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暗卫 第205章

作者:女王不在家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古代言情

  一旁暗卫侍卫见此情景,便明白了,宁王所谓的“她在这里”,其实并不是他寻到了什么线索,只是听到了这句“王三”。

  场中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众人脸色都有些难以形容,他们殿下莫不

  是得了失心疯……

  不过大家并不敢说什么,都只是绷着脸,板正着身姿,默不作声。

  宁王显然也意识到自己闹了一个笑话。

  不过他并没有半分尴尬,反而认真打量着那位卖柴农人,看了半晌。

  农人本来就很害怕,现在在宁王打量的目光下,更觉后背发冷,脚底生寒,简直要哭了。

  最后终于宁王开口:“你叫王三?”

  王三噗通一声跪下,拖着哭腔道:“是,小的叫王三,小的遵纪守法,小的不曾作奸犯科,小的,小的知错了,小的错了,贵人饶命……”

  他被吓到了,吓得不行了,已经语无伦次起来。

  宁王便温和地安慰道:“你不必害怕,我只是有位故人,恰好和你同名——”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

  是,事到如今,他可以坦然而大声地告诉天下人,她叫王三。

  他的王妃不是什么门阀世家的闺秀,只是寻常人家的王三,她可能是罪人之女,是逃犯之女,是贱民之女。

  她必是经历贫穷,必是出身卑微,所以她为了银钱可以代嫁,丝毫不顾女子清白。

  她不喜欢琴棋书画诗酒茶,不喜欢高门闺秀所谓的风雅之事。

  甚至当自己高谈阔论兴致盎然时,她在忍受,在敷衍,在躲闪,在想着怎么欺瞒过自己。

  曾经的他会因此恼怒,会因为自己被欺骗而痛苦,可是现在,在他被痛苦的狂风暴雨冲刷后,在被恨懑的烈火焚身后,他已经将自己的一部分割下,剥离,并杀死。

  如今活着的,是渴盼王三的那部分,是被打磨去了棱角的那部分,是可以让自己以任何姿势来等候王三的那部分。

  耳边传来忐忑的声响,宁王收敛了思绪,重新望向这位王三时。

  他神情格外宽容仁慈,声音也前所未有地温和:“起来吧,你不必如此惊惶。”

  卖柴的王三听闻这话,稍微松了口气,不过还是给宁王磕了一个头,这才爬起来。

  宁王看他额头沾了干草和灰尘,颇为狼狈的样子,便道:“你是做什么营生?”

  王三连忙道:“小的是农户,不过农闲之时也会去山中砍柴,晒干了背来城中卖。”

  宁王:“买卖如何,家中日子如何?”

  王三恭敬地道:“挣不了几个钱,不过勉强糊口罢了。”

  宁王:“你为何叫王三?”

  王三有些拘谨地笑了下,道:“也没什么缘由,小人姓王,排行第三,所以叫王三,爹娘不会取名,也懒得取,打小就这么叫着了。”

  宁王颔首,若有所思。

  之后他又道:“我那位故人也叫王三,如今我找不到她了,不知道她身在何方。”

  王三听着,自然不懂,他只能胡乱赔笑。

  他其实心里莫名,犯嘀咕,这个世上叫王三的何其多,但凡姓王的排行第三,都可能被唤一声王三,怎么这贵人非要和自己说这些?

  然而,显然宁王还想说。

  他很需要有个人听自己提起王三,一个不会为此大惊小怪的人,一个懂得王三是什么的人。

  于是他道:“你这捆柴,我买下了,我再请你喝酒吧。”

  王三一听,不敢置信,惊喜不已,当下感恩戴德。

  宁王便请了王三上楼,一时众侍卫退下,唯留了宁王和王三,两个人通了姓名,宁王冒姓宁。

  王三初来这种酒楼,自是束手束脚,小心翼翼,东张西望的,好一番新鲜。

  宁王沉默地看着他局促不安的样子,脑子却无法控制地开始胡思乱想。

  眼前这王三在昔日的他眼中自然是粗鄙不堪,可他叫王三。

  一个叫王三的人,和她有着同样的姓名的人。

  既然叫同样姓名,那冥冥之中总有些关联。

  她忐忑过吗,惶恐过吗,害怕过吗?

  他深吸了口气,咽下奔涌而出的尖锐痛意,到底是道:“王三兄,其实我说的那位故人,是我发妻。”

  王三听着,惊讶不已:“我以为是位公子,原来是位娘子。”

  一个叫王三的娘子,这倒是不曾想到呢。

  宁王温和一笑,和这位王三说起:“我家娘子生得貌美,性情温柔,她是极好的人。”

  王三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局促地搓着手,点头,又点头:“贵人家的娘子,那自然是好人……”

  宁王便斟了一杯酒给王三,抬手笑道:“王三兄,请。”

  王三郑重地两手接过来:“宁兄,请。”

  宁王端起酒来,一饮而尽。

  他继续道:“我家娘子她性情纯真娇憨,偶尔有些顽皮泼辣,有时候会和我闹性子,不过很是惹人喜欢,我们夫妻恩爱。”

  王三一杯酒入腹后,人也自在起来:“这位王三娘子竟是这么好的娘子呢,宁兄我给你说,王三是个好名字,这么好的名字,你家娘子当然好了!”

  宁王赞同:“她还为我生了孩子,如今孩子生得聪明可爱,长得像她。”

  王三又一杯酒,之后叹息:“实在是羡煞我王三,宁兄好福气,你看我,一把年纪,到现在还打光棍呢,我也盼着好歹娶一个娘子进门。”

  宁王苦笑:“娶妻又如何,我家娘子还不是离我而去,她就这么抛夫弃子,携了大笔银钱就这么走了,根本不愿回来,如今也不知道在哪里,我求而不得。”

  王三便摇头:“我说老兄,你有这么好的一娘子,你何必呢,你得把她哄过来啊!”

  宁王听着,虚心求教:“该如何哄?”

  王三:“你问我,你算是问对人了,你别看我王三光棍一条,可咱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年轻娘子嘛,就喜欢听好听的,你得多说点好听的话,甜言蜜语,实在不行,就低声下气,小娘们子容易心软,你多哄哄,把她哄回来,那不就得了。”

  他咂了一口酒,无奈地看着宁王:“你看你,都成什么样了!你这么硬撑着,那不是白白自己难受嘛!”

  宁王听着,面上浮现迷惘。

  可以哄回来吗?

  他若说些甜言蜜语,她可会回来?

  这么想着间,一个激灵间,他突然醒来。

  一时绝望便犹如潮水一般漫天而来,几乎让他窒息。

  是了,他找不到他的王三,天地浩渺,他寻遍天下,也寻不到他的王三。

  他连找都找不到,便是学了许多甜言蜜语,又说给谁听。

  宁王喝了一个醉醺醺,之后他带着一行人闷头往皇都而去,一路上,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抵达皇都后,他径自赶过去太子府,一到太子府门前,他便从马上栽下去了。

  此时的宁王面无血色,额头滚烫,陷入昏迷,太子自然吓了一跳,匆忙命人请了御医为宁王诊治。

  好在并无大碍,只是一路舟车劳顿,郁结于心,气结于胸,导致气机郁滞,由此引发高热,当下御医用银针退热,又开方子熬药来吃。

  出了这种事,太子自然不好隐瞒,便禀给皇上和皇贵妃,内廷听了这消息,担心之余,都派了内监过来慰问探望,还送了各样滋养之品。

  宁王却是萧条沉郁,理都不理的样子,只两眼直直地看着虚无一处。

  太子唯恐皇上和皇贵妃太过担忧,少不得从中斡旋,才应对过去。

  他送走了宫中内监,匆忙回到房中,床上却不见宁王人影。

  他微惊,忙要喊人,结果一抬眼,却看到窗前一道挺拔的身影,正是宁王。

  宁王安静地伫立在窗前,修长的睫毛无力地耷拉着,过于让人惊艳的脸庞此时略显苍白。

  他像是一尊支离破碎的上等白釉瓷。

  太子屏住呼吸,小心地试探:“九韶,你怎么了?”

  宁王抬起眼,眼眶通红,声音嘶哑:“皇兄,九韶突然记起我们幼时的一件事。”

  太子心惊肉跳:“什么?”

  宁王:“我记得幼时,我不喜背书,把一本语论扔到一旁,当时皇兄曾经说过,若我能背完那本语论,便可

  以允诺我任何事。”

  太子听这话,也是想起昔日,他叹了叹:“这都是你年幼时了,你若不说,我都险些要忘了。”

  宁王声音嘶哑地道:“可是那一次,九韶背完一整本,却没向皇兄提什么要求。”

  他说这话时,神情中有几分委屈的落寞。

  太子不免心痛,想着他病了,便放轻了声音,温声哄着道:“嗯,所以?”

  宁王上前一步,睁着通红的眼睛,诚恳真挚地看着太子:“皇兄,你是大晟储君,是受命于天的真龙天子,是不是?”

  太子听闻,心头一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小心地看着宁王:“所以?”

  宁王热切地盯着他:“皇兄,我要她回来,你把她找回来,去帮我找!”

  太子心惊,他越看此时的皇弟越觉得不对劲,有一种烧傻了的疯狂感。

  他呼吸都放轻了,小心翼翼地道:“帮你?帮你找你的王妃?”

  宁王不依不饶,拽着他胳膊:“你答应过我,什么都可以做,你去帮我找,你不能言而无信,你快去,把她找回来。”

  太子:“……”

  他无力地深吸口气,试着劝服他:“我帮你找了,父皇也帮你找了,来,你先躺下歇息,你病了,你先歇歇……”

  说着他试图拉着他,让他回榻上躺着。

  宁王却不肯,固执地道:“我没病,我好好的,我现在再清醒不过了!”

  他好像有些生气,又仿佛理所当然的样子:“你不是说什么都可以做到吗,你是储君,受命于天,你给我,我要王妃!我就要王妃!”

  太子一惊,这话听着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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