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年年穗岁
姜蜜一时没说话。她走到悬崖边细细查看,却被那崖高晃了一下,吓得卫明连忙上前搀扶。
就在二人靠近之时,姜蜜听见卫明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道:“少夫人,大人没事儿,还请您放心。”
姜蜜愣了一下,心底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些。她撑着卫明的手,带着哭腔吩咐道:
“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夫君他……他……卫明,你叫他们一定要仔细搜索,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等陛下派人来了,直接下到崖底去找!”
话音刚落,皇帝一行人便匆匆而至,姜蜜连忙撑起身子行礼。
“平身平身。谢卿如何?可找到了?”
“陛下,臣妇……尚未找到外子,还请陛下派兵增援,到崖底下去搜找。”姜蜜红着眼眶,祈求皇帝。
皇帝正要答应,忽然听到身侧传来一声女子惊呼。
众人顺着那声音看过去,却见是满脸惊讶的太子妃。她以手掩唇,察觉到众人视线,脸上生出几分慌乱之色。
“你做什么?”太子低声呵斥,“谢指挥使杳无踪影,你添什么乱?”
皇帝也心有不悦,但这到底是儿媳妇,儿子已经开口呵斥,他这个做公爹的便不能再说什么。于是他和声询问太子妃可是有何不适。
太子妃低眉顺目,犹犹豫豫道:“父皇,儿媳……儿媳不知……当不当讲……”
皇帝语气更淡,“有话直说便是。”
太子妃见皇帝隐隐有怫然不悦之色,不敢再装腔,连忙说道:“父皇,这几名刺客……是……是宁安侯府的……”
话落,一片死寂。
“哦?你为何觉得这些刺客出自宁安侯府?”
太子妃走到刺客身边,命人将他们的衣领子往下扒了一点,露出一个完整的印记。
“当初,儿媳娘家还未从宁安侯府脱离出来时,儿媳见过宁安侯府训练死士,都会在他们身上刻下这个印记。”
皇帝沉默。
太子上前拱了拱手,继续道:“父皇,谢知让胆敢谋害皇子,狼子野心、罪不容诛,还请父皇下令,捉拿谢知让!”
姜蜜见他二人步步紧逼,心下惴惴不安。但她强压情绪,平声道:“陛下,臣妇有话想说。”
“说。”
“谢家对陛下绝无不臣之心,更从未豢养死士,两年前乃是因为牙兵逾制而受陛下教诲。故而太子妃娘娘方才所说,臣妇并不认同。”
“若仅凭一个印记,便断定这些人出自宁安侯府,而淮阴侯府同宁安侯府出自一族,那臣妇是否可以妄加揣测,说这些刺客乃出自淮阴侯府?”
姜蜜顿了一下,而后盯着太子妃,目光逐渐犀利。
“我谢家从未豢养死士,我身为世子夫人都不知道他们脖子上会有这个印记。从前,训练牙兵之责是交在你们淮阴侯府这一脉手上,太子妃娘娘知道得这般清楚,难道是你们在偷偷豢养死士吗?”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在陛下面前胡乱攀扯?”太子妃骤然冷喝,心下却多了几分慌乱。
豢养死士乃是死罪。
她原先想着,这回不钉死谢知让,也该叫他们脱一层皮下来。可没想到这一句死士,倒让姜蜜抓住话头把柄。
太子顿时对太子妃生出几许不满。
姜蜜轻笑一声,道:“娘娘既知道这是胡乱攀扯,那么说这些刺客出自我宁安侯府,总该拿出确凿的证据来。单凭一个印记,我空口说它是李家的、王家的、钱家的,又有谁会信呢?”
太子妃微眯双眼,攥紧掌心,深呼吸强压下心头怒火。
千算万算,倒让她漏算了一个姜蜜。
不过是一只飞上枝头的野鸡,竟敢骗她?
活腻歪了不成?
姜蜜却是不管太子妃心中所想,竟直直朝着皇帝跪了下去。
她双目含泪,语气诚挚,高声大喊:“陛下!外子对您忠贞不二,绝无谋害皇子之心!如今他死生不明,还请陛下派兵搜寻!”
第102章 传信
皇帝留了两队人马,和几名锦衣卫一起,在悬崖处搜寻谢知让的踪迹。
姜蜜一直没有走,跟着他们一起找。累了,她便寻一处地方坐下来歇息。
此刻,她坐在一块石头上,目光轻扫,发现周围无人,于是小声开口问卫明:“可有消息了?”
“尚未。”
见有人往这边过来,卫明立刻噤声。
姜蜜没往那边看,只是声音如常,“我没事,你接着去找吧。一定要找到世子。”
“是,少夫人。”
天色渐渐变暗,姜蜜就着清水囫囵吃了几口饼子,便坐在马车上等待。
一见卫明,她急切地问道:“世子怎么样了?”
卫明犹豫一番,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原先按照约定,大人一个时辰前应该会给我传信。但到现在,我都还没收到……”
姜蜜只觉有重物狠狠敲了一下心尖,整个胸腔都泛着沉闷的痛。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想对七皇子动手,陈同知被他们收拢过去,大人察觉到他们的动作,原想借此机会清理门户,再为贵妃娘娘抚养七皇子一事添点火候。不想太子等人提前出手,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大人顺势摔下悬崖,吩咐属下和您通气儿,并于戌时正传信于属下。只是不知是出了什么意外,大人还未传信来。”
姜蜜坐在那里,捏紧膝头裙衫,低头沉思。
太子要对付他,陈信也不是个忠心的,他腹背受敌,定然是十分艰难。
想到谢知让不知在何处受苦,姜蜜眼眶一热,随后又生出无边怒火。
他什么都不和她说,若非此次临时出了意外,他不定要瞒她瞒到什么时候。
谢知让……
等他回来,她非要狠狠打他一顿才能解心头之气!
姜蜜深吸一口气,收敛情绪,而后沉声吩咐:“这边接着找。世子吩咐你的事情,你照办便是。”
“是。”
……
姜蜜心心念念的谢知让,此刻正躺在碎石滩上。
清澈的溪水从他身边流过,带着丝丝缕缕鲜血,将这一片水域尽数染红。
他轻轻翻动眼皮,呻吟一声,缓缓醒了过来。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眼前却一阵阵发眩,而后一个趔趄摔了回去,激起水花无数。
谢知让骂了两句,按住胸口箭伤,坐在石头上蓄力。
一帮狗杂碎,还真是冲着一击必杀来的,居然下毒。
他缓了一会儿,而后从中衣上撕下一条布带,将衣袍塞入嘴中,咬紧牙关,猛一下将插入身体的箭镞给拔了出来。
浓稠的血液喷涌而出,落在沙石上,开出一朵朵绚丽的梅花。
他快速处理好伤口,用溪水将身上血渍尽力洗去,随后撑着身子站起来。他摇摇晃晃地走着,终于找到一处较为干燥空旷的山洞。
谢知让仔细辨别一番,确认这是野兽废弃的巢穴才放心坐下。他摸出一枚骨哨,放在唇边用力吹响。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一只灰色鸟儿扑腾着翅膀飞进来,停在谢知让肩头。
谢知让摸摸它的脑袋,将方才准备好的木棍系在鸟儿腿上,而后再次吹响骨哨。
鸟儿带着木棍飞走了,谢知让盯着它,一直看它在天空中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他怔怔出神。
阿蜜……现在应该很害怕吧?
也不知道她哭了没有。
她那么胆小,肯定哭了。
说是不想让她忧心,结果还是让她跟着担惊受怕。他还真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
阿蜜……
阿蜜……
谢知让低声呢喃着,眼皮越来越重,一点一点沉下,终是昏睡过去。
……
行宫。
“昨日,你提什么死士的事情?好好一盘棋,全让你搅乱了!”太子心焦气躁地来回踱步,见到太子妃,心中更是恼火,忍不住呵斥道。
太子妃叫他说得委屈。
“我是想着那一家子还有块丹书铁券护着,好叫他们翻不了身的。”
“蠢货!蠢货!”太子气得一脚踹翻圆凳。
“哐啷——”一声响,吓得太子妃抖了一下。
太子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脑子不好使,肚子还不争气,我娶你回来有什么用?你要再生不出嫡长,休怪我在外人面前下你的脸面!”
太子妃忍不住呛了一句:“殿下都不宿在我这里,我如何能生孩子?”
太子脸色更黑,掐住太子妃的下巴,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我不宿在你这里,你为何不反思反思自己的问题?”
说着,他脱下衣裳,压着太子妃草草发泄一通,丝毫不顾及妻子的痛苦。
待结束,他起身讥笑,“如你一般死鱼一样躺在床上,当真是无趣至极。”
太子妃忍不住哭了出来。
见太子毫不犹豫地往外走,她低声问道:“殿下去哪儿了?”
“殿下他……他带走了一个小丫鬟……”
太子妃直接将玉枕摔在地上。
“他……他就这么折辱我?”她气得浑身发抖,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掉,“若没有我爹爹,哪里有他的今日?他凭什么这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