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中剑
姜姒微微睁大眼睛,攥紧了袖角,惊觉自己好像突然发现了本该被掩盖在尘封记忆里的真相。
那日,裴瑾来姜府的书房找她,一眼便瞥见了桌前摆着的一排连弩造型的精致木雕。
姜姒瞧见了他的视线,笑道:“还未谢过表哥送我的礼物,这木雕一看就很花费工夫,表哥有心了。”
裴瑾似是顿了顿,问她:“你可喜欢?”
姜姒打趣道:“自是喜欢的,还以为表哥只会提笔写字,没想到使刻刀还颇有一手,这下可是文武都占齐了。”
裴瑾听后只是爽朗一笑,之后却是央着她将那些木雕都收起来,不要再摆到桌上。
当时她很是疑惑,裴瑾却是振振有词,“我就是觉得手艺太粗糙了,配不上表妹,待我以后做更精致的送给你,你再摆得高高的,好每日都能瞧见。至于这个,表妹就让丫鬟们收起来吧,别再拿出来了,不然我会不好意思的。”
说这话时,裴瑾还适时地低下了头,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少年郎深觉自己的雕工拿不出手而微微自惭的模样。
姜姒自是不疑有他,转头便吩咐丫鬟们将一排小木雕都收入盒中再放到箱子里保管好。
后来,裴瑾果真送了一套更加精致的木雕给她,她便也将原本那套渐渐遗忘在了箱子里。
却原来,那木雕是裴珏送的吗?
现下回忆起来,当时裴瑾的反应确是有点奇怪。
可裴瑾为何要说谎?又为何故意让裴珏误会?
姜姒只觉脑袋一团乱麻,抬眼时又刚巧撞进了青年悄悄抬眸看她的目光里。
那眼角牵起些许失落,让她不禁心底微微揪紧。
“喜欢的,”姜姒软了口气,“只是因为怕摆在外面蒙了灰尘,才叫丫鬟们仔细收了起来。”
青年乌黑的眸底似是亮了亮,眉梢都染上了几分雀跃。
“我也喜欢。”
似是犹觉不足,青年又跟着补充道:“喜欢娘子。”
林间的微风穿过,轻轻挽起二人落在肩上的乌发交缠在一起。
青年望过来的目光专注而又赤忱,漆黑的眼眸下翻滚着的是汹涌的热意。
姜姒醒过神,方才察觉二人间的距离有些过于近了,上半身向后稍稍退了退,却不料被青年察觉伸出修长的指尖一把按住了衣角,顿时动弹不能。
青年如碎星闪烁的双眸直直地盯着她,喉结滚动着,白皙的脖颈红了一片。
“其实我刚醒来时虽然脑袋一片混乱,但见着是你心中就很欢喜,记起你是我娘子时更是像在做梦一般。如果这是你口中的蛊毒带来的梦境,那我愿永远不要醒来。这大概就是书里说的——”
“得成比目何辞死。”
姜姒怔怔地望进眼前人的眼底,久久不能言语。
———
自那日过后,许是坦明了心意,青年越发得黏人起来,无论去哪里都要带着姜姒一起,无论姜姒在做什么,都会安安静静地守在一旁脚步不离。
就像这晚。
想要出山洞一趟的姜姒再三严词拒绝青年跟随她的脚步。
青年俊逸的眉眼都耷拉了下来,抿唇不说话,直勾勾地望着她,却在姜姒每每刚转动了轮椅时,便悄悄跟着挪动一步。
姜姒羞恼道:“我是去净手,一会儿就回来!”
青年不懂得何谓“净手”,只眼巴巴地瞧着她,神情委屈。
身旁路过的丰鹤看不过眼,拿起一粒花生砸了过去,嗤笑道:“让蛊毒毒傻了不成?你媳妇儿是要去如厕,如厕懂不?”
只是那粒花生还未砸到头上,便被青年迅速地伸出指尖接住然后反射了回去。
丰鹤没注意被砸了个正着,纳闷地走远,“傻了身手还这么灵活,真是奇怪。”
青年却不理他,转过头望向姜姒,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终于停住了跟随的脚步,留在原地不动了。
姜姒放松了几许,转着轮椅离开了山洞。
青年这几日许是余毒未清的缘故,神志总有些混乱,时常将过往发生的事情记成发生在昨日。
不过就像丰鹤说的一样,无论青年心智如何,身上的武功却是半分也未遗失,包括这木匠手艺。
感受着掌心握住的木头上传来的打磨光滑的触感,姜姒心底略微庆幸。
也幸好青年的技艺未曾生疏,不然若是没了这临时打造的轮椅,红蕊又不在身旁,她可真的不知该如何张口了。
一想到自己可能面对的尴尬场景,她就很想晕一晕。
姜姒在心底默默祈祷:但愿此生都不要让这种令人无地自容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
净手完,姜姒转着轮椅准备回去。
夜间的山林格外漆黑而又寂静。
身后一阵风刮过,眼角余光中,似是有道黑影闪过。
树影婆娑,枝桠交错间发出“哗哗”的声响。
姜姒霎时寒毛直竖,惊疑是否是自己的错觉,手下转动轮轴的动作却不自觉快了些许。
山洞的方向传来青年的声音,“阿姒,你回来了吗?”
因姜姒的再三言明,青年被勒令不许唤她“娘子”,便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唤“阿姒”。
似是因为她久出未归,青年的嗓音里便带出了两分焦急。
“阿姒?你还在附近吗?”
姜姒清了清嗓子,高声应道:“我在这儿。”
却不料话音刚落下的瞬间,方才那道黑影便从侧旁向她猛地扑来。
竟是条碗口粗的眼镜蛇!
姜姒眼尖地躲开,却因失去平衡而带翻了轮椅摔倒在地,下意识地惊呼出声,却在瞧见那条眼镜蛇调转了方向再次向她吐出长长的红信蓄势待发时,拼命地压住了差点冲破喉咙的声音。
手掌按着的草地湿润而柔软,可她的身体却因一动不动的对峙而越发僵硬起来,冷汗悄悄浸湿了后背。
“嘶嘶——”
眼镜蛇似是终于窥探出眼前的生物毫无战斗力这一事实,张开满是尖锐毒牙的血口毫无预兆地再次扑了上来。
情急之下,姜姒竟恍惚感觉腿上有了些许知觉,不知何处来的力气,竟撑着胳膊勉强站起来侧身闪过突袭。只是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脚下又忽的失去了一切知觉,狼狈地扑倒在地,而那扑了空的眼镜蛇已经狂性大发,再次袭了过来。
这次反应不及的姜姒只来得及微微侧身,迎接那即将咬上她脖颈的毒牙,满心惶然。
下一刻,却有一只微凉的手掌盖住了她的眼睛。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利剑出鞘的声音。接着,似是有什么温热而又泛着腥气的液体溅到了她的裙边上。
略显低沉的清冽嗓音传入耳中,“别怕,已无事了。”
姜姒的眼前依旧一片漆黑,鸦羽般的睫毛在略带薄茧的掌心下微微颤动。
察觉到裴珏周身不同以往的气息,她似有所觉,轻声试探。
“……表哥?”
树叶飒飒声中等待了半晌,姜姒才听见裴珏的回答。
“我在。”
第37章
毒娘子收回了把脉的手, 神色淡然。
“和预想的一样,他体内残余的蛊虫在药力的激发下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效用,以后心智不会再受到影响了。”
姜姒追问道:“那这几日他的异常是因为残存的蛊虫在作祟是么?”
毒娘子点点头。
“那这样是不是代表蛊毒还没完全解开?”姜姒边说边转向了站在身旁垂手而立的青年, 突然命令道, “抬手。”
裴珏垂在身侧的手立即很听话地抬到了半空中。
“转个圈儿。”
裴珏无奈地瞧了她一眼,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按照命令行事。
姜姒紧张地看向毒娘子, “前几日还好好的, 昨晚心智恢复后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我说什么他都照着做。”
昨晚裴珏将她从蛇口下救出后,原本想抱她回轮椅上。
可她当时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 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一句“不要”。
结果就是本来已经将她稍稍抱离湿润草地的裴珏被迫松开了手,一个趔趄与她狼狈摔作了一团,两人面面相觑。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缘故, 所以姜姒才有此一问,担心是否是裴珏体内的余毒未消。
不料毒娘子闻言,神色不明地望着她,语气平静地反问:“这样不好吗?”
姜姒一愣,“什么?”
毒娘子少见地颇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噬心蛊已被我改成了同心蛊,今后无论你说什么他都会听命于你, 绝对不会背叛你, 而且只要离开你超过五日便会暴毙而亡, 这样不好吗?”
离开五日便会暴毙而亡?
姜姒难掩眼中惊愕,这效用也太霸道了些, 不是强硬地把两个人绑在一处么?
只是“不好”二字还尚未说出口, 她便听见身旁的青年抢先回答了这个问题。
“确实无甚不好,多谢前辈相救。”
毒娘子一向平缓无波的眼神中终于露出了几分稀奇, 上下打量了裴珏一番,半晌才意味不明道:“但愿你记住此时这句话,来日莫要后悔。”
姜姒拉了拉裴珏的衣角,满脸的不赞同,却得到了青年递过来的一个安抚的眼神。
裴珏道:“表妹她昨日遇险时,好像双腿暂时恢复了一瞬知觉,不知可否劳烦前辈相治一二?若前辈有何吩咐,在下无有不应。”
姜姒拉着青年衣角的手指顿了顿,记起了昨夜的场景。
那时她深感危险来临,情急之下竟然站了起来,虽然只有短短一息,但确实是站起来了。这是否意味着她的双腿还有恢复的希望?
不料下一刻毒娘子却看向她道:“宿主受了外部的刺激,体内的蛊虫也会兴奋乃至四处流窜,你能站起是因为蛊虫流到了经脉之中,恰巧充当了接续断开经脉的媒介。这也是你为何只站了短短一息的缘故,因为过后蛊虫便流窜到了其他地方。”
竟是如此吗?姜姒略微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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