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莲藕很辣
“我的衣裳是大人换的?”
“你为何会跟暗夜阁的人在一起?”
两人不约而同出声,互相审视着对方。
柳时絮眼里满是愕然,没好气问:“我何时给你换过衣裳?”
楚涟月不服气道:“我从山崖摔下去那次,醒来发现身上的衣服被人换过,伤口也被擦过药,我曾问过表小姐,既不是她,也不是她身边的侍女,我昏迷时就你在场,不是你还会是谁?”
“而且临走前,我想见你一面,你却不肯出来见我,还让谢黎打发我走,难道不是心虚么?我原以为大人是清风霁月的磊落君子,却不想竟是个趁人之危的登徒子!”
柳时絮抿紧唇,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愠怒,看样子气得不轻,“阿澈,还不出来解释一下。”
噗嗤一声,藏在暗处偷听的沈澈笑得很大声。
“楚姑娘,你误会柳四哥了,给你换衣裳、擦药的另有其人,那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军医可还记得?其实人家是位姑娘,女扮男装来从军,因身份不宜张扬,故而将士们都不知道这件事。”
楚涟月仔细回想那位军医的样貌,确实有几分像姑娘,心知是自己误会了,不禁有点汗流浃背,绞尽脑汁把话圆回来,“大人,其实您应该注意我说的前半截话,清风霁月什么的,与您的君子气度甚是相符,只可惜卑职肚子里的文墨不够,描述不出您千万只分一的好……”
“大人!您别走呀,卑职是真的在夸你!”
该怎么哄好他?在线等,挺急的。
第二十四章
没走几步远,柳时絮放缓脚步,等后边人靠近,他侧过头,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她的脸,再若无其事瞥向别处,“阿纾的事,谢谢你。”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里带有几分捉摸不定的异样情绪。
忽如其来的一声道谢,让楚涟月脚底打滑,险些从台阶上窜出去,幸而被他稳稳扶住。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怀疑柳大人是想捉弄自己。
但当她抬眼,对上他那双清澈透亮,倒映着细碎光影的眼眸时,不由得晃了神,琉璃珠子那般干净的眼神,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站稳身子,她打趣笑道:“大人若只是口头道谢,也太没诚意了吧?”
柳时絮面色未改,彷佛早料到她会这么说,“你想要什么奖赏?”
“当真?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只要是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他补了一句。
楚涟月仔细想了会儿,想要的奖赏很多,想当衙门总捕头、想涨月俸、还想让柳大人喝醉酒,把他当作狗狗那样玩弄。
前两者她想靠自己努力,后一个她不太敢说,怕他恼羞成怒直接取消奖赏,那就得不偿失了,思来想去,一时拿不定主意。
“大人,我还没想好,要不然把奖赏换成别的?比如说,若未来我遇到什么麻烦,你帮我一个忙,或者许我一件事,如何?”
“可以。”
他答应得很干脆,让楚涟月有些措手不及,毕竟许诺一件事的分量,比一般的奖赏更重。见他神色认真,不似糊弄人,她不由自主地起了点坏心思,嘿嘿笑道:
“大人许诺得这般快,就不怕我提什么无理的请求,让你以身相许之类的。”
此话一出,柳时絮彻底怔住,眸光闪烁,盯着她的脸一言不发,呼吸变得紊乱。
瞧见他这副如遭雷劈的模样,楚涟月眯起眼,眼底的狡黠之意尤甚明显,笑道:“大人别紧张,我不过是说笑而已,想试探一下许诺的底线罢了。”
“以身相许不太行,但我可以娶你。”
“啊???”
夜风在耳边呼啸,长廊上烛光摇曳。这下轮到楚涟月呆呆地张着嘴,讲不出话来,她没听错吧?他居然说可以娶她?许诺竟这么管用?
庭院落了一地的白雪,衬得她的脸愈发的红,惊慌失措的神情一览无遗,四周亮堂得很,她几乎无可遁形。
“我、我也不是那种厚着脸皮挟恩图报,让大人跟我成亲的人,总之这份许诺的诚意我看到啦,大人今晚找我,是想让我帮忙找太子吧?”
仓促揭过话题,楚涟月不再胡思乱想,她估摸着柳大人的意思是,未来若有需要,名义上的娶没问题,就是有名无实嘛,她都懂。
柳时絮移开目光,眼底失落之意一闪而过,“你可知绑走太子的,是今晚与你结伴而行的暗夜阁杀手,你们为何会在一起?你对他的事了解多少?以及你是怎么样从董武手里活下来的?”
斟酌片刻,楚涟月掂量道:“他叫凌祈,大人应该还记得倚春楼发生的事吧?我假意被他劫走,实际上给你破解牧羊图争取时间,其实他的意图也不是拿我交换牧羊图,是想让你放松警惕,另外找杀手取牧羊图,他这个人本性不坏,并未苛待于我,反而很欣赏我这种英勇献身的精神,后来便把我放了。”
“他不只是欣赏你吧?”柳时絮闷闷道。
楚涟月呼吸一顿,以为是自己的说辞哪里出了错漏,可千万不能被他发现,自己与凌祈是幼年相识,万一顺藤摸瓜,被他知道母亲是西越的细作,她的小命就不保了。
“大人何出此言?”
“没什么,你继续说。”柳时絮压下心头的怪异之感,他总觉得凌祈对楚涟月,不仅仅只是欣赏,是一种比欣赏更深层次的情感。
“离开军营后,我们在云幽城外遇上董武。董武那厮,不仅陷害我兄长,竟然打起太子妃的主意,大
人,你要是朝廷有人,就递一递消息,让朝廷多留意鄞州节度使董靖,他儿子口出狂言,丝毫不把太子放眼里,我估摸着他父子二人是想篡权夺位当皇帝,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话说回来,那日我困在董武手里,差点就去见阎王了,幸好凌祈路过,顺手救我一命。”
随后,她没隐瞒什么,把凌祈的任务,以及其他两位杀手的事,通通告诉柳时絮,“大人不觉得奇怪么?太子来鄞州巡营,为何要委托暗夜阁的人劫走自己?莫非是他不想去军营?”
柳时絮对她的话感到诧异,在不清楚朝廷局势的情形下,仅凭太子的行动,便能窥探出几分事情的原貌,确实是个当捕快的料。
“没错,来鄞州巡营并非太子本意,而是今上对太子与霍将军的试探,不仅如此,朝中一些与太子对立的党派,在军营安排了不少棋子,太子无论是否与霍将军联手,他都没办法活着回去,半路失踪是最好的选择。”
听罢此话,楚涟月不由得对那位太子多了几分同情,“照理来说,太子在暗夜阁的保护下,应该没人能闯进房,为何又失踪了呢?”
“其中内情或许要问一问暗夜阁的人。”
楚涟月恍然大悟:“原来大人半夜来找我,是想让我去套凌祈的话?”
说话间,二人来到柴房门前,柳时絮顿住脚步,看样子是想让她单独进去审问。
楚涟月只好推门而入,屋子里的泥土味很重,凌祈手脚被绳子捆住,懒散地斜倚在柴堆上,额前的八字刘海,稍微有些凌乱,眼眸深邃,唇色寡淡,落魄之余倒有几分凄美的破碎感。
这待遇还真是天差地别。
在看清来人的瞬间,他黯淡的眼神明亮了几分,“小月亮,你逃出来啦?”
“你怎么会被关在柴房?”楚涟月替他解绑,她记得沈澈曾让客栈掌柜腾出两间客房,还以为另外一间是替凌祈准备的。
事实上,沈澈一开始的确给凌祈准备了客房,但一路上凌祈都在谴责他背后偷袭的不耻,沈澈嫌烦,便把人扔进柴房。
“别提了,那家伙看着年纪小,肚子里全是坏水!”凌祈愤愤道。
同样身为受害者的楚涟月,对此很有发言权,“对对!他还记仇。”
门外的沈澈暗暗掰响指关节,说他坏话?很好,这下又有整人的借口了。
凌祈转转手腕,“咱们快走吧,我恢复了一些体力,等会带你杀出重围。”
楚涟月摁住凌祈的肩,拼命眨眼,想提醒他门外有人,“那个……阿祈,我就先不走了,我来是想问你,太子失踪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凌祈只抓住另外的关键点,“你不跟我走?难不成见了柳时絮一面,又对他动心了?”
摁住他肩膀的手,开始有些发麻,楚涟月很想找块破布条塞他嘴里,但自己的一言一行皆被柳大人看在眼里,真要去捂嘴更会引起怀疑,只得无力辩解道:
“你别胡说,我哪有对他心动?”
“没心动过?是谁说,柳时絮在相貌、性格、能力、家世等方面无可挑剔,肯定会有一堆姑娘喜欢,什么心动很正常之类的。”
门外,沈澈一副吃瓜神情,偷偷瞥向柳时絮,向来清冷自持、不苟言笑的柳四哥,竟也有面色窘迫的时刻,耳根还染上两抹可疑的红。
楚涟月生怕凌祈说漏嘴别的事,只能出此下招:“我这般做还不是为了你!你想想,太子失踪案与你有关,要是找不到太子,你的嫌疑也别想洗清,难不成要我跟你当一辈子逃犯?”
凌祈眼前一亮,俯身贴她耳,低声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们在门口,只是想听你亲口承认我的重要性,放心我知道分寸。”
白担心一场,楚涟月用力踩他一脚,居然敢耍她玩?
“那么,现在可以说,太子失踪的事了吧?”她咬牙切齿道。
凌祈勾起唇角:“大约是申时,太子说要沐浴,沐浴完便一直在房内没出来,原本申时过后,轮到我值守,但因我要照顾你,就让刀疤脸多守了会儿,我与你分别后,刚换班没多久,客栈小厮来送饭,进去后又很快退出来,说里面没人。”
“那你换班时,可确认过太子是否在屋里?”
“在的,我虽没进屋瞧,但是我透过窗户看见了太子的身影,再说后窗有紫倾颜盯着,也不可能从那里逃走。”
既没密道,也没跳窗,也就是说,太子消失在密室里?
“刀疤脸和那位紫衣姑娘,会不会什么动手脚?”楚涟月继续追问。
凌祈摇头:“在暗夜阁,任务失败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惩罚,某些要紧的任务会让我们签下生死状,这个任务也是,任务没完成,会被扔进虫噬谷,生死各凭本事。所以,他俩应该不会动手脚,即便有其他的心思,也会等太子到军营再行动。”
楚涟月神色紧张:“那你上次任务失败,没有去那个什么谷吧?”
凌祈故作轻松道:“去了,我从十二岁便是虫噬谷的常客,已经练得百毒不侵,在暗夜阁里,能从那里活着回来的,就我一个,怎样?我很厉害吧?”
楚涟月百感交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能让暗夜阁杀手闻风丧胆的地方,绝不是什么轻松的悠闲谷,她能看出他眼底极力隐藏的恐惧,但她没拆穿,反而笑道:
“那当然厉害呀,毕竟别的杀手也没失败那么多次,没你去得勤,不然你这百毒不侵的名头,可要落到别人头上啦。”
凌祈:“……”
第二十五章
问完太子的事情,楚涟月从门内探出脑袋,发现门外只站着个沈澈,好奇问:“大人呢?”
沈澈撇嘴道:“柳四哥刚走,估计是去后厢房,不过他走的时候,似乎心绪不佳啊。”
柳大人心绪不佳?楚涟月表示能理解,毕竟查到现在,太子的失踪案毫无进展。
她朝他眨眨眼:“阿澈,商量个事呗?”
沈澈啧了一声,嫌弃道:“别这样喊我,是谁刚才还说我记仇来着?”
“查案嘛,有所牺牲很正常啦,拜托你给凌祈换间好点的牢房,他好歹救了我一命,算是我朋友,再说万一后边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把人得罪了,于查案也无益嘛。”
不等沈澈开口,凌祈大步走到门边,很自觉地不踏出门槛,悠悠道:“小月儿,不必求他,这小小柴房困不住我,我是因为你才自愿留下的。”
“嚯,口气倒不小,练练?”沈澈看凌祈的眼神格外热烈。
他心痒难耐,早就想和凌祈比试一场,毕竟自己曾领会过墨新的厉害,能跟墨新打得有来有回的人,武功必定不俗,难得有这种跟江湖高手讨教的机会。
凌祈也松松手腕:“早就想揍你了!”
二人纷纷跃到宽敞的庭院,刀光剑影间,兵刃撞碰发出铮铮响声,两人身影迅疾,所过之处草木皆被砍得七零八落。
被晾在一旁的楚涟月张了张嘴,劝架的话卡在嗓子眼,见他俩招式里没有杀意,她索性不再多管,转身朝亮着灯的厢房走去。
此时已夜深人静,客栈的人皆在大堂内接受衙门的审问,空旷的后院略微显得沉寂,不时传来积雪折枝的声响。
柳时絮站在屋檐下,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静静打量窗上的投影,隐约可见是个人的轮廓。
楚涟月踩响细碎的雪,从他身后走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大人怎么不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