拽着赵令悦含着怒气出府门,一大家子,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
邵梵一侧目,被他视线扫过的宋兮便狗腿地凑上过去。
“郎将有什么吩咐呀?”
“你找人跟着他们,看看他们住在何处。”
“哦。”
这是明里行不通,便要来暗的了。
第74章 北雁南归(四):爬墙 是日。
杨柳关被河风所灌,淅淅沥沥地下了场雨。
沙土金橙湿软,挂满果实的合欢树枝叶翻动......这宋兮回禀完邵梵的话,可仍旧有的他忙。
接管二州城池,琐碎之处确实诸多。
近两万的邵军尽数移入,赶往单州、麦州收复王土,打开粮仓、规划统一。
至于最首的杨柳关,仅论这查抄财物,一方面是防王族大家敛财屯金,买兵谋反之患,更重要的便是借查抄之名,清扫各家可能藏匿下的器械火药,防止赵氏伤了他们入关的兵卒。
毕竟,关内各种性情之人皆有。
除了那些藏头老鼠,缩头乌龟,不免也有宋耿、刘峪这类赵琇的忠党,必要断其左膀右臂,一开始就让其成不了势,亦或藏不住反心,才好清理掉异党门户,以绝后患。
这一点,邵梵指望不上赵琇配合。
是以,吴彻、刘修便让人在关内家家户户地搜,直至军中宵禁,各处仍在踢门推窗,将关内每个人拽出来,彻彻底底地翻了个底朝天。
唯有一处较为特殊。
查到宋兮所说的那处,邵梵让宋兮带着他亲自登门。
他登门时,府邸灯火通明。
云葭衣装严谨,与二子并立,三人已然是一幅代客之派。
邵梵略叩手。
“有劳夫人再此久等。”
他眼睛一转,赵令悦果然又不在。
面上神色敛淡,并未表现出他的失望。
——有云氏在,他连看他心里想的人一眼,都是天大的僭越。
看不见,摸不着。
云葭仍是不卑不亢地开口:
“妇知邵军要收缴各家私银,妇无不配合,现下府邸各门都已敞开,直接搜便是了。”又道,“来客奉茶本为礼,但茶也可抵作钱物,妇就不滥用了,主帅自便。”
邵梵闻言,忽然露出一个微笑。
赵名与赵围见他笑,脊背上反升过浓重的寒气,熏得筋骨酸软,差点直不起背,忙过来云葭左右,搀护住自己的母亲。
邵梵见他们如此架势,仍笑容不减,侧身对宋兮说了什么。
那宋兮手一挥,带着搜军往敞开的邸院涌了进去,动静不小。
邵梵调转回来头道,“银钱你们留着。”
赵围冷哼:“不是说......查抄私银?”
邵梵摇头,他只恨不得再多给赵令悦一些,将她想要的尽数奉到她手里:“吃穿用度,皆不会克扣......闵氏与赵琇之子赵兴是否也在此处?”
赵名扶着云葭坐下,听此有些急道:“你明知故问,意图何为?”
“不为别的,我兄想见亲子,也担忧岳母病情,不日便要登门拜访与亲子一叙。”
一听他攀扯亲戚关系,云葭目不斜视,话说的刁钻又委婉:
“小孩子不过三岁,尚未明人情恩怨。他若想见也就罢了,我们不拦。只是,前皇后现在已身喘患疾,受不住旧人的叨扰,让他大可免了此行!”
“好。”邵梵盘算着时辰,“不过他的孩子,单见一面怎么够?”
云葭缓缓看向他,舌根苦涩而龃龉:“主帅的意思是?”
“他自然是要带孩子回建昌的。”
赵名眉心蒸腾起怒气,想到他与平宪失去的那个胎儿,悲愤交加,红了眼圈:“那是公主唯一血脉......你们,凭何屡屡夺杀赵家幼子啊?!”
“就凭此儿,也是王家血脉。”
说罢,那些搜查的军士也齐齐归来,宋兮举着两把弓弩,朝他们奉告:“弓弩是禁物,我们要带走!”
赵围怕邵梵下罪牵连家人,慌忙解释:“这是我秋时猎獐鹿的工具罢了......”
“那二公子,日后便换一种方式打猎如何?”
邵梵轻笑。
赵围哽住。
他一对上邵梵的黑深眼睛,就恼热地说不上话来,一看见邵梵虽然换了衣物,但腰上的那枚荷包仍不曾离身,就很想大声质问一句:你与己妹是何种关系?!
私心里,赵围不愿接受那种可能,也丝毫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他蠕动嘴唇,最终一字未发。
邵梵思念之心愈重,目的达到,便迫不及待地道:“夜已深,叨扰甚久,还请夫人与二位少郎君早作歇息,邵某告辞。”
一群乌压压的士兵离开,室内也立即冷寂下去。
三人皆是一脸疲惫。
未曾知这头邵梵出了门,便喊来宋兮。
“找到了吗?她在什么地方?”
原来,方才搜查前邵梵嘱咐宋兮,让他借势弄清赵令悦在府邸中的哪一处藏着......待邵梵命宋兮先离开,宋兮骑上马带着几十人回去,才敢在脑中冒出那个破格的想法。
——郎将莫不是,想去爬人家的闺墙吧?
思及此,宋兮面露娇羞。
*
北塞杨柳关的土墙夯实粗糙,很方便下脚。
然,赵琇命人至顶上埋了铁焊的倒刺来加固防守。
他目光微动,转绕一圈,盯紧了院角那棵合欢树,随即,蓄力用脚将上身一推,只用单只胳膊撑在铁刺与铁刺的缝隙之间,便翻旋了个跟头,垂落至于合欢树的枝干上。
两脚如走钢索般,扎实稳住了身形。
合欢树软韧的枝干轻晃,拂离无数秋叶旋飞,那树下新挂的木秋千空甩了几下,椅木发出轻飘飘地呜咽。
邵梵借着树杆下地。
尽量不弄脏身上衣。
才轻走几步,至于她闺房窗前,黑夜忽燃,邵梵的眼里,也同时进了微暗的细小光芒。
窗纸由暗转明,缓缓映出一道淡弱的黛影。
该是美人婀娜,撑窗卧起,隔纸朝他望来。
邵梵的喉咙滚动了几下,低头弯唇,见寒风轻轻吹过,携几片残缺的秋叶卷过他脚下,可再抬头时,那黛影不曾晃动,就淡淡地在那里,是真实的。
他听见她说:
“窗没拴呀,你进来吧......”
犹如天籁之音。
他理了理爬墙弄出来的衣袖褶皱,双手抬起了窗板,视野便是香暖闺房。
——赵令悦半坐于榻上,长发及腰散于肩背,露出褥子的身上套着贴身软薄的海棠色寝裙,裸露出的两片锁骨,被榻前高几的那盏烛火照的莹润柔滑。
邵梵单手抬窗冲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