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千年流量夫君 第31章

作者: 轻于柳絮重于霜 标签: 宫廷侯爵 相爱相杀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我知道你吃过饭了……不过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吃一口评一下也好。”

  孝瓘接过来放在嘴里,唇齿间瞬间充满了一股胡麻的味道。

  “胡麻?”

  “嗯……”清操的眼睛亮得像星星,脸却红得像绮霞,“我看你吃汤饼时总爱加些胡麻油。”

  孝瓘蹙了蹙浓眉,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还是慌慌张张跑来的尉相愿解了围:“四皇子,赶紧出去迎驾吧。”

  “迎驾?”孝瓘不明所以。

  “天子驾临肆州。”尉相愿补了一句,孝瓘和清操俱是一惊。

  谁料他二人才站起身,一个衣着黑色大氅身影已立在他们面前,那人迅速除去风帽,露出兑颊和鳞皮,“长恭,多日不见啊!”

  “臣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望陛下恕罪!”孝瓘拉了清操忙行叩拜大礼,却被高洋制止。

  “朕来得突然,怎能怪你?”高洋难得的和颜悦色,

  此时,值夜的几名从事也闻讯赶到,看到高洋便匍匐大拜,口中还絮絮念道:“陛下……我们劝过皇子莫要

  私放皇粮……可他偏偏不听……与我等无关啊……”他们只道天子亲巡为了皇粮之事,自己主动交代尚能减轻几分罪责。

  高洋自是听得一头雾水,也懒着与他们分辨,只看了一眼孝瓘,微微笑道:“朕此番微服夜行,勿须旁人知晓。”

  孝瓘心下了然,对诸人摆了摆手,大家这才战战兢兢的退了下去。

  高洋直道:“你速备空室,将高长弼带到那里。”

  孝瓘猜测广武王涉案颇大,却真没想到高洋竟会因此亲临,他正欲退去着办,却听身后又传来高洋的声音:“长恭,你可在他身上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羁押收监时,只有寻常衣物。”

  高洋摆摆手,神色颇为疲倦。

  刺史府的西园很快被收拾出来,并派了重兵在门外把守,孝瓘又亲自去牢中提审高长弼,然而,当狱卒打开牢门时,却发现高长弼伏身在豆灯旁,怎么也推不醒了。孝瓘伸手在鼻下试了试,已然没了鼻息。

  高洋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把玩一把锋利的短匕,那本来是用来审问“阿伽郎君”的,如今被他径直戳进了孝瓘的锁骨,“你的信上不是说,只有朕亲自前来,他才肯说出幕后主谋并交出证物吗?”

  孝瓘强忍剧痛,缓声道:“臣羁押广武王后……并……并未提审……连他所犯何事都不知道……遑论主谋证物了……”

  “你诓骗朕来此地,究竟有何阴谋?”高洋斜睨着他。

  “臣抓获广武王时便上疏陛下,臣仅待陛下谕旨,押解入邺城,余者一概不问。”

  “方才从事们说……你私放皇粮?”高洋将匕首硬生生的拔出。

  “民怨沸腾,不得已而为之。”孝瓘颤声答道。

  “来人!乐城开国公侵吞赈灾粮款,即刻解回邺城!”他话音未落,但听散骑常侍郑子默急慌慌的禀道:“陛下不好了,突厥大军夜袭肆州!”

  高洋的目光阴凉,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刀刃上的鲜血,然后用匕首尖顶在孝瓘的颈处,“你们这是谋叛啊!这件事从头到尾是不是都是老六设计的?”

  “臣不在朝堂,不懂权谋,臣只知道突厥来犯,臣身为肆州主官,必须即刻上城指挥御敌,以策陛下万全!”

  高洋突然迸发出一阵狂笑,仿佛听到人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你护驾御敌还是献城投降?”

  “护驾御敌。”孝瓘回答得耿直无比。

  高洋盯着孝瓘的眼睛看了许久,最后,竟缓缓放下了短匕。

  “朕征战四方,内外清靖之时,你们还不过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娃娃……”他拖着那条长长的影子,一瘸一拐的走进黑夜,“朕可以亲自上城指挥,朕没有疯……一点都不糊涂……”黑暗中仍回荡着沙哑而疲惫的碎念之声。

  高洋登上城楼,虚扶着残破的城墙。

  青白的月光将百尺长杆上的河阳幡旗染得分外凄凉;暮色的断壁混杂着焦烂的霉味和鲜血的腥气——那难道就是他拨款万两,征夫五万,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北山长城吗?

  四野皆静,唯远方一曲羌笛渺然入耳——那里必定暗伏着无数突厥的铁骑。

  手有些轻微的颤抖,他赶紧用另一只手按住。他本当是九天之外,主宰人世的天神,却为何会感受到这般的阴森寒意?他环视周遭,天地玄黄之间,有那么多眼睛在盯着他,那些熟悉的眼睛,曾经或慈爱,或友善,或恭顺,或卑从,如今却全部充满了最恶毒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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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肆州事

  “敌军甚众,臣派人去晋阳求援吧?”郑子默在旁焦急进言。

  “不行!断不能让晋阳和邺城的人知道朕在这里!”高洋神色有些慌乱,“命段韶来救吧……不……不行,他还在南方……那就往朔州方向点起烽火,斛律光在朔州……”高洋定了定神,“并诏其驰援肆州,不是来救朕,朕不在这里!”

  郑子默点了点头,却还是忧心忡忡道:“陛下,以突厥目前的兵力,援军至少要五万以上才能形成合拢的优势,朔州现役兵寡,而且距离太远,如果临时招募再赶至九原城,少则也要半个月的时间,而肆州才遇重灾,民心不稳,将士更是无心恋战,这势头只怕三天都坚持不了啊……”

  “那你说!朕要怎么办!怎么办!”高洋像一只困在笼中的野兽般怒吼起来。

  “不如把城内的粮草珠宝送些给突厥人吧,草原上的人攻城略地无非就是抢些财物……”

  高洋深深叹了口气——当年意气风发,气吞如虎,何曾想过他也会落到如此耻辱的田地?

  郑子默命人点起烽火,并速速拟好诏书,飞骑往朔州宣召,又将太仓军粮拣敛出大半,再加上民间供出的金箔银两,遣一使臣送给突厥的木杆可汗——阿史那俟斤。

  “这……”高洋打量着使者手捧的左衽百褶纹襦裙,“这是……俟斤的回复?”

  奉衣使者不敢多言,只看了看一旁的郑子默,郑子默微微叹气,“陛下养精蓄锐,坐等援军便好,不必理会其他。”

  “朕问你俟斤究竟什么意思?”高洋掀翻了盛衣的玉盘。

  “他们的可贺敦说……她与陛下相惜……同为女人……不如穿上这衣服等待援军……”使者的声音渐渐低弱,却并不能避免死亡的兀然降临——他话未讲完,高洋已手起刀落。

  “陛下息怒。”郑子默拾起襦裙,“臣有陈平之计,可解此‘白登之围’。”

  残阳碎金,散落在清宁河那原本铜褐色的水面上,便如东施扑粉,也未见得不是美女,只是那一片灰灰的,砾石杂乱的沙滩泄露了效颦的端倪——清宁河,古称恶池,总归不是一条美丽的河流。

  不美的河畔,站了一位同样不美的妇人。尽管今日,她着了狼裔最艳丽的华服,但身材高壮,肤色黝黑,尘霜满面,委实与那身衣裳格格不入。

  “阿娜(突厥语,母亲),你竟真在这里!”少女从一片幽密的树林中探出头,几步跑到妇人的身边,“那条母狐狸可在营中呢!别让她抓了阿娜的把柄!”

  妇人看看女儿,又转向身后的数十支石标,将一颗硕大的羊头挂在正中的那支上,又解下腰间的黄酒倾洒在地。少女知道,那些石标的中间埋葬着母亲的前任夫君,而她的父亲俟斤正是在那个男人的葬礼上,将母亲抢回大帐的,遵照习俗,母亲应该欣然接受地神勃登凝黎的安排,满怀喜悦的委身给这个目如琉璃,魁伟健壮的男人,进而成为他诸多的妻妾之一。

  可她,总也忘不掉她那死在清宁河畔的前夫……

  “怕她什么!就是当着大汗的面,我也敢到这里来!”妇人拍拍女儿的肩膀,“你阿娜上得马,打得仗,草原上牧羊,毡帐里缝衣,哪一样不行?那母狐狸除了一张脸,一肚子的坏水,还剩下些什么!”

  少女似懂非懂的看着母亲,曾经笃信母亲,可当父汗高大的身影再也不出现在母亲的帐中以后,她开始了自己的怀疑。但她不忍心反驳,只是善意的开解,

  柔荑般的手指拈起绸帛的一角,轻飘飘的丢进身侧的火盆,青灰色的烟气弥散,引得火盆边的八剌黑(狗)“汪汪”狂吠。而桃瓣色的丰唇只一勾,篾然吐出几个字:“我是不信的……”

  “哎!——”俟利发(突厥官名)眼见齐国递送的国书被焚,神情稍异,却也不敢多言,只问道,“可贺敦(可汗的妻子)不信什么?”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近侍忽里堆叠起层层笑纹,恭恭敬敬的给可贺敦递上一杯奶酒,又转身牵开八剌黑,“依小奴看,这根本就是一个功力不弱的画师把臆想中的仙女画在纸上了嘛!”

  “这话说得……不错也不对。”可贺敦吹开白腾腾的热气,浅泯了口奶酒,原本丰润的双唇便又多了几分珠光的色泽,“天神造物,何曾吝惜过美貌?”

  她把琉璃杯放回到忽里的玉盘上,和着满面春风,摊开芊芊玉手,俟利发和忽里忙知事的点头称是——他们眼前的可贺敦不正是天神命定的宠儿吗?

  “只要肯踏破铁鞋,可着中原未必寻不见此等绝色,可我偏不信那无能的暴君能数日之内在那小小的九

  原城中找到这样一名,想必是如忽里所言,请了个怕死爱财的‘毛延寿’来唬我的!”

  “齐使说,除却此女,还有赠与可贺敦的珠宝貂裘……”

  “前次给汗王送礼失败,如今他们又想威逼利诱我来媾和?哼——我倒要看看究竟是

  怎样的货色!”

  女人,对于同样美丽的女人总是充满了好奇。

  这位来自西魏的长乐公主,用美貌与智慧换得三代汗王的恩宠,将后宫视为战场的她,自始至终都明白一个道理——“以色事君,色衰则爱弛,爱弛则恩绝。”倘使在长安,恩绝尚可驻足长门,青灯古佛,寡欲而终,也未尝不是一个归宿;而在这穹庐为室,酪肉为食的蛮荒,失去了汗王的庇护,那就意味着群狼分尸,骨肉难存!

  更何况眼下时局混沌,危机暗伏:宇文代禅,自己的血亲宗族俱在长安,若见弃于突厥,难保他们不会受到牵累;而突厥大汗俟斤表面上听从己见,出兵伐齐以媚新周,但心中的如意算盘自然是两面逢源,双方制衡——

  诚如他酒后狂言“倘得南面两儿,何忧无物?”而恰在此时,齐国就真送来这么个绝色女子示好,想这女子年轻貌美,更易虏获了汗王芳心,真得如此,突厥的天平是否会转倾东面?长乐公主秀眉紧蹙,她实在没有把握……

  竹叶沙沙,应和着碎玉风铎的清脆之音,清操飞快的从屋内跑到廊外,望着漫天垂落的雨丝欣喜的喊道:“下雨啦!下雨啦!”她命婢子取了油纸伞,一溜烟的往大门外跑,却在门廊处与孝瓘撞了满怀。

  “我正要去至尊那里为你请命呢!”

  “请命?”

  “下雨啦!”清操欢快的指指头顶,“民怨已平,上天所感,普降甘露啊!”

  孝瓘叹了口气,并没有多少愉悦的神色,只淡声道:“进去再说吧。”

  清操不解,又见孝瓘身后跟着陛下的近侍——直阁将军厍(she)狄敬伏,心中更是纳闷,他追了几步到孝瓘身边,“他干嘛一直跟着你?”

  孝瓘请厍狄敬伏在正厅落座,又命人上了酪浆,自己则拉着清操来到内室。

  “你连夜将你的嫁衣改一改……”孝瓘红着脸一比,“改到我能穿的大小。”

  清操听得下巴险些落在地上,“什……么意思?”

  “你先找出来再说……还有发髻……你平日梳的那叫什么来着……”

  “垂环分青髻,灵蛇髻,飞仙髻,还是……”

  “都行,随便帮我梳一个……”

  清操刚捡回的下巴二次落在了地上……

  “你……你这是要出嫁啊?”

  “嗯。”孝瓘的脸更红了,仿佛真的是待嫁的新娘。

  清操这回就破罐破摔,任由下巴躺在地上算了——

  “嫁给厍狄敬伏?”

  “不是……不是……”孝瓘连连摆手,“陛下欲将我扮作新妇,献与突厥可汗。”

  “咱就是说……能不能找个真正的小娘子去?”清操不解道,“非得你去扮个小娘子?”

  “可能……”孝瓘一向不善言辞,一时也不知如何跟她解释,“我胆子大……而且长得像……小娘子?”

  “嗯……却也有几分道理……”

  清操看着眼睛瞪大,脸色渐红的孝瓘,又宽慰道,“实话说哈,你脸虽长得……咳咳……但你这身材终究是太高了,肩膀也太宽……”

  “突厥民风彪悍,以白硕为美,再加上汉家襦衫宽大,应该看不出破绽。”

  “那入了青庐呢?你当那可汗是宦官吗?”

  这回孝瓘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