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高枝 第63章

作者:白鹭成双 标签: 古代言情

  这是好消息,但她很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我刚告诉她的。”张知序的声音在茶座上响起。

  陈宝香一个激灵坐起来,愣愣地看着屏风上的人影:“你没走?”

  他没好气地道:“什么没走,我刚过来。”

  来的时候还特意四处看了看,很好,没有徐不然的影子。

  “你还不起床?”

  陈宝香连忙跳起来洗漱,抹干净脸擦干净牙,又飞快地挑选衣裳。

  新宅新气象,她给自己仔仔细细地上了妆,对着镜子看着,觉得连头发丝都很美了,才走出屏风去。

  张知序看她一眼,突然有点理解徐不然。

  难得出这么个会武又好看的姑娘,成天在他眼前晃,他能不动心思么。

  不过陈宝香才不像看起来的这般斯文温柔,真给她配个武夫,两人指不定成天打架,日子哪能过得下去。

  摇摇头,张知序开始说正事:“张大将军征战有功,今早进宫谢恩,当着长公主和一众御史的面提告了陆守淮,圣人一开始还想轻罚了事,但长公主跟着就提告了小惠钱庄之事。”

  小惠钱庄一事在上京闹得动静极大,在场的御史都有耳闻,纷纷追告,大殿里一时群情激奋,架得圣人不得不松口要谢兰亭彻查。

  “谢兰亭也是个会办事的,一得到御旨就立马让人封了钱庄和陆家,连带着与陆家往来较多的几户人家也都派了重兵把守。”

  陈宝香听得激动起来:“好!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张知序道,“陆守淮好对付,他背后的程槐立可不是省油的灯,这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还由得谢兰亭封锁追查,但等他反应过来了,这案子就没那么好查了。”

  怎么会。

  陈宝香比划:“我们不是把所有的证据都收集好了,前后连贯,足以定下陆守淮的罪名?”

  “罪名是有,但重罚轻罚亦或是不罚,只在圣人的一念之间。”他轻轻摇头,“陆守淮和程槐立都有从龙之功,也都曾以一当百守下边塞重地,战功赫赫,圣人斩他们,如斩自己的左膀右臂。”

  哪有人愿意轻易地舍弃双臂呢。

  “可是。”陈宝香喃喃,“可是大盛律法说了杀人偿命,他身上那么多的无辜性命,难道还不够死吗。”

  张知序垂眼,没有回答。

  陈宝香不甘心地过去追问:“那要是谢大人查出他更多的罪证,要是他恶贯满盈罄竹难书呢?”

  “大盛律法之上,始终有个帝王。”他别开头,“你我只能做好我们能做之事,其余的,得再看时机。”

  陈宝香皱起了鼻尖。

第86章 不该骗我

  说是重兵看守,但其实大理寺能立刻调动的兵力十分有限,涉案的人家又足有十二户之多,以至于有些人家只有三五个武吏看着。

  陆家倒是被重重包围,但陆守淮跟着程槐立这么多年,在京中也有不少自己的势力,光巡防营就有不少兵力为他私用,大理寺的这点人完全不能封死他。

  陆清容就借着这个机会,在夜黑风高的时候被陆守淮推上货船,一路离开了上京。

  谢兰亭其实提前收到了风声,也及时策马赶去了渡口。

  但陆清容就站在甲板上,冷眼往下看着他。

  两人相隔不过五丈,他牵着缰绳迎着她的目光,莫名就觉得有些亏心。

  陆清容很笨,这么久了都没有发现他是在利用她,甚至在发现书斋失窃的第一时间,都没有怀疑到他身上。

  她甚至还给他送了点心,说是新做的,这回放对了糖。

  谢兰亭觉得好笑,但笑着笑着,又觉得有那么一丁点的亏心。

  他想起两人在乔迁宴之后的相处,偶尔也花前月下,也湖上泛舟。

  彼时的陆清容会吃味地抱着他的腰身,审问他是不是又去哪个青楼听曲儿了,亦或者跟他说些陈宝香的笑话,笑得倒在他的膝盖上。

  她不是个良善的人,甚至有些骄纵蛮横。

  但平心而论,陆清容从来没有对不起他,她甚至还在他心情不佳的时候,想方设法地哄他高兴。

  是他手段过分了些。

  轻叹一声,谢兰亭勒马,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眼前离开,白色的帆船没入天边的晚霞之中,渐渐的看不见影子。

  张知序走到自家花厅的时候,就看见谢兰亭焉嗒嗒地坐在里头,向来风流到扬起的发梢此刻狼狈低垂,整个人也黯淡无光。

  他觉得稀奇:“你养的花魁又跟哪个琴师跑了?”

  “没有。”他叹息,“我来是想问你借点人,好将各家再围严实些。”

  张知序看了他一眼。

  谢兰亭从小到大是什么德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难得在他脸上看见良心难安的神情,这还真是破了天荒了。

  “你拿我的调令把徐不然借去。”他道,“他最近很闲。”

  “好。”谢兰亭回神,“你那银号的前掌柜跟陆守淮那边也有些牵扯,这我不好审,得有劳你去问问。”

  “没空。”张知序转身就走。

  “哎哎,帮帮忙嘛,大不了我到时候谢你。”

  “拿什么谢?”

  “我新寻得的那把焦尾琴?”

  “无趣。”他哼道,“不如那匹番邦进贡的上等走马。”

  走马与寻常的马不同,两侧蹄子同前同后,看似顺拐,实则人坐其上平稳非常,即使是疾行赶路也不会受太大颠簸。

  谢兰亭一听就垮了脸:“那很难得的。”

  “不难得我还不问你要。”张知序眼皮一掀,“给不给?”

  “行行行祖宗,我就知道好东西让你听见了我就留不住。”他哀嚎连天。

  在损友身上打劫一番,张知序那被陈宝香气得淤堵的心终于是好受了些许。

  他送走谢兰亭,便依他所言去见先前掌管汇通银号的刘盛。

  早在回魂丹被抢一事之中,刘盛就被他关在了张家后院,一直没审问过,只慢慢磨着他的性子。

  如今谢兰亭都查到他头上了,张知序也就打开了那扇锁了许久的门。

  先前还眼高于顶的刘大掌柜,在禁闭的折磨之下眼里已经灰败一片。

  看见张知序来,他连忙扑到跟前:“凤卿,凤卿,你小时候这么点大,我还抱过你呢。我八年前就来张家做事了,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宁肃将他拦在三尺之外,张知序慢悠悠地在凳子上坐下。

  “您觉得我对您太狠了?”

  “凤卿,好侄儿,我这毕竟不算什么大错……”

  “四年前汇通银号由盈转亏,您说是几处田产遇了荒年没办法。”张知序翻开账本,“三年前有人查出您私挪账面上的钱,您说是家里老母去世,没钱安葬才出此下策。”

  “两年前您被抓着收了陆家三百两,说是买茶的货款。”

  “一年前您院子里多了个二十岁的陆姓姑娘,与您同吃同住,您说是远房的表妹来投奔。”

  他似笑非笑地合上纸页:“这些,我都信,您自己信不信?”

  刘盛很想狡辩,但对上张知序的目光,他额上冷汗频出,整个人都蔫了:“公子,我知道我做这些对张家会造成一些损失,但张家这么有钱——”

  “您也知道我有钱,我不在乎这些损失。”张知序打断他,“刘叔知道我在乎的是什么吗?”

  刘盛茫然地抬头。

  面前的人即将弱冠,少年时柔和的棱角已经变得锋利,深沉的眸子移下来盯住他,像锐利的刀尖悬在他的头顶。

  “是我吃里扒外?”他喃喃地想,“或者我不该丢了张家的颜面。”

  “不对。”

  张知序蹲下来,认真地看着他:“是不该骗我。”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事就是被欺骗。

  刘盛在他面前是慈祥又老实的,天冷了嘱咐他加衣,天热了给他送冰,时不时还给他拿些乡下的新鲜瓜果,脸上全是憨厚无欺的神情。

  若不是亲耳在裴家听见他的声音,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先前对那些举动有多受用,眼下他就有多愤怒。

  “宁肃问什么,刘叔最好就答什么。”张知序恹恹地移开目光,“我就不奉陪了。”

  刘盛大骇,想再求情,旁边的宁肃却已经侧身上前,麻利地堵住他的嘴,拎起他背后的绳子就往外拖。

  呜呜咽咽的声音飘过高墙,与宣武门二街小院主屋里的哀嚎响作一处。

  “好痛啊。”陈宝香龇牙咧嘴的,“已经用了他给的药膏了,怎么还这么痛!”

  “那药膏是外敷药,止不住你的内伤。”孙思怀一边打开药箱一边纳闷,“但你怎么又伤着了?”

  陈宝香干笑。

  她右后肩这点伤原是不严重的,至少自己觉得不严重,抹点药膏过两日就该好了。但晌午跟大仙一起吃饭,突然就吐了口血出来。

第87章 破绽or诱饵

  大仙脸都吓白了,立马给她行针,又让人去把师父请过来。

  孙思怀一看就说她肩骨裂了,内里也有积血,若不是施救及时,这会儿怕是都没力气说话。

  “我这徒儿也是有趣,当初教他这固元针法,他很是不乐意学,如今用得倒是比谁都顺手。”孙思怀笑着摇头。

  陈宝香原是想应和地点头,但脑海里划过去徒儿和固元针法几个字,她顿了顿。

  “师父。”她突然抬头,“您这固元针法世间多少人会使?”

  孙思怀埋头配药:“这针法是我师父的独门绝学,师父只传了我一人,我也只传了凤卿一人。”

  “……”陈宝香缓慢地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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