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千年流量夫君 第88章

作者: 轻于柳絮重于霜 标签: 宫廷侯爵 相爱相杀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嗯,是正经?的。”

  清操对他眨巴着眼睛,不知他是何?用?意。

  兰陵王府外,骖乘辂车已备好。

  孝瓘登车后,先往太庙随天子祭祖,而后去太极殿宴饮。

  他已去了平冕,只戴远游冠,步入太极殿,殿中的宾客还不甚多。

  导引监领着他一路向前,眼见?

  快到御座台基之下,才停下脚步,指着其间?一席,道:“殿下,请。”

  孝瓘发现?自己的座席竟然仅次于太子高纬。

  “这,不妥吧……”

  正犹豫间?,导引监又说了一遍:“殿下,请。”

  孝瓘无奈入席,清操立在?他身后,二人中间?隔了道帘子,她小声道:“你看那?炉架。”

  孝瓘往大殿中央看,那?里摆着一只硕大的青铜烤炉,炉下是发红的木炭,炉上横着铁钎,钎上插着一只肥羊,典御大人亲自转动钎子,旁边几个?尚食监则负责扇风。

  “怎么了?”孝瓘半回?着头,轻声问。

  “你与那?羊有何?异?”

  孝瓘浅声一笑,“确实无异。”

  此时?,宾客渐多起来。

  文官们望见?座次,无不一愣,继而热络地与孝瓘寒暄几句;年?轻的武将?则聚拢在?孝瓘周围,让他讲述金镛城下生死搏杀,然后挑起大指,感佩一番。

  唯独延宗,他在?一众赞誉中大声说:“四兄,你胆子忒小,算不得大丈夫!那?样的形势下,你竟没有乘胜追击?呵,这要是我,只怕关西早已平定!”

  孝瓘忙顺着他的话,道:“延宗说得不错,金镛城下不过?侥幸,日后平定关西,才当得起兄弟们的称赞!”④

  众人一笑,纷纷称是,而后各自归座。

  只有延宗和孝珩还站在?他身边,关切问道:“你伤怎么样了?”

  “好得差不多了。”孝瓘朝他们笑笑。

  孝珩四下张望,瞧见?一个?空位,对延宗努了努嘴。

  延宗会意,笑道:“他没来?”

  孝珩笑了笑,“听说在?家写书呢。”

  孝瓘被他们说得一头雾水,问道:“你们在?说谁?”

  孝珩与延宗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对了,怎么未见?三兄?”

  孝珩和延宗同时?叹了口气,孝珩道:“孝琬箭射草人,被和士开污蔑,说那?草人就是至尊。昨日至尊降旨,将?他禁足在?河间?王府了。”

  “为何?要扎草人为箭靶?”

  孝珩还不及回?答,殿外忽然鼓乐齐鸣,协律齐唱:

  “夏正肇旦,周物充庭。具僚在?位,俯伏无声。大君穆穆,宸仪动睟。日煦天回?,万灵胥萃……”⑤

  天子高湛缓步上殿,身后并不见?太子。

  高湛立于扆(yi)屏前,面南端坐在?御座上,众臣起身,山呼道:“三千咸列,万国填并,圣皇负扆,虞唐比烈!”⑥

  高湛望了望太子的空位,面露不悦之色,他转头问内侍邓长颙(yong)道:“太子呢?”

  邓长颙满脸堆笑道:“太子殿下这不来了吗!”

  导引监引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走进太极殿。

  那?孩子身着九章朝服,梳着双童髻,用?两枚玉导引入空顶黑介帻,后面跟着一名舍人,手持玉盘,盘中放着远游冠和九珠平冕。

  “此乃国宴,你身为太子,怎可迟到?”

  高纬一直低着头,不敢看高湛,也不开口解释。

  眼见?高湛目露怒意,他身后的舍人忙道:“此事不怪殿下,是皇后训斥陆姊,忘记带平冕了。”

  那?舍人一开口,马上引起了孝瓘的注意——此人不正是他在?静湖里捉住,假扮杨愔的那?只“鬼”嘛?

  此“鬼”还真是阴魂不散。

  这人在?东柏堂死里逃生,被文宣帝擢升为武卫将?军,后不惜冒死扮“鬼”,如今竟又混迹成了太子舍人!

  显然清操也认出了他,在?帘子后面轻咳了两声。

  高湛垂目看了一眼玉盘中的冕,道:“按新规制,拜谒祖庙才需戴冕。”

  高纬听罢,猛然抬起头,道:“明明是干阿奶说得对!都是家家把时?间?给我耽误了!”

  他口中的干阿奶,是他的奶娘陆令萱。

  陆令萱的丈夫骆超因谋反被杀,陆令萱因怀有身孕,免除一死,配入掖庭为奴,不久产下一子,取名提婆。

  那?时?,还是长广王妃的胡氏也才诞下高纬,在?一众乳婆中选定了陆令萱。

  高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高纬入座,然后命邓长颙宣读诏书:

  “我朝诞应天命,建极为尊,今有西羌,肖小妄大,窥逼河南之地。民为邦本,圣人教化,著在?典谟。朕准免洛州经?贼军处一年?租赋,赦州城内死罪已下囚……”

  清操听到那?句“赦州城内死罪已下囚”,不禁瞪大了双眼——州城之内,除却死囚,均可赦免宽宥。

  她眼中腾起了水气,总算明白孝瓘执意要她来太极殿的原因——他想让她亲耳听见?,她已不再是戴罪之身!

  诏书的后面,是对此次有功之臣的封赏。

  “……除授太师段韶为太宰,司徒斛律光为太师,兰陵郡王高长恭尚书令。”

  隔着帘幕,她望着他影影绰绰的轮廓,似先向后看了一眼,然后撑着案几起身,缓步走至殿前,同段韶和斛律光一起跪接了圣旨。

  相?比荣誉性?的虚衔,尚书令掌通章奏,总领六部,可谓手握权柄,宗室亲贵无不眼热,无不竞逐。

  当然,这也是个?纷乱庞杂,要人殚精竭虑的职位。

  无论?从遭人嫉恨,还是从身体状况的角度,清操都不认为孝瓘应该承下这份差事。

  宣读完诏书,宴饮正式拉开了序幕。

  内侍们先端上生羊脍、鲜鱼脍,五生盘等冷食。

  若蘸着葱、姜、白梅等调制而成的八和齑(ji)⑦放入口中,再饮下一杯邺城鹿尾酒,可谓人间?至味。

  对旁人是至味,对孝瓘却是折磨,他只是礼节性?的夹了一小块鱼脍,吃完没多久,便歪头呕出一口黑血。

  彼时?清操刚从帘幕后出来,想帮他去取些熟食,这口血正落在?她脚边,溅污了她的圆头履。

  她连忙俯下身。

  孝瓘望着她,他的眼睛本就像桃花瓣,此刻眼周微晕,染了洇润之气,便似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在?她耳边轻声道:“对不起……”

  也不知是为弄脏了她的鞋,还是为一直瞒着她而道歉。

  清操一个?没忍住,泪珠“啪”地落在?那?血渍上,“说什么对不起啊……”她抽吸着鼻子,抚了抚他的肩膀,“我去给你弄些鹿头肉羹吧?”

  孝瓘正要点头,恰有内侍走过?来,端了一块羊腿肉来到孝瓘面前,“这是浑羊殁忽⑧。至尊赏赐给殿下的。”他说着,指了指殿中的青铜烤炉。

  那?炉上的羊已被剖开,从中取出事先塞好的鹅。

  鹅肉呈进天子,而羊肉则赏赐臣僚。

  内侍指着盘中的腿骨和羊肉,又道:“至尊说,骨、肉相?付。”

  孝瓘一怔,他看了看御座上的皇帝,又看了看身边年?幼的高纬,轻轻叹了口气。

  在?兄终弟及与父死子继的几轮博弈中,齐国的所有势力都被绞缠在?一起,扭曲、挣扎、厮杀,国势被一点点消耗殆尽。侥幸活下来的人,思考的也不再是如何?能使国家强大,而是贪图眼前的片刻迷醉。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去的人会不会是自己;谁也不知道,这条通往御座的丹陛还要涂染多少高氏子孙的鲜血……

  殿中鱼贯而入许多胡姬,她们手中抱着琵琶,边弹边舞动起腰肢,一时?柔情似水,仪态万千。

  孝瓘仔细听她们所弹的曲子,虽换了乐器,变了调子,但仍有些耳熟,不禁扭头看了眼清操。

  清操也正凝视着殿中的胡姬。

  曲调猝然转急,鼓声噪起,镈钟与铜磬齐鸣,犹如万钧雷霆,穿云裂石,扫荡六合。

  胡姬们退散两边,门外涌进许多甲士,中间?簇拥着一名身着明光甲,头戴铁兜鍪的鬼面将?军。

  六镇武将?们在?段韶的带领下尽皆起立,有的甚至欢呼雀跃起来。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将?军”退了鬼面,露出白皙的皮肤和胡人的卷发,正是右仆射和士开!

  高湛表情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笑着鼓了鼓掌,“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个?丑胡儿!”

  和士开气喘吁吁解下兜鍪,叩拜道:“臣以此曲贺陛下凯旋!”

  “此曲荡气回?肠,可壮我军威,不知有没有名字?”高湛问道。

  和士开看了看武将?所在?的区域,目光扫过?

  段韶和斛律光,笑答道:“兰陵王入阵曲。”

  孝瓘和清操俱是一惊——前面相?同的旋律已是蹊跷,怎料就连名字也是一模一样……

  高湛的目光已投向孝瓘,“长恭,你自北邙两次陷阵,率五百骑突破西贼十万大军的防线,实在?勇武可嘉!来,陪朕饮一杯!”

  孝瓘举起酒杯,躬身回?道:“此役得胜,全赖段太宰和斛律太师的缜密谋划。他们在?两翼牵制住敌军,我才得以侥幸至洛阳。这杯酒,我愿与二位前辈共饮!”

  “说得好!我大齐良才济济,威克西羌指日可待!”高湛对着段韶和斛律光举了举杯,二人旋即起身陪饮。

  高湛饮罢,放下酒杯,看了眼高纬,那?孩子不食不饮,就正支着头发呆。

  “太子今日可有想说的话?”

  高纬“啊”了一声,回?过?神来。

  “朕问你可有话要讲?”

  高纬身边的舍人忙走到案几前,斟满酒杯。

  高湛昨晚已着人提醒东宫,今日酒宴让太子提前备些祝酒辞,以彰显人君的气度和才华。

  高纬拿起酒杯,眼睛却一直盯着和士开手中的鬼面。

  “父皇……和……和大人刚才为什么要戴那?个?……”他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高湛皱了皱眉头,“刚才那?支武舞是在?模仿金镛一役。”他指着孝瓘,“你四兄正是戴鬼面慑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