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千年流量夫君 第28章

作者: 轻于柳絮重于霜 标签: 宫廷侯爵 相爱相杀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只抬头往上望——分明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他怎么会身处可怖的梦魇?

  他觉得自己已非是一个人,而是与虎狼无异的Qin兽!

  他又听到她冰凉的声音——“开始吧”。

  他和她之间,又怎能

  称之为爱?

  荒唐无比,亦羞耻无比!

  “忘了我吧……还有……”猗猗在他身下轻声说,“誓言……”

  他不回答,只埋/首在她的美人/骨间——他执拗的不想她再看到他的眼泪。

  直待腕上狠狠一痛,他才抬起头,猗猗咬住了刻字的手腕,然后硬生生的将那块皮撕了下来——她的目光坚定而绝望。

  “啊——”他惨叫着,那是一种无可忍耐的剧痛——她分明从他心里撕下了一块肉。

  此时,他的心智已然混沌,口中囫囵说“猗猗,生死我们一起……”,就想站起身,终止这一切——他愿意接受皇帝暴风骤雨的捶打,甚至不惜牺牲他们二人的性命!

  阻止他的,是猗猗沾满血的Chun。

  她不许他死!

  而口中却只道:“我,想活……”

  他拱起的脊背渐渐塌陷下去,他必须隐忍,必须坚持——他又何尝能忍受她以最痛苦最耻辱的方式死在他面前?

  当高湜最先放弃比赛,安德公主在那根粗绳上被侍从来回拖拽,哀嚎痛哭的时候,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怨恨自己的懦弱和犹豫。

  ……

  孝瓘的面冷如圭璧,清操的眼迷离若丝。

  孝瓘瘦长的手指捂了清操的嘴。

  清操蹙着眉,无声的隐忍。

  孝瓘猝然罢手,将汗水打湿的碎发别在耳后,扯了件青白单衣,仓皇的逃出了房门。

  他大口的吞吐着乳白色霜气,任凭清冷的夜露滴落在面颊,与滚落的热泪和在一处——思念,包裹着灵魂,空虚的位置,无人能够取代……

  孝瓘平复良久,待返回洞房,见清操正拥被坐在床上,眼睛直盯着那一点一点燃烧的红烛,他叹了口气,亦拣了张胡床坐了下去。

  红烛泪尽,东方露白,二人就这么枯坐了整个春xiao。

  “你的手还流血吗?”清操悉索起身,打破了沉寂。

  孝瓘看了看手腕,“不流了。”

  “那好吧。”她走到妆奁前,从里面取出一支金簪,在自己的腕上划出“约为瓘妻”几个字,然后在孝瓘眼前晃了晃。

  孝瓘一时无语,却见她又回到床榻,将流出的鲜血抹在那块白绸上。

  “是你自己半途而废,休累我遭人误会。”她强笑着走到孝瓘面前,手里捏着一支深灰色的青雀黛笔,“罚你帮我画眉好不好?”

  孝瓘微愕,低头看看手掌的硬茧,“我这手提剑握槊,从没拿过眉笔……”

  “其实很简单的……你拿着!”她将镜匣塞给孝瓘,自己则执起笔,在空空的眼眉处勾勒出一条圆润的弧线,峰处略略挑起,梢处又缓缓延伸开去,颜色如远山飘渺的青烟,形状似春风新裁的柳叶。她画完便对孝瓘得意的挑眉,可惜只画一边,看来甚为滑稽,孝瓘没忍住,侧过脸笑了一下。

第37章 接上

  婚礼三日,新妇依礼执笲进宫。

  皇帝高洋在竣工不久的三台宫召见了孝瓘和清操。

  三台始建于曹魏,依邺北城墙而建,台基高十丈,上筑五层楼阁,高耸入云端。后经战乱,多有残毁,高洋便征发工匠三十万大修三台,并将铜雀改名为金凤,金兽为圣应,冰井为崇光。

  二人随礼官欲进大光殿,却瞧见楼上的天子散发胡服,在廊宇间奔跑穿梭。

  孝瓘叹了口气,只得跪在殿内静静等候。

  过了许久,随着一阵酒臭之气,高洋身覆各色锦缎,揽数名御女摇摇晃晃的进了殿,高阳王则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落座之后,清操依礼奠笲,高洋接过来,随意翻了翻里面的栗子,大枣和腶脩,而后对着清操勾了勾手指,清操看了眼孝瓘,硬着头皮上前叩拜,高洋推开偎在他怀中的女御,轻抚着清操光洁的面颊。

  “小美人,你喂朕吃一颗!”

  清操心中怕极,颤着手指剥了枚栗子,却被高洋推送到自己嘴里。

  “用嘴。”

  清操望着他那暗黄无光的眼珠,只觉得一阵作呕。她回头看了眼孝瓘,却见他直直的望着她,仿佛她此时的窘境与他全无干系。

  水光瞬时模糊的了视线,清操执拗的转回头,不想让他瞧见,她一点点凑到高洋的嘴边,将那栗子送了进去。

  高洋满意的咀嚼着栗子,示意她退至原位,她跪回到孝瓘身边,一脸难堪地望着他,孝瓘则面无表情的垂下了眼眸。

  高洋昂头吞了口酒,将栗子的残渣也一并冲了下去。然后醉醺醺的对孝瓘道:“你既已成亲,朕封你个什么爵位吧?”

  “臣未有尺寸之功,何堪陛下重赏?”

  高洋撇嘴摆了摆手,“皇室贵胄,自与旁人不同。容朕想想,让你去食哪里……十一,你也帮朕想想!”

  高湜转了转眼睛,抿唇笑道:“乐城……如何?”

  高洋听后哈哈大笑,“长恭,朕问你,你那日跟乐城公主是不是头一遭?”

  孝瓘的脸一下涨得通红,紧握双拳,指骨因用力而变得惨白。

  “那便是了!”高洋和高湜同时爆发出一阵狂笑,“那就这么定了!乐城开国公了!

  乐城开国公……”

  高洋拍案大笑,几乎笑出眼泪。

  高洋的笑声不止,孝瓘的谢恩不至。

  清操侧头看了看身边那个低头闭目,肩背微颤的男人,手悄悄伸入他的衣袖,死命的扣开他紧握的拳头,触到那濡湿的掌心。

  “谢主上的隆恩。”她伏地叩拜,朗声谢恩,尽管那声音淹没在魔鬼般的笑声中。

  自邺宫出来,他们连夜往晋阳表谢皇太后和皇后。

  静德宫奠笲时,宫人说皇后病了,不宜相见。

  孝瓘却红着眼睛跪在宫门口不肯走,清操不明缘故,劝慰许久,他轻唤了一声“家家……”才缓缓起身。谁料这一起来,他竟抚着心口,呕出一口血。

  清操吓坏了,奔过去扶住他,四下寻人去请太医。

  静德宫的门忽然开了,自门内快步走出一人,清操还未看清来人的长相,就见他一把抓住孝瓘的脖领,在他脸上狠狠就是一拳。

  “高孝瓘!你少他娘的在这儿装!”

  孝瓘跌倒在地,半晌没有起身,清操挡在他身前,怒吼一声:“河间王!”

  “你!”高孝琬看了一眼清操,面上的怒意未减,却也止了向前的脚步。

  孝瓘歪头又呕了口血,草草用袖口抹净,推开上来搀扶他的清操,端端正正的跪在孝琬面前,“我本当以死相谏,却懦弱贪生,今日若能死在阿兄手中,必当无怨无悔。”

  “死谏?”高孝琬嗤笑一声,“你怎么可能死谏?你侮辱家家,悖逆人伦……你不记得家家当年是如何待你的了?”

  “我没有!”孝瓘抽出腰间宝剑,将剑柄交与孝琬,剑尖抵在自己喉处,“我若冒犯家家,你用此剑结果我性命便是!”

  “你当我不知道高阳王府是什么地方吗?”孝琬的腕上用力,剑尖一点点侵入孝瓘的脖颈,“你是不是因为当年窃妻之事,一直怀恨在心?”

  孝瓘默然。

  “你果然知道!”孝琬说着,孝瓘的颈上已渗出血珠。

  “我知道那件事……但我从来没有恨过家家……”

  “三弟!”

  此时,孝珩闻询赶至,上前一把按住他手中宝剑,埋怨道:“家家的事怎么能怪四弟?他去高阳王府是奉天子之命,岂是自己所能左右?我便问你,若是至尊让你去,你去是不去?”

  “我去!我去与他们同归于尽!”孝琬依旧不肯弃剑,用手指点着孝瓘道,“你他娘的就是怂!从小就一身软骨头!”

  “三兄!”六弟绍信一溜烟的跑到孝琬面前,看到眼前的场景不禁一怔,“你……你跟四兄比剑呢?”

  “你来干什么!”孝琬不耐烦的问。

  绍信又偷偷瞄了眼二哥孝珩,才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的诏书到了,封你为尚书左仆射,即刻去邺城赴任呢……”

  孝琬手中的剑“啪”的落在地上,双膝落地,用拳头狠命的砸起来。

  “好了,三弟……”孝珩抚着他的肩膀劝慰道,“我等寤寐求之,不止功名利禄,更是家国平安。你承旨赴任也非屈从银暴,而是为了保护兄弟,辅弼社稷啊!”

  孝琬抬头看了眼孝瓘,见他目光如常,没有半分嘲弄奚落之意,才重重叹了口气。

  孝珩则转向清操,恢复了往日的温和:“这位便是你的郑门新妇吧?也是我们的乐师。”——他指的自是当年东馆授琴之事。

  清操听闻此言,不禁红了脸。

  “你先扶他回绿竹院休息吧,我待会命人去请太医。”

  清操点头,孝瓘却疲惫的摇了摇头:“多谢兄长,我并无大碍,不用劳烦太医署了。”

  孝珩自知宫内衙署趋炎附势的丑恶嘴脸,并没有坚持。

  二人转身欲行,身后却传来孝琬的声音,“孝瓘,你既娶了清操,定要好好待她……”

  他们沿着湖畔的小径走得很慢,此时的静湖已结了薄冰,苍茫茫的一片,湖边的柳树低垂着枯枝,孝瓘忽然停了脚步,沉声对清操道:“麻烦……你能帮我找个宫人问问,这岸边的桂树去哪了?”

  清操微异。

  “那里本有株桂树。”他若有所思的指了指,“四季都绿着叶子。”

  清操四下找寻,终在山石后面找到一名清扫积雪的老监。

  那宫监似识得孝瓘,他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很是开心的问道:“我道是谁,原来四皇子回来了。”

  孝瓘点点头,还是追问桂树的事。

  老监搔了搔头,憨然笑笑,“老奴虽日日在这里打扫,可这树这么多……多一棵少一棵的老奴也记不住……皇子问的是哪棵?”

  孝瓘苦涩一笑,“年幼时,我每日清晨都会站在那树下的。”

  “噢!在那儿等元女吧!然后你们一道去学堂……瞧我这记性……”老监拍着脑门顿悟,不过很快换了些许遗憾的神色,“可惜今年冬天太冷了,那树刚入冬便死了,叶子落了一地……那日长秋寺主簿大人路过,说是难看,让砍了烧柴。”

  孝瓘轻声叹了口气,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快到绿竹院时,清操无意瞧见他眼眶微红。

  清操将孝瓘扶靠在卧榻上,又在他身后加了隐囊,笑着问道:“你想吃什么?我命食官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