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纸鹿
几年不见,陆迢的五官其实比以前更加疏冷,只有闭眼时,才能看出来。
视线由上往下,他身上也黑了些,肤色比古铜稍浅,这样的颜色似乎要更衬他。
许是陆迢太高,背阔肩挺,穿上衣裳便如修竹一般。谁也想不出,衣裳脱了,底下会有这样贲张结实的腱子肉,和她的截然不同。
秦霁在旁人身上也没见过这样的,她伸出指尖,落在陆迢的肩上,试探着按下去。
比以前更硬了。
她指尖继续往下,摸到一处凸起时停了下来。
以前的,好像不是在这儿?
秦霁眉心轻拧,拉下被子,才看见他胸口两道肉疤,就被一只大掌捂住眼睛。
陆迢醒了一半,磁嗓低沉着,“秦夫人在这里耍流氓?”
秦霁语塞,扒开他的手,仰脸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
“这才是耍流氓。”她扬起下巴颏,“你是流氓。”
陆迢闷笑了声,舌尖舔过她咬的地方,“我不是。”
*
翌日,秦霁要回她师父那儿,陆迢环着她的腰不放开。
“我昨晚就叫人报了信,他们不会担心。”
“你怎么说的?”秦霁眉心轻拧,满是不信任的神情。
陆迢不自在地偏开头,“实话实说。”接着手背就被拧了一把。
秦霁面颊绯红,瞪了他一眼。
陆迢讪讪松开手,“这是你小时候住的地方,好容易来一趟,多住几天,不如离开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去看师父师母?”
秦霁想不答应也不行,她脸皮薄,这会儿回去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她一时羞愤,忽略了陆迢喊出“师父师母”时极为自然的口气。
小雨还留在京城,没过两日,秦霁便带着陆迢去师父那儿辞行。
马车上,她掰着指头,“陆迢,你在金陵的人多,我师父师娘年纪大了,能不能——”
他握住她的手指,一个个捏着轻轻往下掰,“身体不好,安排太医十日上门问诊一次。年纪大了,我叫人常来这里看顾。平日里的——”
他还要继续,秦霁忙摇摇头,“不用,这些够了。”
陆迢笑了声,“好,那就这些,我回去就叫人安排。”
到了宅邸大门外,这次是陆迢与秦霁一起进去。
守门的婆子见到他们两个,楞站一下,迎了人进去。
师母先见到他们,咦一声,随即笑起来。“这位就是陆大人罢?”
“师母,唤我昭行便好。”陆迢站在秦霁身侧,语气和善,一副极易相处的样子。
师母笑弯了眼,“你们一块儿回来了?正好,厨房刚开始做饭,我这就过去吩咐声。”
“不用了,师母。”秦霁上前挽住她,指了指陆迢手里提着的两个青花折枝红漆木食盒。“他第一回 上门,他请。”
“也好,你们惯来守礼。”师母又问陆迢,“那我去叫厨房温些酒,昭行,你难得来一趟,陪那老头子喝一杯怎么样?”
“都听师母的。”陆迢微笑道。他穿着一身绀青竹枝纹长袍,乍然一笑,颇显出几分温文尔雅的君子风度。
师母被哄得直笑,旋即去厨房交代。
秦霁目送她走远,仍站在原地。陆迢到她身边,“不进去?”
秦霁抬首看了陆迢一眼,迟缓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往前去,她落后陆迢半步。经过正厅时,秦霁垂眼看向地面,陆迢即时停了步。
听了会儿,他才问,“里面好像没人?”
“师父应在隔间。”
正厅往前是偏房,秦霁师父平素都待在那里间作画或是喝酒,来过一回的人都会知道。
她带他去见了师父,未几师母回来,陆迢送了礼,几人在正厅一起用过饭,又叙了番话。
临走前,师父嘱咐道:“你们夫妇下次带着小雨一起来这儿住几天。”
陆迢笑着应下,“我们下次一定带她来玩。”
出了大门,秦霁收敛了表情,同坐一车,也不开口说话。
“怎么了?”陆迢问。
秦霁靠在他肩上,恶声恶气凶他,“别吵我,陆迢。”
他明明就和师父师母认识。不仅知道他们两人的喜好,说话时还没由来的熟稔。
难怪师父的病会早早好起来,生着病,宅子里会多出那些下人。
在她回来之前,陆迢就照顾好了他们。
回来路上,他却一直装做不知道。
陆迢为什么装作不知道?
*
十二月底,两人回到京城。
长公主府,上一刻还乐呵呵的小雨一见到秦霁就收了笑脸,瘪起小嘴,眼泪汪汪扑进她怀里。
“娘亲,你怎么才来。”她哭得很伤心,“小雨天天等你。”
秦霁鼻尖一酸,差点也掉了泪。厅里人多,陆迢挡在她身前,抱起小雨,把旁人的视线一道带走。
“光想娘亲,不想爹爹了?”
“不想。”小雨一边哭,一边扒在他肩上向秦霁伸手要抱,小家伙的嘴也没闲下来,愤慨又伤心地控诉陆迢。
“爹爹坏!娘亲抱!”
陆迢哭笑不得,只好把她还给秦霁,温声道:“带她去里间罢,别哭久了。”
后面半句,是对秦霁说的。
她点点头,抱起小雨去了里间,留陆迢在外与厅内几人叙话解释。
*
从长公主府出来,已是一个时辰后,小雨哭累睡着了,被她的坏爹爹抱着上了马车。
车厢内,两人抵在一起看睡着的小雨。
“她长高了。”陆迢顿了顿,掂着小雨腰间一圈肉,斟酌道:“还胖了好多。”
秦霁摸摸小雨的脸蛋,嘴边噙起一抹笑,“她今年很能吃饭,每天晚上都要再盛一小碗。”说着换上认真的神情,转向陆迢。“不许当着她的面说这个字。”
“好。”
马车到了芷园。
陆迢把小雨放到床上后便出去了,房内剩下秦霁,拧了帕子给她擦脸,擦完后又没忍住,在小雨的脸上亲了一口。
小雨眨巴着眼醒了,看见面前的秦霁,瘪瘪嘴,要再哭一场的表情,声音像糖块似的黏人,“娘亲——”
秦霁走了快两个月,她们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小雨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挨着秦霁坐,她新认了好些字,会说的话也更多了。
“小雨好想娘亲,小雨在等娘亲。”秦芹抱着秦霁的手臂,说了好些甜言蜜语,又在秦霁脸上啵了口,“小雨最爱娘亲,比所有都爱!”
秦霁忍住笑,摸摸她的小脑袋,“你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最爱?”
秦芹点点头,亲昵地拱进秦霁怀里,紧抱着她。
“娘亲~是最爱。”
“小傻瓜。”秦霁弯眼,“困了再睡一会儿好不好,醒了我们再一起吃饭饭。”
“好!”
重新哄睡了小雨,秦霁才出去,不防刚踏出门口,就遇着了陆迢。
他一直站在这儿没走,问道:“你睡哪间房,我带来的衣物还没放。”
看这语气,接下来的时候是不打算回长公主府,也不打算去白鹭园了。
秦霁犹豫了小会儿,带他去了自己的卧房。“这些天你便歇在这里,缺了什么再叫人买?”
这话说出口,好像她从外头领了不正经的人回来一般,秦霁略有些不习惯。
陆迢目光扫过她的脸,勾唇一笑,“好。”
*
芷园重新热闹起来。
这里比起榴园和白鹭园要小的多,他们一家三口住着,陆迢却觉得刚刚好。
园子里种了几株梅花,现下枝头载满了雪,轻轻一摇,园子里又是一场雪。小雨学完字后,总要拉着陆迢去树下玩一回。
秦霁原以为,陆迢这次回来还是述职,过不了多久又要往西南去,除夕前夜,却在书房看到了他新领的官印——刑部尚书。
“你不走了?”秦霁问。
陆迢在她身后进来,没想这样快就被她发现,叵耐承认。
“不走了。”
望了他半晌,秦霁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翌日年关,两人坐在一起琢磨先去哪边过年。
秦霁这次回来,还只回过家里一次,过年不去不好。可长公主府那边,她们常常替她带着小雨,这会儿忘掉也不好。
纠结到中午,两边都没有信来。倒是秦芹提着红色的窗花蹦蹦跳跳跑到桌前,展开那张窗花,道:
“娘亲,爹爹,贴花过年呀!”
秦霁和陆迢一起看向她,不约而同去接小雨手里的窗花,大手小手都碰到一处。秦芹一手牵起一个,笑得眼睛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