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中剑
为免打草惊蛇,众人商议后便决定不再派人乔装靠近,而是让武艺较好的人分批潜伏在山寨不远处盯梢。
若发现赵猛的身影或什么可疑的动静,就立马放信号通知藏在隔壁那座五虎山上的兵士,然后将贼人一网打尽。
两座五虎山之间虽有一道丈宽的悬崖,但只要架起厚实的木板充当桥梁,便可迅速通过。
裴都尉提出的此计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同。
不过程将军和李校尉因为还有其他的军务要忙,自不可能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在盯梢上,裴都尉便主动站出来和他一起接下了这个任务。
小兵的视线落在对面人的身上。
裴珏似乎毫不介意周遭的环境,腰身笔直,半曲起腿坐在草丛间,一袭玄色劲衫沾满了绿色草屑,衣角散落在地微微泛着褶皱。
因藏身之处是一片密林,那垂落在肩上的乌发也落了些草叶。
乍一瞧,颇有些狼狈,与前几日白衣翩翩的世家公子形象相去甚远,倒有点像是闯荡江湖的不羁侠客。
可当看清裴珏的动作时,小兵又打消了这种想法。
青年一手拿住他递过去的半张饼,另一只手用修长的手指捏住边缘轻轻撕开一角,再缓缓送入口中,细嚼慢咽的姿态像是在品尝着什么美味佳肴。
小兵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也跟着咬了一口手中冷冰冰的大饼。
又干又糙,直直地堵在了他的嗓子眼。
很好,还是一样的难吃。
小兵愤愤地拿起腰间的水壶猛灌一口。
都是男人,咋就裴都尉连吃个破饼子都比他好看呢?
正腹诽着时,却看到青年竖起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噤声,然后凝眉望向了不远处的山寨方向。
小兵脸色一肃,连忙放下手中咬了一半坑坑洼洼的饼子跟着青年的视线看了过去。
不远处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一名身穿靛青色长袍的年轻人正挥着鞭子赶着辆灰扑扑的驴车朝着山寨大门驶去。
破旧的驴车上堆满了稻草柴火,乍一看似是普普通通毫无异样,可眼力颇佳的裴珏一眼便注意到了那厚厚的稻草下隐约露出来的水色裙角。
裙角边缘,兰花暗纹在日光下反射着淡淡银光,若隐若现。
那日他送松子糖时,姜姒穿的便是这身水色衣衫。
裴珏的指尖摸上了腰间的佩剑,目光倏然变冷。
……
姜姒是在一阵连续的颠簸中醒过来的。
眼睛被布条紧紧蒙住,黑漆漆一片,看不清周围。双手也被麻绳勒得死紧,半分动弹不得。
身下冷硬的木板硌得她背部生疼,鼻尖传来浓郁的干燥草香和木头的气味。
她应该是被那个自称“丰朗”的人藏到了运货的板车上。
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姜姒心下发沉。
当时她在酒楼里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后,本想敷衍一二然后再借口带着红蕊离开。
但“丰朗”似是发现了他的身份已暴露,竟是不管不顾地直接动手。
姜姒只记得后颈传来剧烈疼痛,随即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再醒来时便成了现下这副受制于人的模样。
她早该想到的,当铺的主人猜到她的意图得知自己也被算了进去后,写封信告知于她已是仁义之举了,又怎会多此一举千里迢迢来这汾阳呢?
也不知道红蕊现下是否平安。
这些人的目标是她,应该不会在酒楼当众行凶的吧?
姜姒心下一阵懊恼,但也明白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得想办法,不能就这么任人宰割。
冷静!
姜姒贝齿用力咬了咬嘴唇,感受着唇上传来的刺痛,努力定了定神。
原本自之前上京城外遇袭后,每每她出门时,便会随身带着防身武器。
而现在……
小臂上绑着的手.弩已被人卸掉,姜姒吃力地挪了挪身子,仔细感觉着。
很好,小腿上绑着的另一把精弩还在。
姜姒心中不禁苦笑。
她是应该感谢旧疾发作的双腿让她还能隐约感知到硬物的存在,还是应该感谢绑她的贼人轻蔑她是个不能行走的废人,所以并未检查也并没有把她的腿也捆起来?
时间不等人,姜姒没浪费工夫胡思乱想,而是转头努力回想着记忆里父亲曾教过她的法子,使着巧劲儿试着挣脱绑在手腕上的麻绳。
父亲曾说过,就算是绳索捆得再如何紧,只要不是那种特殊而又复杂的打结方式,细心些,就一定能找出解开的方式。
方才酒楼人多眼杂,“丰朗”必是匆匆将她绑了带走,所以用的肯定不是什么复杂的打结法子。
姜姒沉住气,静下心,仔细摸索着腕间的绳子……
松了!
姜姒心下一喜,可还没等到她挣脱麻绳,便察觉身下的板车停了下来。
耳边传来几道杂乱的脚步声。
其中两道脚步渐渐逼近,似乎来到了板车前。
姜姒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心脏怦怦直跳。
压在身上的那些稻草被人掀开,蒙在眼睛上的黑布也被人一把粗鲁地扯下来扔到一边。
乍见阳光的姜姒顿觉不适,被这刺眼的日光逼得偏头闭了闭眼,眼角瞬间泛出一丝湿润的水光。
再睁开眼时,便瞧见了站在车边的两人。
“小娘子——”
“好久不见啊。”赵猛吊着那双带疤的眼睛吹了声口哨,口气戏谑,看过来的目光中却满是凶狠。
姜姒抿了抿干涩的唇,视线却落在了站在赵猛身旁的“丰朗”身上。
“丰朗”依旧穿着酒楼那身靛青色长袍,头发也并未像红蕊说的那般,而只是寻常的黑色。
只是那双瞳孔却已经褪去了原先的深褐,转而化作了幽深的蓝。
视线往下,那高挺的鼻尖上痕迹斑驳,脂粉因汗液而渐渐脱落,露出了其上一颗被故意遮住的小巧红痣。
姜姒只觉嗓子发干,艰涩难言。
“……崔轩?”
崔轩笑了笑,温声道:“客人真聪明。”
第31章
姜姒被带到一间狭窄的屋子里关了起来。
为数不多的几扇窗户都被钉子木板死死地封住, 光线昏暗,屋内只有一张薄薄的草席。
整间屋子里都泛着一股潮湿夹杂着灰尘的难闻气味,令人不适。
冬日地寒, 只这么一小会儿, 靠坐在墙边的姜姒便觉得一阵阵的刺骨冷意从后背透过来,身子不自觉地颤了颤, 下意识地离墙远了些。
眼前蒙着的黑布虽然已被取下, 但手上依旧绑着拇指粗的麻绳, 且因为方才板车突然停下的缘故,为了不引起怀疑, 原本已经稍稍松了的绳子又重新被她拉紧了。
一来二去,手腕处被粗糙的麻绳磨得一阵火辣辣的疼。
不过,现下姜姒更为在意的是, 方才赵猛为何不杀她?
明明上次在城西外时,赵猛将马车赶到悬崖前,又拔刀刺向马背故意引起发狂,明明是铁了心要置她于死地的,为何如今又改了主意?
姜姒抬眸望向几步之外紧闭的陈旧木门, 柳眉紧拧,一时理不清繁杂的思绪。
却在这时, 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 锁在门外的铁链似是被人解开。
吱呀——
崔轩打量了下黑漆漆的周围, 眼中似是露出了几分厌恶,见到姜姒抬头看他, 那厌恶又被极好地迅速掩盖了去, 微微一笑。
“客人可还习惯这间厢房?”
姜姒冷声问道:“与我同去酒楼的人呢?你把她如何了?”
崔轩笑了笑,声音温和, “客人是说你那个小丫鬟?放心,在下的目标是你,不相干的人自是留在了酒楼里。这会儿估计已经醒了,没准儿正跟只无头苍蝇似的找客人你呢。”
姜姒心下微松,眼角余光稍稍瞥了瞥崔轩身后。
意外的是,那里并无第二个人进来。
赵猛呢?
“客人是在找赵猛?以之前你们不太愉快的相遇来看,我相信客人你是不会想见到他的。”
姜姒一凛,没料到此人竟如此敏锐。
不过,按这话隐隐透露出的意思,崔轩竟比赵猛的话语权要更大?
思及此,她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淡然道:“既然已经绑我出来,再唤‘客人’演下去就没意思了,又不是戏曲班子。你们三番五次的到底意欲何为?”
崔轩拍了拍掌,赞道:“姑娘爽快人,在下也就直言了。”
姜姒毫不避讳地直直看过去,表示洗耳恭听。
“在下的问题其实和在酒楼中所说的一样,”崔轩语调不急不缓,慢慢道,“姑娘为何想要将那把旧弩放在当铺引出觊觎它的贼人呢?”
“又或者说,对那把弩,姑娘知道些什么呢?”
姜姒愕然,但随即眉头一皱,猜到了什么。
“那把弩……”她打量着崔轩的神情片刻,笃定道,“是你们派人偷走的吧?”
崔轩眉头一挑,并不回答。
可不回答,本身便是一种默认。
姜姒心下急速飞转,边猜测他们的真实目的,边思索着如何脱困,口中却打着商量道:
“当初赵猛一心想杀我,现下他就在外面,你与他又是同伙,我怎知我说了之后不会葬身此地?现下看来,明显是不说才有活下来的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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