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年年穗岁
他在殿内巡视一番,而后将视线落在躺在龙榻上的皇帝。
他走过去,一把扯出皇帝口中的帕子,大声质问:“遗诏呢?”
皇帝看到太子,愈发激动,双手紧紧握住太子的手,胳膊上青筋暴起。
但他说不出话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张大嘴巴,嘴角几乎都要裂开,使出全身力气,却发现只能发出这样含糊的声音。
太子暴怒,猛地看向谢知让,“你给他下了哑药?”
谢知让颇为无辜道:“可不是我。他自己炼丹,不知道吃了什么,吃哑了。我也问不出遗诏在哪儿。估计就是没有吧。”
太子看着躺在床上、不复往日威风的皇帝,心头怒火愈发炽烈。他怒向胆边生,扯着皇帝的衣领子,犹如拖死狗一般将他往书桌那边拖。
他将皇帝的脑袋死死按在桌面上,嘶声怒吼:“你不是就想看我像条狗一样对你摇尾乞怜吗?怎么样,现在轮到你了,这滋味如何啊?”
他抓起一支毛笔塞入皇帝手中,“给我写!写你传位给我!写!”
因为太过用力,整张书桌都震颤几下,连带着香炉吐出的烟雾都乱了形状。
皇帝不知是太过害怕,还是怎的,竟握不住那笔,颤巍巍在纸上写了几笔便陡然划出一道刺眼的墨痕。
“你快给我写!”
苏茂适时上前,弯腰低声道:“殿下,迟则生变。咱们得速速拿到传位诏书才是啊。”
太子瞪他,“他不写,你说该怎么办?”
苏茂回身看了谢知让一眼,而后迅速转回身子,凑上去附在太子耳边悄声道:
“微臣为殿下准备了一位奇人,模仿他人字迹能模仿个九成九。陛下一直拖着不肯写,左右殿下已经拿到了传国玉玺,何不让那人进来模仿陛下的字迹?”
太子眸光乍亮,一连拍着苏茂的肩膀说了三个好。
皇帝察觉到什么,扭头去看太子,张嘴欲要说什么,苍老的眼睛却瞬间睁大。
他“哼哧哼哧”喘着粗气,不敢置信地低头,而后便见胸口有一柄利剑穿出。
他的儿子……居然……敢弑父……
皇帝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呼吸减弱,死不瞑目。
鲜红色的血顺着地面流过来,一直流到谢知让脚边。谢知让看着那些血,忽而轻笑一声。
就在他抬手的瞬间,藏在乾清宫暗道内的锦衣卫鱼跃而出,迅速将殿内人马团团围住,全部制伏。
“砰——”一声,殿门又被关上。
太子被这番变故吓到,死死盯住谢知让,有些磕绊地质问:“你……你要干什么?”
“关门,自然是要打狗。”
太子咽了咽口水,不肯示弱,“本宫有两万人马,仅凭这些人,你就敢对本宫动手?”
谢知让不屑冷笑,“说你脑子被门夹了,都是对门的侮辱。能碰上你这种蠢货,真是晦气。”
太子看着谢知让信步前行,听着外间突然响起的厮杀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东华门那边,是你故意放本宫的人进来的?”
谢知让不答,“这些事情,你自己去地底下慢慢想吧。现在,我得和你算算咱们之间的账。”
话落,他猛地一下踹在太子心窝处,一脚踩在他的脸上,狠狠往下碾。
脚尖用力的同时,几乎能听见骨头裂开的声音。
太子吃痛,仰头发出的痛呼声响彻云霄。
谢知让充耳不闻,拔出别在官靴上的锋利小刀,转手便插进太子腿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啊——”
太子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因为太过痛苦,他的额角都鼓出一块,剧烈跳动着。
将刀拔出来的时候,鲜血喷涌而出,溅到谢知让脸上。那点点红梅,衬得他嘴角笑意愈发恣睢。
“当初我初入锦衣卫,学得最好的便是这凌迟之刑。凌迟用的刀,须得又薄又锋利,轻轻一下就能插入你的皮肉之中,而后割下薄薄一层。那肉片放在蜡烛前,甚至能透出火光。”
“之前我办过一个案子,那人骨头最硬,在我手上撑了三千刀。太子殿下这把轻骨头,能在我手里撑多久呢?”
“啧,你这金尊玉贵的,那些卑贱之人可比不上你。瞧瞧这身细皮嫩肉,一刀一刀片下来喂狗,既浪费你这身皮肉,又浪费我的刀工。可惜啊……”
谢知让轻叹一口气,眸中满是惋惜之色。
太子听着那细致的描述,仿佛一下子就置身于那场景之中,鼻翼迅速翕张,连牙关都开始颤抖。
疯子!
这就是个疯子!
片刻,谢知让似乎是想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眼神都亮了起来。
“左右殿下在诏狱也是要吃东西的。你好歹是一国储君,往日都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怎好给你吃那些猪狗之食?为防招待不周,不若这样吧,就把那些从你身上片下来的肉涮了给你吃,如何?”
太子提起一口气,断断续续道:“谢……知……让……你……你不得……好死……”
“放心,”谢知让拿着小刀在他脸颊上拍了几下,语气散漫,“我不得好死,你也得下地狱。你就在阴曹地府等着我,看我下去怎么让你再死一次。”
他倏地起身,“太子杀君弑父、逼宫谋反,七皇子于危急时刻勤王救驾。然在路途中与叛军厮杀,救驾来迟。陛下临死前,留下遗诏,传位于七皇子!”
“来人,将这不忠不孝之徒,关入诏狱!”
话音刚落,七皇子便率兵进入乾清宫大门。
隔着一片兵荒马乱,他与谢知让对视一眼。
自此,一切尘埃落定。
第851章 瑞王
七皇子顺利登基,改年号为元宁,为其君父请封谥号为景哀帝,并褫夺太子封号,赏一杯鸩酒,同时将参与逼宫谋反之人满门抄斩。
登基以后,皇帝追封其生母德妃为敬德皇太后,封养母陈贵妃为太后,册封妾室何氏为淑妃。
同时,皇帝为自己一众兄弟封王。其中,十一皇子封号为瑞,十二皇子封号为福。
同年,皇帝下旨尊锦衣卫指挥使谢知让为太师、太保;诰封谢知让之妻姜蜜为夫人,秩二品。
……
“啊我不想回去——姨姨——姨姨救我!”
元宁二年的二月依旧寒冷,窗外大雪依然纷飞。珺璟轩上下银装素裹,一派祥和安宁之景。
在这片宁静之中,却有一小男孩儿的叫喊声响彻云霄。
谢知让揪着瑞王的后衣领子往外扯,瑞王攥着床边的扶手往里躲。俩人就这么较着劲儿。
谢知让眉头紧蹙,满脸不耐,“嚎什么?要是吓到菟儿和猊儿,我打烂你的腚。”
瑞王也知道理亏,眸光微闪,心虚地不敢看他。但他到底不服气,小声道:“你凶什么凶?哼。”
俩人在这边吵闹的动静,吸引了菟姐儿的目光。她扭头过去看他俩,忽然笑出了声。
这下子,瑞王就好似有了免死金牌一般,瞬间就嘚瑟起来了。
“你瞧瞧你瞧瞧!菟儿都笑了!她这是舍不得我走呢!”
谢知让看着瑞王神采飞扬的样子,头疼。
他觉得自己不只有俩崽子,而是三个。
哪儿有一个王爷天天赖在别人家不肯走的?
瑞王趁着谢知让松劲儿的瞬间,一把夺回自己的衣领子,哒哒哒就往姜蜜身边跑,而后死死拽住她的袖子不肯松手。
“姨姨,我不要走嘛,我就想待在您这儿。”
姜蜜也算是看着瑞王长大的。而且这小家伙嘴甜得很,姜蜜哪里会不疼他?
故而此刻,姜蜜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问道:“那殿下为什么不想走啊?”
“因为我舍不得姨姨呀。”瑞王毫不犹豫地说道,“您这儿有阿婉姐姐,有菟儿、猊儿,我不要回去嘛。那府上冷冰冰的,只有我一个人,我一点儿都不想回去。”
姜蜜还没说话呢,就被谢知让冷声打断。
“你已经十岁了,撒什么娇?再耍赖,你给我滚回你的封地去。”
瑞王才不怕他,揪着姜蜜的袖子不放,“姨姨,姨姨你疼疼我吧?可怜我孤寡一人在那府上,没爹没娘,真是凄惨啊——”
皇帝给瑞王封王以后,便为他亲自挑了一座府宅。其实瑞王本应该直接去封地的,但皇帝想着瑞王才十岁,到底年纪小,便留他在京城看顾着。
那么大一座府邸,只有瑞王一个主子,连个说话的人儿都没有,冷清极了。
姜蜜一边心疼他,一边也是被他缠磨得没办法,只得道:
“好好好,你留这里嘛。但是殿下,咱们得说好了,你留在这里,可不能不做功课的。上次你就在这里待了几日,结果功课一点儿都没做,陛下抽查你的课业,你一句话都回答不出来,小心陛下把你关在宫里不让你出来。”
瑞王两眼放光,一连声答应,都不带犹豫一下的。
谢知让见他俩你好我好,轻哼一声。
瑞王一听,连忙跑过去和他撒娇:“姨父,你最好了。姨姨都让我留下来了,你也让我留下来好不好啊?姨父?”
“你姨姨都说让你留下来了,我说不准还有什么用?”
“那虽然没用,可是我想你真心实意留我啊。姨父?姨父?姨父——”
谢知让被他这牛皮糖缠得牙疼,无可奈何地松了口,还骂了一句:“黏黏糊糊的,像个什么样子!”
瑞王只要能留下来,才不管他说什么,欢呼着凑到几个孩子身边玩儿去了。
姜蜜就看着他俩闹,笑着摇了摇头。
夫妻俩由着孩子几个在屋里头玩儿,自己则是慢悠悠往屋外走。
谢知让到底是气不过,轻声道:“你别老是惯着他。本来就无法无天了,有你撑腰,都能蹿到天上去。”
姜蜜笑吟吟的,“瑞王殿下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不是挺好的吗?”
说着,姜蜜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他就是不爱好好做功课。因为课业的事儿,不知道挨了陛下和韩大人多少顿臭骂了。你倒是稀奇,骂他这个骂他那个,却从未在功课上骂过他。”
“他故意的,我骂他这个干什么?”谢知让对瑞王的心思一清二楚,“他不比陛下蠢笨,就是贪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