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鹭成双
哪有这样的路数。
宋句清都气笑了:“都是拿俸禄的,你拼命干什么!”
对方没听见他的话,气势汹汹,像是打定主意要与他同归于尽。
狭路相逢勇者胜。
宋句清暗骂一声,掉头躲避,一夹马腹就退回了兵阵之中。
他一退,后头的人跟着就慌了,马蹄踩踏,军心涣散。
“给我撕开他们!”陈宝香大喝。
一时间无数杀声像浪潮般从四面八方席卷上来。
敌方将领见势不妙,立马劝宋句清先撤,宋句清很恼怒,但也看得清这局面,再战下去损失只会更大。
“全军听令,退!”
黑压压的潜兵无声无息地开始往回撤。
陈宝香横刀立马,一甩旗帜,死死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乌泱泱的人渐渐淡出了平野,风吹四处,月亮终于出来了。
皎洁的月光照在赤色的血泊上,粼粼有光。
“大人,不追吗?”王五杀红了眼,兴冲冲地问。
陈宝香摇头。
城门是守住了,但她这边折损的人实在太多,多到她都不敢回头看。
这些人都是因为相信她才敢跟着她出城迎敌,她明知道双方兵力悬殊,却还是死战到底,已经不知是对是错,又哪能还去追穷寇。
“将伤亡清点记册,与我回去同殿下禀报。”她连声音都低落下来,带着些嘶吼过后的暗哑。
王五不知道她为什么赢了还这么不高兴,挠挠头只能先收兵。
陈宝香沉默地卷起战旗,沉默地调转马头回城。
快到城门之下的时候,她福至心灵,突然抬头看了一眼。
高高的城楼之上,张知序一身瓷秘色长袍,袖袍被风吹得鼓起翻飞。
他正炙热而又坚定地看着她,嘴角扬起,眼里满是崇敬。
崇敬?
陈宝香都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张凤卿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但定睛再看,他眼神不改,任凭旁边多少人打量,也一动不动。
以往总是她逗弄他,惹他脖颈绯红,这还是头一次,陈宝香在他的目光里慢慢红了耳尖。
她抱着旗轴匆匆入城,交代完手下人继续守城,便去将他给拽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
“天太黑,怕你迷路。”他舒了口气,“只能亲自来接。”
说着,打量她身上一圈,满意地点头,“陈大人果然说到做到。”
这次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了,人也精神,捏他手腕的力气都还挺大。
张知序心口温热。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她作战,果然是英姿飒爽,天底下没有第二个如她这般有勇有谋的,连烽火都提前点了。
上京烽火一起,便意味着城外有叛军,无论宋句清是领谁的命回来的,夜袭潜攻名不正言不顺,等消息传开,他不是叛军也只能被当做叛军。
长公主也就能趁机对皇城发起攻势。
“真厉害。”他拍了拍她的背,认真地夸。
陈宝香眨了眨眼,心情好了些许:“在上头看了很久?”
“是。”
“被我迷住了?”
“情理之中。”
她失笑,与他一起上马往回走,却没走一会儿就遇见了传令官。
“我还要去一趟宫城附近。”张知序接了令,“你替我去向殿下复命吧。”
“好。”陈宝香扫了一眼被烽火包围的上京城,抿唇道,“你也要全须全尾地回来。”
第145章 大局已定
广阔的街道上马蹄声渐行渐远。
陈宝香目送他离开,独身去了公主府。
她进门,刚准备行礼,就被人拉起来一把抱住。
“本宫就知道你是个堪用的!”李秉圣高兴得毫不掩饰,“宝香,本宫的宝才能将,你居然击退了宋句清。”
花令音也拍手:“布防和调度都准备得很好,堪称奇战。”
其余属官纷纷跟着夸赞,毕竟那可是宋句清,尤士英遇他七次败七次,陈宝香就这么点人,居然能将城门给守下来。
“侥幸罢了。”陈宝香一点骄傲之色都没有,只重新对李秉圣拱手,“宋句清今日带来的不是骑兵,后面恐怕还会卷土重来,卑职请命多带些兵力继续镇守城门。”
李秉圣笑着摇头:“傻孩子,天下哪有打不完的仗?他现在敢攻上京,是因着有皇命,但若皇位上的人没了,养着他那些骑兵的钱也没了,你说,他还能卷土重来吗?”
陈宝香一愣。
李秉圣拍拍她的肩:“这几日你就在本宫身边守着,只要保得本宫万无一失,本宫就能保你后半生富贵。”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陈宝香以为双方会再拖个一年半载的,没想到宋句清一场潜攻,直接提前了进度。
宋句清被击退,长公主这边士气大涨,徐震河等人从南州回来之后战意汹涌,直喊着要拥护李秉圣登基。
李秉圣推辞一番,说新帝已然继位,她怎么还能登基呢?
结果麾下的人立马上书,说李束并非登基,乃是篡位,须得她这个正统皇储来灭贼子、正朝纲。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李秉圣也就无可奈何地披上龙袍,去了太庙。
宫里还有皇帝在位,这边居然举行了登基仪式,岂不荒唐?
李束当即就派了忠国侯等人前去讨伐。
上京之中终于也起了战火。
陈宝香护在李秉圣身边,挡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攻杀,每日看着李秉圣忙得焦头烂额,一会儿有喜报,一会儿听了消息愁眉不展。
李秉圣偶尔也侧头问她对某某事有什么看法。
陈宝香摇头如拨浪鼓:“卑职只会打架,哪懂这其中的弯弯绕。”
李秉圣便笑:“你一点也不上进,都不想着捞个文武双全的名声。”
文武双全挺好,但把自己擅长的发挥到极致也挺好,不是所有人都非得样样精通。
陈宝香从不苛求自己。
但武事暂歇期间,城里的文斗的确也很激烈,李束麾下好几个妙手屡出奇文,要将李秉圣的行为定义为篡位。
花令音等幕僚自然也不甘示弱,长文绝句频出,力求维护李秉圣的正统之位。
双方互不相让,纷纷在各州府的茶坊书院游说传读。
斗得最激烈的时候,张凤卿出了一篇《树论》,未直言当朝之事,只说树有其干,干正则参天,若旁枝侧长夺了顶端之势,则会歪斜难以成材。
笔锋之犀利,用词之精妙,一夜之间就在各大州府广为流传。
因着先前改律之事,张知序在各地已经颇有好名声,再加这么一篇长文,李束身上压着的非议陡然多了好几倍。
重压之下,李束也想过跟李秉圣和谈,只要李秉圣许他免死金牌和一块离上京远的封地,他就可以禅位。
但李秉圣压根不搭理他。
无论是文事还是武事都是自己占上风,打败李束只是时间问题,李秉圣不会做任何妥协。
陈宝香很喜欢她这一点,说到做到,绝不心软。
炙热的夏日在双方的对峙里很快过去。
入秋的第一天,程槐立坐在了李秉圣的对面。
陈宝香被支开了,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远远看着,她瞧见程槐立在对她微笑。
捏着刀鞘的手不由地握紧。
程槐立是李束最后的一道护城河,他当然可以跟李秉圣谈条件,只是如此一来,自己想杀他,还得多费许多的工夫。
真是窝火。
·
秋意最浓之时,李秉圣带人杀进了宫城。
李束避无可避,两个穿着黄袍的人遥遥对望。
“你是不是还想问我,到底用什么收买了你那个忠心耿耿的侍女?”李束自知必死,倒是一脸轻松地笑,“钱财?田地?”
李秉圣脸色很难看。
那侍女在她身边十年了,为她挡过刀拼过命,也陪她吃过苦谈过心,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给自己下毒的为什么会是她。
现在,谜底即将揭开。
李束笑得癫狂:“都不是,我只是抓了她的心上人而已。一个男人,一个你完全不放在眼里的男人。只给他上一遍刑,你的侍女就哭着答应了。”
“我早就说了,你们女子最喜感情用事,不宜承继大统!”
李秉圣震怒。
她几步跨上玉阶,将李束拖拽下来,扯掉他的冠冕,划破他的龙袍,最后一剑穿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