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枝春 第53章

作者:怀愫 标签: 豪门世家 宅斗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保哥儿头天放学回家,他一个字也没学,但他很喜欢先生爹!

  “先生爹抱我讲故事,先生爹给我糕吃,先生爹还给我擦嘴。”给他擦吃过点心的手和嘴,在保哥儿的眼里就是喜欢他的意思。

  真娘越听越奇:“真的?这个先生脾气那么好?”

  保哥儿点头,他说不明白,但他觉得先生爹笑起来的时候也不是真的高兴。

  真娘听说这个先生那么和蔼,可算放了心,还夸奖这个先生:“必是看我们保哥儿年岁小,才先同他玩的。”

  保哥儿上了好几天学堂,字只学了四五个,诗倒学了好几句。

  书房的小厮说,这些天有小少爷陪着,老爷连饭都能多用半碗。

  朝华笑着伸手揉了揉保哥儿的头。

  真娘给保哥儿预备笔墨袋,也给朝华预备去余家作客要带的东西。

  “知府府中宴请,带的东西既不能太薄又不能太重。”薄了显得不知礼数,重了又显得太过巴结,“既是闺阁相交,我给你预备些吃食针线罢。”

  真娘预备了两匣她自己做的花糕,又备上几盒自己做的香粉。

  “玫瑰的,茉莉的,桂花,还有这个薄荷的,味道清淡,等天热了扑上些在领间袖口,又清爽又解乏。”

  都用粉签贴上,一式两份,一份送给余姑娘,一份送给袁姑娘。

  她收拾着东西忽然恍惚:“知府怎么是姓余呢?不是姓黄么?”

  朝华立时道:“新知府才到任两个月。”

  看见真娘点头,朝华又岔开话头:“这不是你攒了好久才攒齐全的?就拿出来给我送人?”这几盒子香粉看着是小东西,其实一季一花事,真娘攒了一年才攒齐。

  “这有什么,做出来就要用,白放着香味也存不住,下回我再试试用蜂蜡取香法,那个能存得更久些。”

  说着又冲朝华眨眨眼:“将来你的嫁妆里头,光胭脂香粉我就给你做足两匣子!包你用上三五年的颜色都不褪。”

  绣嫁妆的绣娘已经请回家来了,安排绣房工事,领衣料针线和一应衣食都由真娘来安排,真娘一点也不许朝华插手。

  “都做完你看一看就是,可不许为了嫁妆劳动。”

  聚会当日,真娘先将保哥儿送去“学堂”见先生,又送朝华到门上,看着她上车,还吩咐她:“好好与余姑娘袁姑娘相处。”

  朝华忍着笑坐上车,走之前掀开车帘一角,冲真娘摇了摇手。

  等马车走了一程,甘棠才道:“原来姑娘也没少到别家去赴宴,夫人今儿怎么叮嘱这么多?”

  朝华人靠着车壁,翘着嘴角闭目养神,她这是以为容家人都离开了余杭城,她是容家最大的家长,当然要处处照拂。

  甘棠芸苓看姑娘不答话,但脸色极好的样子,互望一眼,也都笑了。

  自打罗姨娘被关,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舒心。

  马车一路穿花拂柳,行到署衙前。

  前门是署衙的大门,本地官员都在署衙办差。

  朝华自然走不得,车子缓缓绕过前门,转到官衙后巷。

  这里一样开着大门,袁家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前,朝华戴上帷帽。

  沉璧先扶甘棠芸苓,再扶朝华踩着小杌下车,门前等着的几个仆妇赶紧上前来:“是容家姑娘罢,我们姑娘和袁姑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朝华敛敛帷帽垂下的长纱,跟在婆子们身后。

  既是官宅,只说园林造景,那自然就不如余杭几大家族的园子造得那么富贵精巧。但胜在端正,甬道回廊四通,假山花木增景。

  朝华一面走一面看,不多时就跟着婆子走到后衙绣楼。

  余知府到任了半年,只这半年便推行了许多仁政,譬如恤颐堂养孤老,育婴堂收弃婴,还有栖流所收流民,仁济堂义诊看病。

  这些仁政其实早就有章程法典在,只是推不推行,推行得如何,得看地方官员肯不肯做为,余知府就是那个肯作为的。

  只是做这些少不得要从余杭城的的富户们口袋里掏出钱来,容家就是掏钱的人家之一。

  所以容家下帖子宴请女眷,余夫人自己不到,也要让女儿过去坐一坐。

  袁琼璎看见婆子引了人来,立时站起来迎:“容姐姐来了。”她小跑了两步,牵住朝华的手,“快来快来,我们正说新鲜事呢。”

  请的时候帖子上说是小宴,没想到还就是三人的宴会,看这模样袁琼璎不是头回来。

  朝华坐到袁琼璎身边,不等她把香粉针线拿出来,就见袁琼璎望了眼余世娟:“赶紧给容姐姐看看罢。”

  余世娟以扇掩口,面色微红。

  “要给我看什么?”朝华好奇起来,特意请她就为了给她看样东西?

  袁琼璎先看看余姐姐,又看看容姐姐,拉过朝华走到余世娟的书房。

  官衙地方窄些,说是书房其实就是屋子另一头,临窗一张长案,案前一排笔架水盂,一看就知书案的主人擅书法。

  袁琼璎在长案前站定,回身道:“余姐姐。”

  余世娟只得走过来,展开长案上一卷长卷轴。

  袁琼璎扯了扯朝华的袖子:“容姐姐说说,这字怎么样?”

  朝华心里还猜测这说定是余姑娘写的,她与余姑娘不过第二回见面,先是自谦:“我对书法一道没什么天赋……”

  口中说着,低头去细看。

  容寅擅书擅画擅篆刻,朝华耳濡目染,怎会真的不懂品评书法的优劣。

  这幅长卷抄的是佛经,墨色犹新,因是佛经,所以书者字写得极端善。

  “神气清健。”已经是经书墨宝上佳的赞誉了。

  袁琼璎笑盈盈望着朝华:“容姐姐猜猜这是谁的字?”

  朝华不知:“是城中哪个有名的佣书经生?”

  余杭城佛寺林立,信众甚广,只看整年不断的四方香客数量就知。

  所以城中靠抄佛经为生的人有许多,不拘男女,写的好的还会被寺院专门请去写全本的佛论,转贫为富的也有好些。

  抢手的经生们还会等各寺院叫价,哪家的价高,他们就去哪家抄经。

  袁琼璎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余世娟颇有些不好意思,嗔怪般看了袁琼璎一眼:“你真是~”

  说完对朝华道:“对不住容家妹妹,我喜爱书法,常借各家书帖来临摹精进,这个是有人送给我父亲的。”

  四月初八是佛诞日,互送经文经书是寻常事。

  “说是经生抄录的,不是名家书法,我父亲才收下。见到字迹极好,又问一句是谁抄的,说是万松书院的学生。”

  是沈聿!省闱在即,他为什么佣书抄经?便是佣书,抄经也是其中最耗神的。

  他缺钱了?

  余世娟又道:“我们冒犯妹妹,但不是想拿妹妹取笑,我给妹妹赔不是。”

  说着她就要正经行礼。

  袁琼璎几乎是屏息凝神在看朝华的脸色,见她耳珠微红,又怕朝华羞恼,刚想跟着行礼道歉的时候,就听朝华开口。

  “能否,请余姐姐割爱?”

  袁琼璎紧紧咬住唇,连余世娟也怔住了。

  就见朝华耳垂越来越红,如金环上的宝石一个颜色。

  余世娟道:“那是自然。”

  屋中屏退了丫环,她便亲自将卷轴进木匣中,递给朝华。

  袁琼璎越看越是双颊发烫,恨不得这会儿能立时跟余姐姐咬耳朵。

  屋中静得片刻,余世娟清清嗓子:“容妹妹袁妹妹,我们到亭中吃茶果点心罢。”

  吃了片刻茶,袁琼璎才觉得自己脸上的热退了些,再看容家姐姐时,朝华已经瞧不出喜怒来。

  她挑起话头:“余姐姐,你上回说城中马上就要热闹是什么热闹?我们能不能瞧见?”

  余世娟浅笑:“我只知道要来一位贵人,让官员安排接驾。”

第45章 结缘豆

  华枝春/怀愫

  暖亭在花园墙角处的假山石上, 四面门一开,熏风卷着落花吹亭内。

  朝华吹了会儿风, 也不知脸上的红晕全褪下去没有,借着吃茶掩饰心绪。

  方才那样明说,已经是在余世娟和袁琼璎面前承认,她与沈聿确实有些什么。

  袁琼璎长到这么大,戏文话本自也听过看过。旁的家里不许看,《白蛇传》总是余杭城中人人都看过的故事。

  可那到底是戏文,哪里比得上当场看真人。

  沈公子要是知道容姐姐特意要走他抄的经, 会有多高兴?要是他再知道上回容姐姐给他的诗笺上落了朱砂点呢?

  袁琼璎也跟着清清嗓子, 容姐姐把秘密都告诉她跟余姐姐了, 更不能拿容姐姐打趣, 顺着话头往下问:“接驾?是哪一位皇亲要来?”

  余杭佛寺道观多, 时常会有贵人来游山玩水, 官员依照品阶接待, 袁琼璎父亲的官职低些,是个陪末座的。

  朝华的父亲更是没有官职,但他是进士, 又有文名, 偶尔也会受邀, 只看来的“贵人”喜不喜欢诗词歌赋。

  邀请的多, 但父亲去的少。

  他不喜欢那些宴上互相巴结吹捧, 确如祖母所说, 不是个当官的料。

  余世娟耳畔珠钗微晃:“我也不知是哪位, 只是听说要坐船来。”她住在官衙后宅, 前边就是官署,一省的事务都在此处办, 官场上的消息就灵通些。

  若有热闹,全城百姓都能看,若没热闹,余杭城中一年四季多的就是胜事胜景可看。

  “是不是来钱塘观潮的?”

  潮神生日那天,候潮门沿江十里都是绝佳的观潮处,年年都有许多人赶去看潮,也年年都有看潮人被卷入潮中。

  乡里百姓们说这是潮神过生日了,被卷走的人是被潮神请去作客。

  其实就是被浪卷死了,年年潮来时,小官吏们都要调派人手在沿江十里赶人,不许人靠的太近,可也年年都有人被卷下去。

  袁琼璎猜测既然是贵人,总得看些只有本地才能看的景致罢?

  朝华缓过神来:“八月十八才是观潮佳日,贵人总不会留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