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年年穗岁
他倒也不虐待他们,只是叫底下的人每日赶着他们在诏狱里跑圈,三日才放几粒米给他们,便是凉水每日也是限量的。
谢知让还叫人挖了泥土草根扔在狱中。
起初那些官员还有力气大肆詈骂谢知让奸佞小人、乱臣贼子、狼心狗肺,更是对墙角那些草根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可是没过几日,他们便哭着喊着叫谢太师饶命,更是在休息时抢着将那些噎人剌嘴的东西一个劲儿地往口中塞。
谢知让站在牢狱之外,冷眼看着那些为了几块草根大打出手的“斯文”官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人命面前,倒也是没什么有辱斯文的。
嗬——
翌日上朝,谢知让叫人押着那些瘦得不成人形的官员扔在太和殿上。
此一举,满朝哗然。
“你!你!这些人都是股肱之臣,是我朝栋梁!你怎可如此虐待他们?”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陛下!谢太师如此专权擅断、以权谋私,怎可继续担任锦衣卫指挥使一职?他今日可对文武大臣下手,焉知明日不会对陛下不利?还望陛下严惩!”
“陛下!老臣望您能明辨忠奸呐陛下!”
“……”
果不其然,朝堂之上又是吵成一团。
皇帝只是安静看着,并不说话。
谢知让却是冷笑一声,忽而开口说道:“如此这般,你们便觉得是我欺人太甚了吗?”
他的声音并不洪亮,语气淡淡,却令满朝文武瞬间安静下来。
谢知让手持象牙笏转身,面色凛然,目光冰寒。
国库没钱是一回事儿,补发粮草又是另一回事儿。姜蜜养得起宁夏卫,可朝廷该出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没道理他们吃得盆满钵满,却叫他的掌珠用自己的嫁妆贴补军费,平白守护了他们的安危。
“你们这些人,有多少人去过宁夏镇?有多少人去过九边十三镇?你们知晓边关将士过的都是怎样的日子?”
“因为没有粮草,他们只能三日吃一次米粮,只能每日去土里刨草根过活。旁的地方,饿着肚子或许还可以灌个水饱;可是宁夏镇,一年都没下过几日雨的地方,连水都是定量的!”
“他们饿着肚子,还得爬起来去打鞑靼人。如此虚弱,怎能赢得过膘肥马壮的鞑靼骑兵?怕是上了马便要被一刀砍下来!”
“这般日子,你们过了十五日便忍不得了,可有想过宁夏镇的兵士倘若没有粮草,那便日日夜夜过的都是这般日子!”
“填不饱肚子,便打不赢仗。傻子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偏生你们这些个蠢货想不明白。一个个吃得倒是脑满肠肥,尻和脑子都长错了地方,还能指望你们什么?”
“干脆就撤了宁夏镇的守卫,叫鞑靼人一路南下,攻入京城好了!”
谢知让话音刚落,便有一道清朗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太师慎言!”
是韩瓒。
韩瓒亦是手持象牙笏走出队列,躬身弯腰对着上首皇帝行礼,而后朗声道:“太师言语虽有过激之处,但其所说并非毫无道理。”
“兵士们只有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抵御外敌。微臣恳请陛下,为宁夏镇将士补发粮草!”
“微臣附议。”
“附议。”
同意的人纷纷跪下请命。那些个原先不同意的,看着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那些人,打了个寒噤,也退步了。
陈党见大势已去,索性全了面子,亦是附议。
下朝之后,孟太妃率先提出要为宁夏卫抵御鞑靼做一点贡献,捐赠五百两白银充做军费。
太后听闻此事,气得摔了一盏茶,可为了面子,又不得不捐出一千两银子来。
太后和太妃都带头捐了,底下的大臣们也不能没有表示,纷纷捐了银子“聊表心意”。
如此,补发粮草一事,终于落下了帷幕。
第235章 小狗
随着宁安侯和补发的粮草相继抵达战场,宁夏卫众将士一扫低迷士气。在宁安侯用兵如神的指挥之下,宁夏卫顺利夺回两城。
然随着天气愈发寒冷,宁夏卫士兵体力减弱。鞑靼骑兵一鼓作气,接连发起进攻。宁夏卫在鞑靼人的强势进攻下溃败。
两胜两负,战报传回京城,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略略略——谢姈是小狗!谢姈是小狗!”
“谢姈骗人说谎是小狗!你爹爹和你爷爷就是大狗!”
“哈哈哈哈哈!大狗生小狗!一窝狗崽子!”
几个身穿华贵衣裳的小公子围在一起,故意做出夸张作怪的表情,语调亦是抑扬顿挫,纷纷嘲笑被他们围在中间的那小姑娘。
原来宁安侯第一次战败的消息传回京城时,朝中上下便是一片唱衰声,纷纷斥责宁安侯贪功冒进、行事鲁莽。
都是官宦人家的孩子,哪里能什么都不知道的?当下便有不少人说起风凉话来。
菟姐儿那个暴脾气,怎么可能忍?当下就和他们吵了起来。这话赶话的,双方便打了个赌,谁输谁是小狗。
赌局便是宁安侯下一场能不能赢。
此刻菟姐儿输了赌约,这些个公子哥儿可不就逮着她可劲儿嘲讽奚落?
菟姐儿用力握住手上的笔,紧抿唇角,小肚子一起一伏,显然是极为生气的。因为太过用力,菟姐儿两颊的肉都微微凸了出来。
偏生他们还没完没了了,当场念了首打油诗出来:
“谢家大狗吃骨头,一见肉包汪汪叫。四腿一撒往上跑,却见肉包不见了。乱棍打死谢家狗,跪地求饶嗷嗷叫!嗷嗷叫!”
话音刚落的瞬间,菟姐儿“啪——”一下把手中的笔拍在案桌上,噌一下就站起来,气势汹汹道:“你们又想挨打?”
那几个公子哥儿却是笑得更欢,这个仰天,那个捧腹,几乎要笑成一团。
“谢小狗变成母老虎啦!哈哈哈哈哈哈——”
“哎呀母老虎来啦!我好怕呀!”
“母老虎饶命啊!饶命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嘴上说着害怕讨饶的话,面上神情却愈发嚣张,甚至有人伸出两根手指,逗狗似的招她。
十足挑衅。
菟姐儿气得胸脯剧烈起伏,正要冲上去将这些个混账东西狠狠打一顿的时候,一具小小的身子却冲过来抱住她,阻止了她的动作。
菟姐儿低头一看,发现是猊哥儿,更气,大叫道:“你干什么?”
猊哥儿没说话,态度却难得强硬,半拖半拽地将菟姐儿给带走了。
若论力气,猊哥儿是比不上菟姐儿的。
只是猊哥儿此刻冷着一张脸,又像父亲、又像母亲,菟姐儿从未见过猊哥儿露出这般神情,便遂了他的愿。
那几个公子哥儿还有些惋惜,扬着胳膊喊道:“哎呀呀!母老虎啦!母老虎真变小狗啦!”
“略略略——”
菟姐儿更气,恨不能冲上去打他们两拳。
等出了学堂,菟姐儿终于压制不住心中怒气,一把推开猊哥儿,却不想太过用力,直接推得他摔了个屁股墩儿。
菟姐儿顿了一下,叉腰,接着凶巴巴道:“你干什么拦着我?他们那么骂爷爷和爹爹,就该把他们的脸都给打烂!你这个叛徒!谢家的叛徒!”
猊哥儿坐在地上,并不着急起来,仰头看着姐姐,轻声道:“陆家族学只允许每个人带一个丫鬟或者小厮。”
“那几个人,以前带的还是瘦巴巴的小孩儿,今天忽然就换了人,带过来的都是高高壮壮的小厮。他们肯定巴不得姐姐冲上去打他们,然后好趁机叫那些小厮打你。”
“姐姐力气大、功夫好,可是双手难敌四手,他们那么多人,咱们怎么可能打得过呀?”
菟姐儿一听猊哥儿的话,气焰小了些,“是……是吗?”
猊哥儿点点头,“而且爷爷打了败仗,我们不能那么张扬。不然会给爷爷和爹爹惹麻烦的。”
菟姐儿的神情忽然就低落下来,伸出手把猊哥儿从地上拉起来,而后忿忿不平道:
“那怎么办?难道就让他们这样羞辱咱们吗?我气不过!他们……他们太过分了!就该让爹爹把他们都抓起来!”
猊哥儿拍拍身上的灰尘,附在菟姐儿耳边悄悄说了两句,直说得菟姐儿眼睛越来越亮。
“你可真是姐姐的好猊儿!”菟姐儿一巴掌拍在猊哥儿肩上,予以极高的肯定。
菟姐儿正笑得灿烂呢,忽而耳朵一动,立刻高声喊道:“谁在那里?快点出来!”
一片寂静,毫无回应。
菟姐儿和猊哥儿相视一眼,刚准备走过去看看,却见那假山后缓缓走出来一位眼熟的小公子。
是牧鹤。
菟姐儿见是他,心中放松了些,只脸上还恶狠狠道:“你不许和别人说!不然,我……我把你新长出来的牙齿全部打掉!”
牧鹤吓得赶紧捂住嘴巴,拼命摇头。
菟姐儿重重哼了一声,拉着猊哥儿的手走了。
……
珺璟轩。
姜蜜站在院子里,仰头瞧了瞧天色,又听丫鬟的回禀,惊诧道:“他们两个还没回来?”
小丫鬟摇了摇头。
这姐弟俩下了学回来便央着她开始撒娇痴缠,一个劲儿地求她放他们出去玩儿。
姜蜜被俩小祖宗缠磨得没办法,只得派护卫跟着他们,随他们去了。
却是不想这个点了还没回来。
姜蜜有些担忧,派出护卫出去瞧瞧,而后和谢知让亲自去小门处候着。
在那处站了没多久,远远瞥见两个小家伙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