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青长白
回了家,姚春娘从衣柜里翻出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她身上的裤子湿了,小衣胸口也被齐声咬湿了,黏糊糊贴着身上,很不舒服。
她也不避着齐声,背对他跪在床上,就这么脱了衣服直接换。
齐声看了眼她白净胜雪的薄背,喉结动了动,弯腰把床下被她踢乱的两只绣鞋捡在一起,放在了床边。又把她扔在地上的裤子和衣裳捡起来放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抬头时,齐声的余光扫过床头靠着的窗户,忽然看见窗户上贴着一小块灰布。
他皱着眉头凑近看了看,把粘在窗户纸上的灰布掀开一角,看见下方破了一个指头大小的圆洞。
姚春娘听见声音,扣上领扣,凑了过去:“怎么了?”
齐声仔细看了看窗上的洞,问道:“怎么破、破了?”
姚春娘摇头:“不知道,我也是那天早上看见从这洞里照进来的一束太阳光才发现,还以为是虫子钻的,就拿布随便粘上了。”
她说着,手痒似的伸出个指头,去扣那个小洞。
齐声拉开她使坏的手,放下掀开一半的灰布,把小洞严严实实又遮了起来。
他想起那天在河边听见别人说过的“听墙角”的话,不放心道:“我明天重、重新给你做两、两扇木窗户,把这换、换下来。”
姚春娘不舍道:“这多好啊,透光呢,煤油钱都省了。”
齐声道:“一戳一、一个洞,不妥、妥当。”
两人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两声耗子爬过似的窸窸窣窣的响。
姚春娘警惕地扭头看去,小声问齐声:“大半夜的,是谁啊?”
齐声微微摇头,表示不清楚。
他正准备过去看看情况,又听门口传来几声极低的敲门声,敲门声后紧跟着一道男人的声音:“姚春娘,姚春娘。”
拖长了音,压着嗓子,叫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听得人瘆得慌。
姚春娘心头一抖,受惊的兔子似的蹦到齐声身边,死死抓着他的手,吓得语无伦次:“是不是张青山来了,齐声,张青山来找我了!”
她声音抖得厉害,齐声皱眉盯着门口,将吓着的姚春娘护在身后:“别、别怕,我去看、看看。”
他自然不觉得门外说话的人是死去的张青山,只是若不是张青山,那便是其他夜里来爬姚春娘房门的男人。
比起鬼,这种人倒更可怕。
齐声大步朝门口走去,姚春娘不敢一个人留在屋子里,忙从床上跳下来跟在他身后,手抓着他的衣裳,脸埋在他背上,害怕地只露出了一只眼睛。
门没拴,外边的人唤了两声,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刚跨进一条跛腿,抬眼就看见人高马大站在门后的齐声。
他低着头,皱着眉头,面色不善地看着来人,活像尊守门的门神。
葛天显然没想到姚春娘这寡妇家里今夜还有别的男人,更没想到会是村里老实得出了名的齐木匠。
葛天搭在门上的手猛地缩回去,迈进来的一条腿也在齐声不快的眼神中收了回去。
他看着面前比他高了一个头不止的齐声:讪讪道:“齐木匠,好巧,你也在啊。”
齐声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竟然还冲着葛天点了下头。
齐声平静如死水,态度也难以捉摸,葛天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得这场面尴尬得让人十足不自在。
再一细看,他腰上抓着两只女人的手,背后露出个黑乎乎的脑袋,不是姚春娘又是谁。
葛天本就是周梅梅家的常客,见了这状况哪还有不清楚的。
只是周梅梅这些日子收留了个傻姑娘,转了性,不见男人也不接客,他憋得不行了,才想着上姚春娘这儿来碰碰运气,属实没料到会撞见齐声。
他想起上次来的时候看见的那个男人,把记忆里那人健硕的体格和眼前结实的身躯一对比,心里很快有了答案。
他没料到齐声这么本分的人也会干出半夜进寡妇门的下流事,脑子一抽,干巴巴问了句:“齐木匠,你、你在这做什么?”
齐声自然没有回答他这废话,挡在姚春娘身前,沉声道:“以后别、别再来了。”
葛天听见这话不乐意了,周梅梅好过那么多男人,没有哪一个霸道得不准周梅梅接客,他不满道:“你这不是,你这不就自私了吗?”
他自己行事龌龊,便当齐声也是个龌龊人,不怕死地继续道:“哪个寡妇床上夜里没几个男人,没有自己偷吃了,把锅独占了的说法。齐木匠你这就不对了。”
齐声拧紧了眉头,正要说什么,弄清了状况的姚春娘忽然从他背后探出了脑袋。
姚春娘见敲门的人不是张青山,只不过区区一个葛天,便也不怕了,张嘴冲着他就是一顿骂:“大晚上的爬寡妇门,你马尿喝多了!”
葛天是个软弱的贱骨头,被姚春娘这么一骂,点头哈腰地笑道:“姚寡妇你这话不就见外了,都是邻居,齐木匠能爬,我怎么就不能爬。齐木匠没见过女人呢,说不定我那儿比齐木匠还能让你爽呢。”
姚春娘嫌弃道:“你爬个屁,你那瘸腿上得了炕吗?赶紧滚,不然我揍你。”
她话音落下,齐声立马沉着脸朝葛天迈进了两步。
他这健壮的体格往葛天面前一站,叫人毫不怀疑他一拳能把竹竿似的葛天打趴下。葛天哪敢和他硬碰硬,被逼得节节败退,跛着脚一跳一走,三两下就退到了院坝子里去。
姚春娘狐假虎威,威胁道:“你再敢来,我就打断你另一条腿。”
她捡起门后顶门用的木头就朝他脑袋上砸过去:“滚,滚,赶紧滚!”
葛天晦气地叹了口气:“姚寡妇,你这真是……”
他话说一半,看了看门口没怎么吭声的齐声,像怕齐声当真动手似的,摇了摇头,如来时一样,悄摸摸地离开了。
姚春娘冲着他的背影子“呸”了一声:“臭东西!”
第四十七章 露馅
唐安在家自由自在待了两日,又得背着书包上学校。
她吃过午饭,缠着唐英腻歪了半天,又坐在家门口依依不舍地逗了会儿猫,横竖不想离开。
学校比不得家里自在,她每回离家都丧着脸一副半死不活的样,齐声已经习惯,即便见她撒泼打滚,也只当没看见。
在学校,师生都得自己烧火洗锅煮饭吃。齐声给她做了肉饼装进饭盒里,等她到了学校晚上再吃。
他担心饭盒漏了,找了两张干净的油纸在饭盒外密密实实包了两层。
心情不爽诸事不顺,唐安把饭盒塞进书包,挎上书包正准备走,忽然听见书包响起几声断线声。
她拿起书包左右看了一圈,发现逢在书包两侧的肩带有一侧脱了线,几乎快散了。
她郁闷地叹了口气,冲着棚子下做木工的齐声大声喊:“哥!我书包坏了。”
齐声停下手里的活,转头看过去。
唐安一手举着书包,另一只手扯了扯肩带给他看:“带子松了。”
话音一落,也不知道是她手上力气使重了还是怎么,只听一小串撕扯声响起,那本就脆弱的肩带整个被拽了下来。
齐声无奈地进屋翻出针线,接过她的书包,坐到了光线通透的院坝里开始给她缝包。
今日难得天晴,姚春娘搬了把摇椅,躺在院子里悠哉悠哉晒太阳。
唐安抱着猫凑过去,和她挤在椅子上一起躺着晒。
姚春娘拿扇子挡着头顶刺眼的光,看着不远处坐在阳光下对着太阳穿针线的齐声,轻声和唐安道:“你哥对你真好。”
唐安也望着齐声,她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我哥是除了奶奶对我最好的人,等他老了,我是要给他养老的。”
唐安的性子看似跳脱,但有时候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又透着点齐声的影子。
齐声也才二十来岁,她这话却说得仿佛他已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听得姚春娘直乐。
齐声听见唐安的话并没什么反应,姚春娘笑了两声,他倒偏头望了她一眼。
她微侧着身,悠闲自在地躺在椅子里,一条腿支着地,一条腿蜷在椅子上。阳光刺目,她拿扇子遮着半张脸,微微眯着眼瞧他,在唐安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冲着他笑。
唐安学着她的模样躺着,舒舒服服地靠在她胸前。两人看起来,像年轻的娘带着女儿。
只是当娘的或是年轻时受了男人的蒙骗,才会在年纪轻轻就有了半大的姑娘。
唐安问姚春娘:“春娘姐,你家里有哥哥吗?”
姚春娘遗憾道:“没有,我家里就我一个,不过我爹娘倒是做梦都想要个儿子。”
唐安道:“我听他们说一个孩子是宝,两个孩子是草。春娘姐你爹娘一定很疼你。”
姚春娘安静了片刻,小声道:“也不尽是那样。”
唐安仰着脑袋,疑惑地看她,见姚春娘面露愁绪,奇怪道:“为什么?他们对你不好吗?”
姚春娘不知道该怎么和唐安说,思索着慢声细语道:“不是不好,只是因为我是个女儿,所以在他们眼里他们对我已经足够用心,但也顶多只能对我这么好了。”
唐安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像是没太听得懂。
姚春娘望着皱着眉头坐在坝子里给唐安缝书包的齐声,慢慢道:“你不用想这些,因为你哥不一样,他会对你好的。”
姚春娘从来没有告诉齐声,她喜欢他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她看到了他对唐安的好,就像别人家的爹娘对儿子一样心细用心。
尽心尽力,毫无怨言。姚春娘很羡慕。
姚春娘又问唐安:“说起来,我从来没听你提过你爹娘呢。”
唐安耸肩:“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不知道干嘛的。”
她语气满不在乎,还有点说不出的冷淡。姚春娘听得这话,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没再问。
这日街上开集。
李清田去摊上掐了三把嫩青菜,去面坊称了一斤三两的鲜擀的饺子皮,一路见着人说说笑笑,最后上蒋家的面馆点了一碗臊子面,吃完打算打道回府。
蒋家面馆人多,她站在热气腾腾的面锅前张望了半晌,眼尖瞧见角落里坐着个熟人,挎着篮子拎着酒,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桌上,葛天正埋头吃面,忽然身边一沉,凳子一晃,一抬头,就看见李清田那张喜庆的脸。
只是这脸此刻没带笑,瞧着沉闷得很。
葛天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地,打趣道:“哟,您今儿是上山挖了煤?脸黑成这样。”
李清田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扔,气道:“前段时间张家的小寡妇不知皮不要脸,在外边拿自己的亲事儿打我的脸,把老娘的媒事都给搅黄了。”
葛天就住姚春娘附近,自然听说过这事儿,眼下咧嘴直笑:“谁让你把姚寡妇说给张家那病秧子做妻,你要把她说他旁边住着的大个儿木匠,人小寡妇能拿这事儿到处说?”
李清田“啧”道:“你个憨货,你哪头的?我还到处帮你找媳妇儿呢,你倒打趣起我来了?”
葛天用力耸了下瘦柴似的肩膀,无所谓地嘟囔道:“那你也得给我找个媳妇儿来啊,这都几年了,我那屋连个女人味儿都没有。”
李清田被他气得不轻:“你成天上周寡妇家,谁肯把女儿嫁给你。”
葛天半点不挑:“当娘的也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