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婚 第7章

作者:怡米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复仇虐渣 古代言情

  后院安静如斯,晾晒着一排排染布,阻隔了视线。

  风很大,染布飞舞,季绾瞧见一双黑色锦靴于布架中若隐若现,她快步寻了过去,“君大人?”

  可当她走过第一排染布,却不见那人身影。

  布匹被风吹得唰唰作响,她停在一张红绸前,暗想这该是茜草或红花染出的色泽,而一旁的粉缎,该是枇杷叶子染出来的。

  染布在日光下柔顺发亮,都是上乘的织物。

  “喜欢吗?”

  身后传来男子低沉的询问,季绾下意识转身,对上君晟内勾外翘的桃花眸。

  仿若沁过寒潭水,涤净雾霭,清澈深邃。

  男子站在风中,衣衫与染布斜飞。

  季绾欠身,“见过君大人。”

  “喜欢吗?”君晟又问了一遍。

  “......喜欢。”

  君晟上前,抬手捻了捻红绸,宽袖垂落,露出悬在虎口上的老山檀手持,直垂于腕骨。

  “这是你我的婚服料子。”

  一簇簇震惊炸开在心底,季绾愣在原地,半歇没有反应。

  也许,是君晟猜出了她此来的目的,先发制人,开门见山。

  “君大人,关于婚约,民女有话要讲。”

  “嗯。”

  “民女想要退婚。”

  勇气再而衰,三而竭,季绾一鼓作气,将心中所想尽数吐露出来。

  她不想被婚约捆缚,盼遇情投意合之人,相知相许,而非盲婚哑嫁。与沈栩相识将近七年,用了五年放下心防,却是遇人不淑。

  周遭一瞬静谧,唯剩风吹染布声。

  片晌,君晟轻笑:“怕是不行。”

  季绾不懂君晟在执着什么,似下一刻就能听他亲口讲出实情,又似真话环绕在云里雾里,辨不清、猜不透。

  “为何不行?大人位居正三品,年轻有为,身边美人环绕,不愁婚事的。”

  “君某不看美人,只看眼缘,季姑娘是唯一合我眼缘的人。”

  季绾哑然无声,雪腮染红,这与她料想的完全不同,君晟没做正人君子之举以成全她的所求。

  “大人非要强人所难?”

  君晟垂手,长指微蜷,勾住下落的手持,低声笑了,“并非君某强人所难,而是朝中诸多政敌针对君某的身世冷嘲热讽,虽说英雄不问出身,但实在疲于应对,倘若再遭退婚,冷讽之言会更甚,免不了被大做文章。君某是俗人,无法做到无畏人言,会权衡利弊。”

  那日柳明私塾前,季绾的确亲耳听见二皇子对君晟身世的嘲讽。不难想象,暗流涌动的朝廷里,有多少暗刀冷箭。

  这一刻,季绾方意识到,外人口中轩然霞举的通政使,并非完人,也有私欲,不会因成人之美,致自己陷入两难。

  攥了攥微凉的手指,季绾着实无措。

  有理儿变成了不占理儿。

  女子娇颜倒影映入墨瞳,君晟忽而退了一步,提议道:“既然娘子眼下未遇到相知相许的人,可否帮个忙,成为我名义上的妻子,待他日有变,君某不会阻拦,还会十倍偿还这份人情。”

  形同虚设的假夫妻吗?

  季绾侧过头,这与她设想的完全不同。

  “大人不是在说笑?”

  君晟的桃花眼生来含情,戏谑时,脉脉深邃,反倒是认真时,有股子强攻他人思绪的犀利。

  他迈开步子,朝她走去,一步步落在女子的心坎上。

  背后抵住轻软的染布,女子避无可避。

  君晟附身,超出了男女之防,却又维持着一定距离

  

  ,不至于冒犯她。

  “如何能让娘子觉得我不是在说笑?”

  巨大的身形差距令季绾心跳如鼓,不由别开脸,躲开袭来的清雅气息,“你......僭越了。”

  君晟慢慢直起腰,拉开距离,“冒犯了。”

  适才的燥热被风一点点吹散,季绾缓了会儿,一时拿不定主意,也退了一步,“容我想想。”

  话落,不敢再逗留,快步离去,留下君晟一人在翻涌的红绸“浪涛”中。

第06章

  从书肆离开,季绾思量着眼下的处境,身后忽然传来齐伯的唤声,她转过身,见齐伯挠着后脑勺走来,汗衫松松垮垮包裹着低矮的身躯,邋里邋遢,不修边幅。

  “绾丫头,小老儿近来想开间学堂,收几个弟子。季渊要是乐意,让他也过来吧。”

  齐伯拍了拍衣裳的褶皱,自报起家门,罕见的羞了脸儿。

  季绾品过老者往日的谈吐,用博闻强识来形容并不夸张,小隐于野,大隐于市,季绾并不怀疑老者的本事,却惊讶于他是先帝年间的二甲进士。

  毛遂自荐的师者着实不多,季绾感激之余,心里打鼓,昨日才同他谈起替弟弟求师的事,今日老者主动出师,其中必有隐情。

  “是君大人托您收徒吗?”

  齐伯抱臂歪歪下巴,直指书肆方向,不言而喻。

  季绾不知该先感谢哪个了,适才的浮躁一瞬平息。

  “晚辈回去与阿渊说说,他必定欢喜。”

  看得出,弟弟很喜欢这位白发翁。

  弟弟天生哑症,按大鄞规制,不能科举,季绾不求弟弟能另辟蹊径出人头地,只盼他余生顺遂,做想做的事。

  回去的路上,季绾绕道去了一趟柳明私塾。

  私塾虽暂时被封,但仍有夫子在打理,听说季渊要退学,先是一愣,旋即摇了摇头,没有外露太多情绪。

  “可惜了,依季渊的天赋,若能参加科举,定能取得功名。”

  季绾扯扯唇,她不能替季渊释然这份遗憾,但能陪弟弟一同面对。

  夫子唏嘘,目送季绾离开。

  屏风后,刚与大理寺丞在私塾后院交涉过的二皇子慢悠悠走出,盯着季绾的背影“啧”了声。

  巳时褪去晨风,闷热蝉鸣,烈日灼灼炙烤草木,汗水透了布衫。

  夏日泛困,草席铺地,商贩们躲在树荫底下纳凉,懒倦打着哈欠。

  季绾沿途买了些瓜果,径自去往医馆。

  医馆临街,往来可见香车宝马,被一顶双人抬的墨绿小轿挡住时,季绾向左礼让,谁知轿夫一偏,再次挡住她的去路,季绾又向右,轿夫也跟着换了方向。

  将她堵住。

  季绾停下来,不解地看向垂落的轿帘。

  里面的人挑开帘子,谩笑一声。

  “不长眼的东西,挡住人家娘子去路,不知致歉?”

  打头的轿夫赶忙笑嘻嘻赔不是。

  看着坐在轿子里的二皇子,季绾不想得罪,欠身退到一旁。

  街上人头攒动,很快将季绾淹没。

  二皇子抵抵腮,俊朗白净的面容泛起笑痕,本想再调笑几句,却见迎面缓缓驶来一辆乌木马车。

  乌木极其名贵,非寻常人家所能打造,二皇子定睛一看,认出是太师府的车驾,恍惚间转眸,那女子已溜之大吉。

  季绾回到医馆时,何琇佩和季渊正蹲在明堂的地上围看一件做工复杂的器具。

  “娘,在看什么?”

  “绾儿回来了,快过来。”何琇佩带着几分激动,拉过女儿介绍道,“送来的人说,这叫冰鉴,盛放冰块的。”

  季绾看着器具里罕见珍贵的冰块,不知该作何反应。

  朝廷逢夏会按品阶颁冰赐臣,用以消暑降温。

  不用问都能猜到这是君晟派人送过来的。

  无功不受禄,想起君晟的提议,季绾像被架在炭火里,燥热冒暑气。

  “娘,找人搬还回去吧。”

  何琇佩站起身,身上透着清凉冰气,“君大人的一片好心,退回去不好吧。”

  “可女儿......”

  “娘知道你短时迈不过心坎,但如今有珠玉摆在面前,日后你还相得中粪坑里的石头吗?”何琇佩捏了捏女儿的手,“再说沈栩有太师府做靠山,日后必将飞黄腾达,咱们就算为了出气,也不能落于下风。沈栩好比雾霭,君大人是清风,清风来时,雾霭当散。娘的绾儿,一定会如沐春风的。”

  清风来时,雾霭当散。

  季绾被这番文绉绉的说辞逗笑。

  何琇佩嗔一眼,也跟着笑了,“从你爹那儿学来的。”

  蹲在地上纳凉的季渊比划了下:我也觉得。

  季绾推推弟弟的脑袋瓜,刚要去往诊间,忽听门外传来声响。

  几名小厮抬着另一个巨大的器具走进来,稳稳放在地上。

  外形上看,也像是冰鉴。

  果不其然,其中一名小厮恭敬鞠躬,说明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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