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千年流量夫君 第50章

作者: 轻于柳絮重于霜 标签: 宫廷侯爵 相爱相杀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前日?”孝瓘听后一惊,起身问道, “我睡了多久了?”

  “自王妃走后, 有一天?一夜了。”尉相愿挠了挠后脑勺, 也不知他是否还记得静湖寻马的事, 只得加了时间限定。

  他见孝瓘神情果?然?有些迷茫, 又笑道:“殿下睡得很安详,就安详得有些怕人,我每隔一个时辰就进来摸下鼻息。”

  孝瓘白了他一眼, 问道:“王妃到现在还没回来吗?”

  尉相愿摇了摇头。

  “宫中也没有传出太后留宿她?的消息?”

  尉相愿又摇了摇头。

  孝瓘搓了搓手掌, 便要起身, 尉相愿刚想问他要做什么, 有名侍从在门口禀道:“殿下,宫中谒者至。”

  孝瓘心中一紧, 怕是清操在宫中遇到了什么变故?

  待孝瓘穿戴整齐, 在尉相愿的搀扶下聆闻圣训,出乎意料地, 只得到至尊的一道口谕:“今夜内宫禳厌, 急诏王公陪列,朕命领军府抽调禁军戍卫内廷七殿。”

  那谒者将右半兵符交在孝瓘手中,还颇为

  和?气的交代了天?子嘱托, “至尊知殿下有伤在身,特准殿下毋用亲往, 遣功曹或司马去即可。”

  孝瓘受了口谕和?兵符,送走了谒者,转身对尉相愿道:“去将我的明?光甲取来。”

  尉相愿一怔,“圣谕不是说毋用亲往吗?再?说……您这发着高烧,还一身伤,当真不要命了?”

  孝瓘推了他一把,“让你去便去,废话这么多!”

  尉相愿无奈,只得取来明?光甲,往孝瓘身上穿,甲胄尚未披挂完,他已看到孝瓘鬓边细密的汗滴。

  孝瓘瞥他,嗔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对了,把酒带上。”

  孝瓘先去领军府点了三千兵马,分三面入大明?宫,又分别在宣光门和?宣德门留下戍守的禁军,再?将主力汇聚到天?子寝宫崇德殿前。

  此时,侲子和?方相士亦入宫中,煮油四洒,持炬烧逐,自各路宫巷涌至崇德殿。

  “昨日邺城就有人传言,宫中看见先帝与?杨愔一同?西行了……没想到今日至尊和?毛夫人就在宫中见着了!听说是有厉鬼骑在房脊上……”尉相愿道。

  孝瓘抚剑四顾,惟见高啄的檐牙,以及倚在上面的一轮明?月。

  “乌云已散,皓月当空,怎容百鬼夜行?”他说完,看了看尉相愿,道,“此间兵力已部署完成,随我去宣训殿警戒吧。”

  “宣训殿?”尉相愿颇为不解,忙提醒道,“殿下怕是忙糊涂了,宣训殿在后宫,非召不准入,更何况太后此刻也在崇德殿呀?”

  “无妨,我们驻于永巷就好。”孝瓘边说边往宣训殿的方向走。

  他走却又不好好走。

  按说从他们所在的位置,穿过宣光门直走便至永巷;可孝瓘偏要绕远路,围着大明?殿的围墙兜了好大一个圈。他身上带着伤,多走些路就喘息得很厉害,只得扶靠着墙,解下腰间的鹿皮酒袋,灌上满满一大口,再?继续往前走。

  尉相愿初时不解,直到瞧见拐弯处,闪出一个女?子的身影,他才恍悟过来。

  只是女?子身边为她?执灯的人,却是河间王孝琬。

  尉相愿不敢作声,他偷偷瞄了一眼自家殿下——孝瓘正垂着眼帘,将酒袋掖回腰间。

  尉相愿心想,此时总得说点什么,但他憋了半天?,也就只憋出一个字:“走?……”

  孝瓘这才抬起头,他表情出奇的平静,拍了拍尉相愿的肩膀,应了声:“走。”

  尉相愿朝着那二人走,走了几步才发现孝瓘并?未跟上来。

  他回头一望,却见孝瓘的背影。

  孝瓘正朝与?二人相反的方向——崇德殿走去。

  尉相愿跺了跺脚,转身追了上去。

  崇德殿前的广场上,巫傩鼓噪,方相氏则与?十二兽儛戏。王公贵族络绎而至,围拢在旁,时而窃窃私语。

  天?子高演坐在御座之?上,脸色苍白憔悴。太后病重?,他在晋阳的这些时日一直在宣训殿侍疾。近段时间,他的精神突然?变得十分恍惚。以前他总是担心二兄会加害自己,可当他自己坐上御座,本以为会变得安全,然?而那种高处不胜寒的孤寂,反而加重?了他的恐惧——他觉得身边任何人都可能加害于他——直至此刻,他终于理解了二兄的癫狂与?残暴。

  眼下最不能令他放心的,正是他曾经最亲密的兄弟——九王高湛。

  早先就有谣谶说:“中兴寺内白凫翁,四方侧听声雍雍,道人闻之?夜打?钟。”①

  北城的丞相府正是原来的中兴寺,凫翁即雄鸡,暗和?了九王的小字,道人便是废帝的小名。

  果?然?不久,太史就上奏说邺城有天?子气。

  那股天?子气绝非来自那汉妇的儿子高殷,而是九王——高演时常想,他若是处在九王的位置上,他会怎么做?他一定会借用乾明?之?变来讨伐他,而太后真若重?病离世,晋阳也必会有一批勋贵倒戈。

  所以,高演一面削弱九王在邺的兵权,一面决定把废帝高殷押至晋阳,然?后亲自结果?他的性命。至于押解高殷的人选,他试探了很多人,唯有长恭最为合适——他似乎对文宣与?高殷怀有刻骨的仇恨。

  他猜想,也许是源于东柏血案。

  事实?上,高演并?不知东柏的真凶,只是听到过一些流言蜚语,比如血案发生时,时任京畿大都督的二兄高洋就站在院外,却只往窗棂上射了一支羽箭——时过境迁,真相是什么都已不再?重?要。但那份埋藏在心底的仇恨,或可成为他最锋利的武器,这远比歃血为盟可靠许多。

  站在高演身边服侍的女?子,是孝瑜的家姬毛嫱。高演虽未见过“沉鱼”的毛嫱,但他自见到这名柔媚女?子,就认为她?当得起这个名字。

  此刻,高演正紧紧抓着毛夫人的手,目光从这边的屋脊掠到那边的屋脊,最终凝视在那些方相与?神兽上。

  他只盼这鲜卑族古老的驱鬼仪式,能驱走他藏在心底的那只鬼……

  鬼祟乱(4)(捉虫)

  太后娄氏坐在?高演身边, 冷冷的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并非不?信鬼神,只是她这起伏跌宕的一生,看过太多人心的险恶, 她?知?道, 人比鬼可怕得多。

  古老的部族总是迷信火,因为火可以驱散黑暗, 带来?光明。

  方相用火把点燃鼎中的油, 怦然?而起的熊熊烈火, 焚出黑褐色的浓烟, 渺然?腾于?幽寂的苍穹, 高演空悬的心总算落下来一些。

  然?而下一刻,那浓烟如鬼魅的妖气一般,缓缓缠绕上孤洁的朗月, 圆润的边际被血色一点点吞噬……

  人群的私语之声愈甚, 渐渐盖过了傩人的歌声, 舞者也俱停下来?, 只盯着天上残缺半边的血月。

  “天狗噬月,于?君不?吉!”终于?, 有人高喊一声, “臣请陛下速避之!”

  惊魂未定的高演望着下面说?话的人,好?半天才?辨出, 是前些日?自请去邺城重谱雅乐的著作郎祖珽。

  左右王公这时也反应过来?, 纷纷表示附议。

  高演心神俱崩,他本是要?禳厌驱鬼的,孰料恶鬼尚未净, 又迎来?天狗噬月这样?的大凶之兆。

  难道上天真的要?降下责罚吗?

  他不?信!

  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一把推开毛夫人的扶持, 对着下面的群僚,高声喊道:

  “朕治天静地,钦若昊天,区区天狗,何须避哉?明日?,明日?朕将于?墠场讲武!以镇恶鬼!”

  在?往崇德殿的路上,孝瓘和尉相愿同时看到了一个人影——白衣长发,兀然?出现在?幽暗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扎眼。

  尉相愿才?轻呼了一声“鬼”,孝瓘便一把捂了他的嘴;岂料对方?耳力极强,闻声几步上了围墙。

  “是……是杨尚书吗?”尉相愿舌头都有些不?利索。

  “身形不?像。”孝瓘眼睛望着人影的方?向,手提酒袋往嘴里猛灌了一口,然?后把酒袋往尉相愿怀里一丢,深吸口气,亦翻上了围墙。

  尉相愿拿着酒袋,追了几步,道:“殿……殿下,您……您的伤……行吗?”

  ……

  “要?……要?不?还是我去追?”

  ……

  听见远处悠悠飘来?一句,“速去调遣禁军!”

  “哦!好?!”他速速闭了嘴,果断地往宣光门去了。

  孝琬将二人带至宣光门外,着人送痴巧归乐署,自己则仍旧手持着宫灯,与清操一道往南宫走。

  清操扭头看了看孝琬,道:“前面就是绿竹院了,殿下快回去吧,切莫因妾身而耽误了正事。”

  孝琬停了脚步,将宫灯交与清操,“静湖边的小径崎岖不?平,你拿灯照着些,莫摔了跤。”

  清操踯躅着,并未接灯,孝琬用灯柄触了清操的衣袖边沿,“拿着吧。”

  清操不?得不?伸指扣了灯柄,二指相碰间,孝琬感到一阵冰凉。

  “冷?”孝琬挑眉,问了一句。

  清操笑道:“怎么会?天气这么热……”

  孝琬停住了去解披风的手,点点头,转身往回去。

  清操站在?南宫门口,她?身上一点都不?冷,却还是手脚冰凉,瑟瑟发抖——“杨愔”的鬼影一遍遍在?脑海中闪过,任她?怎样?也挥之不?去。

  南宫门上悬着两盏孤灯,灯下有一名打

  盹的老监。

  老监听见清操的脚步声,赶忙醒神,他先是望了望清操,又抬眼看了看孝琬远去的仪仗。

  “是四王妃呀!怎么就您一个人?老奴去唤绿竹院的人来?接您吧?”

  “不?用麻烦了,此去不?远就是绿竹院。”清操这样?说?,眼睛还是暗暗往值房中窥,可惜只此老监一人,她?也不?便请他在?静湖边引路了。

  老监做了个引导的手势,还叮嘱道:“湖边湿滑,王妃慢走。”

  清操只得一人走在?静湖边的花/径上了。

  湖面幽黯无?光,仿佛匿着什么莫可言说?的鬼物?,偶有几声虫鸣,听在?清操耳中亦如低回的咒语。

  她?这般走了不?远的距离,突然?,迎面跑来?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人。

  清操的惊叫尚未来?得及出口,只听“哐啷”一声,似有个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到清操的脚边。

  清操提裙躲开,前面的白影已纵身跃入湖中,掀起的浪花溅了清操一身水。

  清操手中的宫灯也因着水而明灭不?定,她?正抖落着衣裙,前面又传来?铁器坠地的声音,紧接着又是“噗通”一声,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她?提灯往湖面上照,昏黄的灯火却只能照亮岸边的一小片光景,她?沿着□□走了几步,光亮中映出几片银色的鳞甲,还有一把佩剑——

  清操一眼认出那把剑,她?大急望着湖面,喊了声:“四郎!——”

  湖面沉默着,没有半点回应。

  “四郎!四郎!——”她?又叫了两声,正要?转身去绿竹院中唤人,湖面上隐隐出现了一个黑点,那黑点似只蝌蚪般拖着个长长的黑尾,缓缓向岸边游来?。

  她?双手抓起剑,对准岸边的一棵细竹猛砍,细竹轰然?倒落,清操把竹子拖到岸边,可那湖中的黑点竟骤然?消失了。

  她?已顾不?得许多,将竹子一头推进水中,心里想着万一上来?的是歹人,她?须备着拔腿就跑。

  又过了一会儿,竹杆的那头浮上一人,清操提灯照去,骇见一张布满黑发的白脸,浮沉间露了眉眼,弯眉广目,长得倒是不?错,只是清操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