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碧染春水
这一日,是穗岁禁足解禁的日子,娄缙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她被娄缙叫到了书房,让她给自己磨墨。
最近,娄缙一直病着,又忙于治河的事情,他倾注在她身上的注意力也少了,没发现身边人已经是异常的虚弱。
娄缙拿着书卷靠在软榻上,吩咐道:“屋子里太闷了,去把窗户打开。”
穗岁应了一声,走到窗户旁刚打开窗户,忽然身子一软,头重脚轻地倒在了地上。
娄缙出言嘲讽:“你是纸糊的吗?风一吹就倒?”
片刻后,他见人还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才发觉不对劲,起身走到她身旁,竟然发现人已经晕了。
他忙将她抱起来,慌慌张张地将人抱到了偏殿,吼道:“府医呢?快叫府医过来!”
府上的下人们听到动静,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看着世子心急火燎地将人从书房抱到了偏殿,那焦急的样子,一时间竟是摸不清主子的心性。
娄缙将人放在床上,仔细一看,她比之前更瘦了,眼眶凹陷,脸色发白,嘴唇干裂皱巴,娄缙不禁心中一紧,她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第28章 在他面前晕倒
府医拎着药箱十万火急地赶到了偏殿,屏息凝神地给穗岁把脉后,叹息道:“这姑娘身子本就虚弱,老夫瞧着脉象是饮食不调,而且,似乎已经饿了有许久了,没有进食,这才晕了过去。”
府医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娄缙的神色,不知道让她饿着,是不是世子的意思,可瞧着世子那拧眉忧虑的神色,似乎是真的担心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世子放心,老夫这就给姑娘用药施针,等施过针再喂了药,姑娘便能醒了。”
娄缙皱起眉头,诧异道:“饿?一日三餐都准备的好好的,怎么会饿?!她是禁足了,又不是禁食了!把小厨房的人叫过来!”
云崖去叫人,娄缙的目光扫视着屋子里的摆件和器具,桌子瘸了腿,底下用几块破旧的木头垫着,窗户有些漏风,吹的窗帘一飘一飘的,茶壶和瓷杯都是缺口的,呲牙咧嘴的很是狰狞……
他院子里的偏殿,什么时候变的这般寒酸穷困了?
他坐在床边,忽而觉得身下有些硌的慌,掀开被褥一看,竟是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破旧的竹蜻蜓。
这竹蜻蜓是他小时候亲手给她做的,那时候,他被淮南王逼的日夜勤学苦读练习武艺,日子过的苦不堪言,他每天都盼着早早完成功课,偷偷跑到后院的小竹林里,和她一起转竹蜻蜓玩儿。
娄缙转动着手中的竹蜻蜓,她把所有贵重的首饰物品都还给了她,却唯独还留着这个。
娄缙的眸子愈加幽深:她心里是不是还有自己?若她心里还有自己,为何当年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娄缙给穗岁盖上了被子,仔细掖了掖,出了偏殿,将门关好。
到了院子里,将掌管膳食的人都叫了过来,娄缙坐在椅子上,看着地下跪着的人,额头青筋暴起,大声质问几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关禁闭,不是被罚断了口粮!谁准你们这么做的?!”
澜萍得知穗岁晕倒的消息后心里快活的不行,此时跪在娄缙面前,添油加醋地说道:“奴婢实在不知穗岁姑娘为何会这样,明明顿顿都有送……许是穗岁姑娘心思郁结,心中有愧,存了死志……”
娄缙烦透了这个贼眉鼠眼,一肚子坏水的丫鬟,上次就该把她杖毙!
他不耐烦地吼道:“说实话。”
穗岁是那么贪生怕死的一个人,当年连母妃和太妃的性命都可以不顾,只想着自己逃命,如今又怎么会自伤自贱。
若是想死,她找个柱子、拉一条白绫、寻个深湖、跳下悬崖、吃一点砒霜……一百种死法早就死了!
澜萍依旧死咬着嘴唇不说实话,见娄缙生气,其他的丫鬟小厮们哆哆嗦嗦地不敢说话。
香儿听说穗岁晕倒了,从厨房赶过来,见此情形心痛难耐,心想实在没有必要再隐忍不发了,这些人欺人太甚。
她跪在娄缙面前,眼眶发红:“求世子给穗岁姐姐做主!”
紧接着,香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娄缙震怒:“送馊饭、狗食、断粮……谁准你们这么糟践人的?!”
穗岁是生是死,该怎么生该怎么死,只能由他说了算,他的女人怎么能由一群腌臜卑劣的奴才糟践?!
厨房的婢女跪在地上狠命地磕头认错:“奴婢们也都是听世子妃的命令,世子妃让奴婢们送什么,奴婢们就送什么……”
娄缙咬牙切齿:“好,好的很!这淮南王府被搅合的乌烟瘴气,没有半点规矩,先是打死了人,再是要饿死人,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轮到我了?!”
澜萍一听就慌了:“世子,哪里有世子说的这般严重……这不关世子妃的事,是奴婢……”
话还没说完,娄缙抓起桌子上的茶壶怒摔到澜萍的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澜萍是吧,你个巧言令色狗仗人势为非作歹的狗奴才,拖出去,重打二十板子……不,直接杖毙!”
“谁要是日后再这般行事,就和她的下场一样!”
他当即下令重打澜萍,同时,所有经手穗岁饭菜的奴仆都被喂了哑药,被发卖了出去,一时间王府内人心惶惶,看热闹的全都吓得一哄而散。
另一边的清水阁里,江澧沅眼瞅着身边的丫鬟一个一个地被提了出去,父亲从京城带过来的人全都有去无回,心里焦急万分,终是坐不住了去了前院。
赶过去的时候正巧碰上侍卫们拖出去一条血淋淋的东西,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脸色煞白,双腿发软。
那血淋淋的东西上面盖了一层白色的薄布,风一吹露出了那张满是伤痕的脸。
待看清那张脸的时候,江澧沅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澜萍……澜萍你这是怎么了……”
涓溪看到这情形也是吓了一跳,暗悔当初没有劝住主子。
这几日,江澧沅见娄缙忙于政务无暇顾及后院,便想着趁此机会落井下石,解决了那个让人心烦的碍眼的小娼妇,让她悄无声息地死在房中。
可哪里想到她差点死在娄缙的面前,更没有想到娄缙会这般在意她的死活。
江澧沅哭着走到娄缙的面前:“世子,澜萍犯了什么错,怎么就活活把人给打死了……”
娄缙冷着一张脸:“王府可有这样的规矩,禁足之人连饭食都不给?”
“若是哪天王府失势了,你们是不是也要这样对我?”
说完,他不再看江澧沅一眼,吩咐手下的人:“偏殿里缺的东西立刻给我补上,该修的地方都给我修好!”
一声令下,府上的管事、丫鬟婆子都忙碌了起来。
涓溪扶着江澧沅回了院子。
回想起澜萍死的样子,江澧沅到了院子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哭的说不出话来,无论涓溪如何搀扶她,她都不肯起来。
涓溪无奈地叹了口气,吩咐院子里的丫鬟:“快把软垫拿过来,地上凉,世子妃坐久了身子会吃不消的。”
第29章 他的温情
江澧沅紧紧地攥着手帕,眼中满是恨意。
若传言都是真的,穗岁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娄缙还舍不得她死,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让娄缙更加厌恶她,更加怨恨她,厌恶怨恨到想让她去死。
既然她不能死在别人手里,那就让她死在娄缙手里。
涓溪等了那拿软垫的丫鬟许久都不见人过来,正要自己过去,却见那丫鬟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脸上满是惊疑不解:“涓溪姐姐,院子里到处都寻过了,没瞧见软垫,就连世子妃在佛堂跪着的软垫也不见了。”
涓溪皱起了眉头:“怎么会呢,一个都没有?”
忽而,她想起了方才被抬出去的澜萍,她身上似乎鼓鼓囊囊的,单薄布单下的人似乎胖了不少。
她眼皮一跳,立刻抓过来两个心腹小厮,低声吩咐:“快去后院看看澜萍,若是她还没被送出府,就把澜萍带回来!快去!要是人被送到了义庄丢进乱葬岗可就来不及了!”
她解下腰间的香囊,将里面的银子全都塞到了那小厮的手里,让他们打点侍卫用。
“记着,千万不要声张,悄悄的。”
小厮见涓溪神情严肃,没有多问立刻就往后院跑。
涓溪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跪坐在江澧沅身边,语气里带着喜悦:“世子妃快起来吧,澜萍或许还有救,她想必是事先有准备,被叫到凌云院之前,把院子里的软垫都藏在了自己的身上……”
江澧沅握住涓溪的手,眼睛瞪的老大:“你说真的?!我就知道她那么聪明,太好了……可让人去把她带回来了?”
涓溪点点头:“世子妃放心,奴婢已经安排了,快起来进屋吧。”
主仆二人进了寝殿,等了许久,澜萍被人悄无声息地抬了进来。
一阵混合着泥土的血腥味儿传了过来,江澧沅用帕子捂住了口鼻,强压着胃里的翻腾和想要干呕的感觉。
涓溪将澜萍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果然看到背上和腿上绑着的厚厚的几层软垫,这垫子减轻了板子落在她身上的力道,可娄缙下了死命令,这板子打的极其用力,澜萍的血肉已经和衣襟粘连在了一起。
涓溪不敢去请府医,现在世子还在气头上,没人敢不要命地过来给她医治:“世子妃,澜萍若能活过今晚,或许还有生还的可能。”
江澧沅咬咬牙,拿钥匙打开床头的一个小盒子,拿出里面救命的丹药给她喂了进去。
“父亲带过来的几个丫鬟都受了处置,你和澜萍是从小陪着我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如若澜萍死了,她身边就只剩下涓溪一个可堪用的,在这偌大的王府里头可就再也没人帮她做事了,丹药嘛,江府医士无数,她再写信给父亲让人送过来就是。
涓溪帮澜萍将药丸顺下,喂她喝了一口水,转头看向江澧沅:“世子妃先去睡吧,奴婢在这里守着,若澜萍醒了,奴婢即刻告诉您。”
……
夜里,偏殿内。
穗岁醒了过来,她摸了摸床垫下面略硬的竹蜻蜓。
那竹蜻蜓是她故意放在被褥下面的,她知道,她和娄缙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了,他对她的感情复杂,爱恨交织,她若想在王府活下去,就要利用好这最后的一丝温情。
她陪伴了娄缙十几年,了解他的性子,若是这竹蜻蜓放在显眼的位置上,让他一眼就能看到,定会惹得他怀疑,怀疑自己故意为之,反而会对她更加的厌烦。
只有让他自己发现,才会让他有所感动,自己日后的日子才会好过一些。
正想的出神,娄缙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端着饭菜的小丫鬟,丫鬟把饭菜放下后就走了出去,关好了门。
娄缙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起来吃一点,别饿死了,你不是挺有能耐的吗?怎么就中了别人的套?”
“蠢的要死。”
穗岁费力地支撑起身子,想要行礼:“谢世子,奴婢贱命一条,这些好东西给奴婢吃都浪费了。”
娄缙走到床边将她重新按回到床上:“都什么时候了,还整这些虚的。”
穗岁靠在床上,虚弱道:“世子身上的伤刚好,身体虚弱,还是世子吃吧。”
娄缙双眸微微眯起,对她这话很是不满:“你说谁虚?”
男人最听不得别人说自己虚,尤其是像娄缙这样血气方刚又开过荤的男人,被和自己云雨过的女人说虚,怎么能受的了?
娄缙低头逼近:“我虚不虚,你还不知道吗?不如,我现在证明给你看!”
说着,娄缙就要去扯腰间的腰带,穗岁连忙费力坐了起来,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奴婢饿了,世子,奴婢想吃饭,奴婢不敢糟蹋粮食。”
娄缙见她那样子像是个受惊的兔子,想了想还是递过去一碗汤,穗岁不敢再多说话,闷头喝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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