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模范夫妻互穿后 第94章

作者:青草糕 标签: 灵魂转换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尹娘子飞快地摇了摇头,小声道:“不是的,是我自己……没控制住。在营州这么久了,感觉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替我考虑……不仅帮我想办法,还说要陪我……”

  卫云章身上没有带帕子,只能坐在那儿看她感伤流泪。

  好在她很快就收住了情绪,朝他笑了笑,继续吃饭。

  吃完饭,二人上街,买需要的笔墨纸砚。

  因为买的不是什么好货,所以买得很快,只是在路过那些做工精致的昂贵器具时,尹娘子也会留恋地停住脚步,用手悄悄摸一下,再飞快收回。

  卫云章观察着她的动作,终于没忍住,问她:“你读过书?”

  尹娘子点头:“读过一点,只是不多。”

  “怎么不继续读?是家里没有钱,还是说家里不让女孩儿读书?”

  尹娘子面上闪过一丝难堪,含糊道:“没必要读。”

  她迅速结了账,与卫云章离开了店铺。路上,她还带卫云章去了一趟旧货街,捡了别人不要的几块破损木板,带回了客栈。

  卫云章问客栈小二借了把榔头和几根钉子,开始给尹娘子钉摆摊需要用的桌板——他当然没做过木工,不过钉个四方桌子而已,不是什么难事,看看别人也能学会。

  他在屋里钉桌子的时候,尹娘子就坐在一旁,试刚买的笔墨。

  卫云章钉完桌子,收工起身,走到她旁边看了一会儿,却发现她正在默写一首长篇古体诗。

  “你读过不少书。”卫云章笃定开口,“这诗即使是硬背,也得背去不少时间。”

  尹娘子笔下一滑,晕开一团墨渍。

  “你就是想读书,但因为各种原因,没继续读吧。”卫云章道,“若只是单纯的家境贫寒,应该也接触不到这么难的古体诗,你是家道中落了,所以去其他地方投奔亲戚?”

  没办法,老毛病了,看到人写诗,就实在忍不住要问。

  “你既然能看得出我在写什么,那你不是也背过吗?”尹娘子低声道,“我们两个又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你也不必这么紧张,我只是想感叹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卫云章在她身边坐下,“想读便读,不想读便不读,只

  是我见你背书背得还挺流利,字写得也端正,不像是会说出‘没必要读’的人来。”

  尹娘子搁下了笔,眉头蹙着,嘴唇用力地抿了又抿,才道:“若我说,我本就没资格读书呢?”

  “什么意思?”

  “崔大哥,你问我,既然读过这么难的诗,是不是家道中落才会沦落至此,想必你自己就是这样的。”尹娘子似乎有些委屈。

  卫云章没吭声。

  “我说我没资格读书,不是因为什么家境贫寒,也不是因为什么女孩儿不能读书,而是因为……我本来就不被允许读书。”她吸了吸鼻子,“现在也没有别人,我看你也是个好人,我就把实话说给你听,请你千万不要嫌弃我。”

  卫云章直了直身子,肃然道:“你说。”

  “我其实……出身不怎么干净,我从小在花楼长大,给花楼里的娘子当丫鬟。娘子们为了风雅,在那些文人墨客身上多赚些钱,是得学些诗文的,但丫鬟们不能学这些,一旦念的书多了,便会心思浮动。”尹娘子垂着眼睛道,“但我和娘子们在一起待久了,慢慢地也认得了不少字,学会了不少诗文,只是有很多诗文虽会念,却不解其意,我也不敢问。你今日看到我默写的这首诗,我只是觉得读起来好听,实则一知半解。”

  “你从小就是花楼里的丫鬟?”卫云章盯着她。

  尹娘子头更低了,声如蚊蚋:“是。”

  “你没有父母吗?是他们把你卖进去的?”

  “我……不大记得了,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进去的。”尹娘子说,“但我对父母有一点印象,印象中他们应该很疼爱我,我们家里……应该也挺有钱的,只是不知最后怎么会变成这样……”

  卫云章微微眯起眼。

  “所以,我总怀着些微的幻想,想找到我的亲生父母,问个明白。去年花楼里有客人闹事,砸坏了鸨娘的屋子,后来一堆人都被官兵带走,我趁着混乱,从鸨娘柜子里翻出了我的身契撕毁,然后拿着钱跑了。”尹娘子道,“后来便如你所知,我本想北上,最后却来了营州。”

  卫云章:“你知道自己的家乡在哪?”

  “我不知道。”尹娘子沮丧地说,“我只隐约记得一个地名,也许是叫康乐坊?或者别的差不多的名字,总之是这么个音,那时候年纪太小了,谁记得住?我想商队里的人见多识广,就去问商队的人,结果他们也没人知道,只有一个人说,他几年前去过京城,京城里有座康乐坊,让我去碰碰运气。”

  卫云章的眼神陡然凌厉。

  他的手置于桌下膝上,缓缓握紧。

  崔伦一家,就住在康乐坊。

第80章 第 80 章

  卫云章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巧合。

  天下之大, 万万民众,偏偏就在自己受伤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了唯一一个施以援手的人;而这个人又偏偏受他连累,被扫地出门, 她一个女子, 无处可去, 他不能不管她。

  偏偏这个人又是个“身世凄苦的孤儿”, 听起来似曾相识;偏偏她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 只记住了一个“康乐坊”。

  倘若一开始他没有和崔令宜互换, 他便不可能知道枕边人其实是个冒牌货。在接到陛下密旨之后, 他就应该带着随从上路,以他的性格, 若是真在营州查案的时候受了伤, 遇到了这样一名身世可怜、自称家乡在“康乐坊”的女子,他虽不会当场坦露自己的身份, 但出于报答及好心,他一定会在事毕之后,与随从一起, 顺路捎女子回京城。

  回到京城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

  但也许, 也许这一切只是他的臆想。是他太敏感,想得太多了。天下之大, 未必只有京城一个地方有康乐坊。

  “那你还没有攒够去京城的钱?”卫云章不动声色。

  “若是省吃俭用,路费倒是能凑出来。只是京城那种地方, 恐怕我消费不起,到时候身无分文, 又不认识人,容易在京城过不下去。”尹娘子愁闷不已。

  “没关系, 车到山前必有路,既然你觉得钱不够,那我们便从自己摆摊替人代写开始。这比进山挖药草容易多了,也安全多了。”

  尹娘子感动地看着他:“多谢崔大哥!”

  “不必言谢,是你帮助我在先,又是我牵连的你,我理应留下来帮你。”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卫云章便与尹娘子考察哪条街适合摆摊,既没有同类型的摊位竞争,又人多热闹些。

  等一切忙完,已是晚上。

  二人一同吃了顿饭,尹娘子问卫云章夜里睡哪儿,卫云章道:“这客栈上了年头,客人不多,我同掌柜打过招呼了,我每天替他们劈两捆柴,他们就允许我在大堂长凳上睡一夜。”

  尹娘子“啊”了一声:“睡长凳……是不是太苦了些?”

  卫云章笑了一下:“放心吧,我行走在外,野地都睡过,长凳有什么关系?”

  这是实话。几张长凳一拼,和硬床板也差不多,客栈门一关,也没有风,条件比露宿山林好多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没劈过柴,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愿意卖力就行。他只要注意不要让脖子上的刀口崩裂,鲜血弄脏围脖,引起旁人注意,那便万事大吉。

  见他给自己安排得稳稳当当,尹娘子便笑了笑,夸他厉害。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明天的日程,尹娘子便回房休息去了,卫云章则去了后院劈柴。

  重复性极高的工作,无聊而劳累。

  卫云章提着斧头,站在地上,借着大堂里透出来的灯光,一下一下地劈着。

  月光从头顶温柔洒落,他的斧锋陷在木身之中,有片刻的滞涩。

  他抬起头,望着月亮,想起崔令宜。

  此时此刻,她在山寨里,安全吗?

  -

  月出山林,星辉漫落。

  崔令宜推开柴房的门,缓步走了出来。

  万籁俱寂,除了外面有几支火把照亮,所有的房屋俱是一片漆黑——大家早已歇下了。

  崔令宜在外面徘徊片刻,确认了当家的所住的院落,径直走了过去。

  她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无人回应,她又敲了敲。

  这一次,里面传来了脚步声,门很快被打开,当家的披着一件厚厚的外袍,面露不耐,看见是她后,不由愣了一下,随即眯起了眼睛,将她仔细打量了几遍。

  “是你?你来做什么?”他问。

  崔令宜拢了拢衣襟,轻声道:“外面风大,当家的可否容我进屋细说?”

  当家的拧起眉,显然对她这种反差很是不解。

  白日里见到她,还是个易怒易急的普通女子,这过去大半日,倒也会打哑谜了。

  但这终究只是个瘦弱的女人,就算别有目的,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他生起几分探究之意,松口道:“那你进来吧。”

  崔令宜跟着他进了屋,站在一边,看他点起了灯。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边?”当家的往椅子上一坐,斜睨着她。

  崔令宜垂首:“这并不难,既然是当家的,一定住的是最大最宽敞的屋子。而且当家的吩咐不必再将我锁在屋里,我在白日里便特意观察过,赵老五、栓子都常常往这个方向走,应该是来跟当家的您复命的。”

  当家的若有所思:“你好像比白

  日里聪明了不少。”

  崔令宜:“我之前失态,是害怕赵老五等人要对我不利,所以破罐子破摔。但现在既然当家的说,只是想让我帮个忙,我冷静到现在,觉得也不能不懂事,所以才特意来拜见当家的。”

  “你有急事找我?”

  “说不上急,但也有些重要。”

  “既然不急,为何不明日再找我?”当家的扫视着她,语气缓慢,“这深更半夜,你我孤男寡女,莫非你想……”

  崔令宜顿时一凛,退后一步,脸上明显浮现怒色:“请当家的自重!”

  看来还是老样子。

  当家的扯了一下嘴角,举起手边的冷茶,喝了一口:“你若真是来投怀送抱的,我倒要怀疑你的居心了。”

  这才对嘛,之前还一副贞洁烈女、对赵老三横眉冷对的样子,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转了性?

  “说吧,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要你大半夜的特意来找我?”他问。

  崔令宜深吸一口气:“当家的,我只是个外乡人,和兄长一起来此投奔亲戚,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既然这里找不到亲戚,那我与兄长离开便是,就当从未来过此地。我进了山,招惹了赵老五他们,我自认倒霉;当家的放了我兄长一条生路,我也愿意听话,为当家的做事。只是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该听谁的话,想请当家的解答。”

  当家的略略直起了身子:“谁?跟你说了什么话?”

  “赵老五看上了我,偏偏又想磋磨我,他身边的栓子看出我厌恶他,便给我支了个招,让我去向你们头上那位贵人告状,说赵老五不守规矩,真的有在强抢民女,那贵人肯定生气,一定会惩治赵老五。”崔令宜一字一句道,“我就问栓子,可是当家的让我不要告诉贵人这件事,怎么办?栓子说,当家的这么做,只是为了不被赵老五连累。而我作为苦主,只要我咬死是赵老五一人所为,撇清您的关系,您就不会受到贵人责罚。”

  听她所言,当家的不由冷笑一声。

  只是他并没有当着她的面评断什么,而是问道:“所以你白日不说,非要晚上说,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来找我?

  崔令宜点了点头。

  “那你希望我是什么反应?”当家的轻摸胡茬,“栓子这不是给你出气?你若是真想报复赵老五,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你现在却反过来向我告密,难道是希望我在贵人面前堵上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