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年年穗岁
“蓝儿已经走了一百五十八日了,也不知道她吃得好不好,睡得怎么样,她母亲的身子可还好。”
谢知让一时无言。
曲怀英打开了话匣子,便一个劲儿地絮叨着:“当初她在京城有我照看,尚且要受人欺负,也不知道她一个人有没有受委屈。”
“三儿啊,你说她一个人能去哪儿呢?她怎么就一声不吭地走了呢?”
“我爹那个老东西,凭什么赶她走?要不是老祖宗骗我,她不会走的……”
曲怀英念叨着,目无焦距。他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通,忽然直起身子,看着谢知让道:“三儿,我想她了。”
谢知让沉默不语。
石菘蓝临走前来和姜蜜告别。他知道姜蜜让她去江南安家,只是姜蜜央他不要告诉曲怀英。
当时曲怀英处在崩溃边缘,若他知道石菘蓝孤身一人去了江南,一定会追过去。定国公府逼他逼得紧,若他出京,双方势必会闹得不可开交。故而谢知让没告诉曲怀英。
但他见好兄弟这么长一段日子以来皆是神思不属,到底不忍。
犹豫再三,谢知让开口:“我知道她在哪儿。”
曲怀英两眼放光,噌一下就跑到谢知让身边。
“你找到她了?她在哪儿?”
“我一早便知道,只是未曾告诉你。”
曲怀英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胸中渐有怒气升腾,“谢三,你我兄弟多年,你就和他们一样瞒着我吗?”
谢知让并不着恼,只是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冷静道:
“你知道她在哪儿,然后呢?你要娶她,还是要她做你的外室?你父亲那里要如何?你家老祖宗那里又要如何?他们若执意不肯你二人在一起,你又要如何?”
“即便他们愿意退让一步,让她做你的妾室,你未来的妻子李氏可能容她?你该如何处理她二人之间的关系?”
“哪怕这些事情你都能处理好,可石氏,她愿意给你做妾吗?她愿意没名没分地跟着你吗?而你,一个口口声声说念她、爱她的人,甘愿这样折辱她吗?”
曲怀英被他逼问得一退再退,眼中的那点光亮逐渐破裂,而后彻底碎成碎片。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准备好。即便是我告诉了你,有什么用呢?怀英,你什么都不做,哪怕明日石氏从你身旁经过,你都不能抓住她的手。”
曲怀英蹲下身子,痛苦地抱住脑袋。
谢知让冷眼看他崩溃模样,并不出声搭理。他低头,重新开始批阅手中文书。
日头渐渐西移,谢知让将最后一册文书看完,抬头见曲怀英仍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淡声道:“起来,别装死。”
曲怀英低着头,动了动脚,瓮声瓮气道:“腿麻了。”
闻言,谢知让起身走到他身旁,轻轻将他踹倒在地上,而后抬脚用力压在他脚底板上。
曲怀英被麻得呲牙咧嘴,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他抬头,委屈巴巴地说道:“谢三儿,上次陪你听墙脚,你家小娘子腿麻了,你可不是这样对她的。”
第115章 真人
谢知让被他给气笑了。
“那是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谁?皮痒了找你爹去,别上我这儿来找抽。”
“你得意什么?就你有娘子呗。等我把蓝儿娶回家,我看你还有什么好炫耀的。”
谢知让见他又回到那个意气风发的曲怀英,眉头一挑,“想好了?”
曲怀英拉住谢知让伸出的手,借着他的力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眼中平静而坚定。
“想好了。这么多年他都对我不闻不问,他没资格管我。我一定要把蓝儿娶回家。”
“行,你自己想好便行。如果需要帮忙,来找我。”
曲怀英笑着勾住他的脖子,“那必须的。咱俩可是一起逃学喝花酒的交情,我不找你找谁?”
“那花酒是你喝的,我可没喝。”
“只是去青楼喝酒,又没做别的。谢三儿,你这么怕你家小娘子呢?”曲怀英挤眉弄眼,满脸浪笑。
谢知让侧头,平静反问:“你不怕石氏?”
曲怀英被他这话噎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好吧,男子汉大丈夫,怕媳妇儿怎么了?
不丢人。
谢知让和他聊完私事儿,想到什么,问了一嘴:“那禅息真人,找得怎么样了?”
曲怀英摇摇头,嘴角笑意收敛不少,“他云游四海,行迹飘忽不定。每每收到消息,我们的人赶过去,他便已经消失不见。我觉得他应该是知道我们在找他,故意躲着我们。”
谢知让冷笑,“这一通狗屁倒灶的烂事儿,倘若换做是我,也不想掺和进去。”
他本是觉得宁安侯这种父亲,便已经够让人恼火的了;倒是不想皇帝更甚。
难怪要说天家无父子。
至于他立的那个储君,更是叫人恶心。烂到根儿里的人,倘若真坐上那个位置,这天下只怕是要大乱。
“先找着吧。再派人去找几个道行深一些的道士来。”
“至于禅息真人那里,他躲着我们不要紧,只要不要让太子和曾家先我们一步找到他便好。”谢知让顿了一下,又道,“若他真被太子的人带走,别让他活着入宫。”
曲怀英低声应是。
……
谢知言和王宜真婚事既定,两家商量了一个黄道吉日,定在今年九月完婚。
日子尚早,姜蜜便得了清闲,同谢知让谈情说爱,和长辈们话话家常,倒是快活。
这日同往常一般,谢知让起身要去上朝,姜蜜还迷迷糊糊睡着。
察觉到身侧之人离去,姜蜜蠕动着身子往那边挪了挪,直接躺到谢知让的枕头上。闻到熟悉的味道,她只觉得安心,脸颊在上面蹭了几下,小声嘟囔着什么。
谢知让见她这娇憨模样,心中涌起无限爱怜。他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这么舍不得我啊?”
他的手微微有点凉,姜蜜睁眼,往他腿上靠,拉着他的袖子撒娇:“就是这么舍不得你呀。真讨厌,为什么要让你们大清早的去上朝呀?”
美人一双杏眼还有些迷蒙,眼尾轻微泛红,眼中闪着柔润水光,格外惹人喜爱。
谢知让知道她也就是嘴上说说,作势便要往床上躺,“阿蜜既然舍不得我,那就不去上朝了。”
果然,一听这话,那小乖乖躺不住了,一咕噜翻坐起来,推着他往外走,“不行的呀,怎么能不上朝呢?快去快去!莫要迟了。”
谢知让揽住她,笑道:“既然你醒了,那就亲我一下。亲了再走。”
姜蜜抱住他的脖子,仰着下巴,又娇又蛮。“那不行,我堂堂世子夫人,哪里能直接亲你呀?你要和我买。”
“那要拿什么和你买啊?”谢知让顺从着往下问。
姜蜜略略思考一会儿,道:“要一串糖葫芦吧。一串糖葫芦,换我亲你一下,你可不亏哟。”
“好。那可否请世子夫人提前预支呢?”
姜蜜毫不吝啬,捧着他的脸叭叭就是两口。
“买一赠一。我好吧?”
谢知让没忍住,轻笑出声。
“快去吧快去吧!你的世子夫人还等着你的糖葫芦呢。”
送走谢知让,姜蜜又躺了一会儿,而后起身梳洗打扮一番,便去朝晖院和侯夫人一起用早膳。
之前她都是直接进侯夫人的屋子,今日却是叫银珠拦了一道。
“少夫人,侯爷在呢。”
姜蜜愣了一下。
宁安侯居然在这儿?这可真是稀罕事儿。而且这个点了……
姜蜜转身欲走,却听屋内传来一道女声。
“元娘,进来吧。”
侯夫人既这般说了,丫鬟们便推门的推门,掀帘的掀帘,姜蜜一路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
见宁安侯站在一边尴尬地洗手,姜蜜笑着同他行礼问好。
“爹晨安。”
宁安侯很是窘迫,脸都红了,强笑着回应她,而后落荒而逃。
他和侯夫人分居多年,在这府上早已不是秘密。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回到朝晖院过夜,竟叫儿媳妇逮了个正着,可不让他尴尬。
侯夫人也有几分不自在。
这浑人,硬了多少年了,最近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是不要脸地同她痴缠起来了。
初时他还有些生疏,她刺他两句,他便僵着脸要跑,后来居然能对她的冷言冷语装作听不见。
今日是好声好气和她说几句,明日是不知拿个什么小玩意儿过来给她解闷。
这一天天死缠烂打、软磨硬泡的,便是石头也该软乎了,更何况侯夫人呢?
侯夫人一边软了态度,一边心中暗想:这厮,莫不是有高人指点?
她哪里知道,这些不要脸的手段,全是从他儿子那里学来的。
姜蜜见夫妻俩这般,心中有些好笑。但见多年怨偶如今和解,也是欣慰。
二人用过早膳,姜蜜道:“娘,我同夫君提过嗣子一事,我瞧着他是不甚在意的。他说这爵位本该就是大哥的,倒也不必过继,直接将世子之位传回给邈哥儿便是。”
侯夫人沉默半晌,拉着姜蜜的手道:“此一事,到底是委屈了你。你放心,即便将来真是邈哥儿袭爵,他也要将你当做亲娘孝敬的。”
“娘,我不委屈的。”姜蜜回握住侯夫人的手,笑着安慰她,“邈哥儿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他待我这个婶婶,自也是孝顺的。我不必吃生育的苦,便有邈哥儿和婉姐儿这么两个好孩子孝顺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侯夫人有些眼热,却没再哭,“元娘,你能想开便好。”
俩人聊了一会儿,谢邈和谢婉也来了。
谢邈请过安要出门,谢婉则是待在俩人身边看书。
三人待在一起,很是和谐。
正在此时,忽然有丫鬟来禀报,面上满是震惊,隐隐还有几分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