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莲藕很辣
换上马府仆人的?衣裳后,楚涟月的?行动?方便了许多,却也?因此跟丢了道士的?踪迹,颇费了番功夫才找到新娘的?住处。
这是一进偏僻而狭窄的?宅落,往里瞧只有四间房,竟然给?新娘子住这种?地方,这马家肯定?有什?么猫腻。
继续往里走,楚涟月来得不早也?不晚,正好目睹蓝袍道士打晕新娘的?过程,她贴近窗缝,又见蓝袍道士把提前准备好的?木头人摆在床榻上,扮成新娘的?模样。
很荒唐,原来这就?是木头新娘的?传闻。
她正要撤身去?搬救兵,冷不防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回头望去?,身形壮硕的?汉子冷森森地盯着她,露出一抹坏笑:“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迟迟不见楚涟月从内宅出来,姜闻纾心急如焚,手里的?方帕被捏得皱巴巴,半炷香时间一到,她即刻起身,飞快回到马车边,吩咐其中一个护卫去?找表兄帮忙,自己则带着另一个护卫,气势汹汹重登马宅的?府门。
但很可惜,马宅人多势众,管事将她拦在门外,毫不客气道:“我们已派人找过,府里并没有姑娘的?好友,今日我家公子大喜,来吃酒道贺,我们必定?欢迎,可若是来闹事的?,休怪我报官捉你。”
姜闻纾被气得不轻,“你想报官?那正好啊!我去?帮你报如何??瞧瞧等官府的?人来,究竟是你们心虚,还是我心虚。”
听闻此言,管事的?立马变了脸,朝着身边人耳语几句,随后语气柔和道:“何?苦闹到官府那边去??我再派人去?找一找便是,姑娘请进来等候?”
姜闻纾白他一眼:“你当我傻?进去?后还不知你们会怎样对付我,我偏要站在门口喊,直到我的?好友出来为止。阿月?阿月?你在哪里?要是被绑架了就?吼一声,我来救你!”
她的?喧嚷声引得出门的?宾客频频回头,不一会儿,马府门口便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就?连先前那对农户夫妻也?在,甚至还很热心地帮着姜闻纾一起喊。
管事的?骑虎难下?,眼见事情越闹越大,宾客们又多,要是动?武伤到贵客,他可吃不了兜着走,但若放任不管,兴许真会招来官府的?人,毕竟他家老爷确实有见不得人的?秘密,纠结一番,他选择回禀老爷,等老爷来拿主意。
“废物!通通都是饭桶!快些赶她走,万不可把官府的?人招来!”
管事的?麻溜地从老爷房里跑出来,擦擦额头的?汗,吩咐道:“来人,抄家伙!”
见马府的?护卫们动?真格,凑热闹的?人一溜烟全散了,再次变得势单力薄,姜闻纾有些害怕,但也?没退缩。
“难不成你们还想动?手?可知我父亲是谁?若你们敢动?我一根手指,我父亲、还有我表兄,绝不会轻易饶过你们!”
管事的?年近五旬,断然不会被一个毛丫头唬住,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院护们赶人。
拉扯之际,姜闻纾被人推倒在地,嫩似白藕的?手腕磕破好几处,眼眶里挤满泪,却咬紧唇不肯滴落,在唯一一个护卫的?保护下?,极为狼狈地回到马车边。
她暗自发誓,等回京后定?要找个名师学武,若不是自己这般没用,兴许已经将阿月救出来了,正惶惶着不知如何?是好,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太子平安回京后,柳时絮不必再扮演‘尸首’,董靖离开时脸色很难看,扬言绝不会放过他。事情告一段落,他吩咐客栈后厨准备一桌丰盛的?宴席。
热菜温酒皆已摆上桌,原本今晚,他打算履行诺言,破例喝一点酒,哄某人开心,但是最终等来的?,却是她失踪的?消息。
他扫了眼哭得梨花带雨的?表妹,以?及旁边鼻青脸肿的?护卫,不由得蹙紧眉道:“坐下?说。”
姜闻纾一开始也?没哭,直至瞧见表兄来了,委屈的?泪水一倾而下?,哭着讲完事情的?经过。
柳时絮修长而干净的?手指扶在额间,耐心听表妹把话?说完,目光扫见案桌上摆放的?画像,拾起来一瞧,清亮的?瞳孔闪过一丝欣喜,随即不动?声色卷好画像,收进自己怀里。
这一幕恰好被姜闻纾撞见,她擦擦泪,疑惑道:“表兄还有闲情偷我的?画?难道你一点也?不担心阿月的?安危么?”
被抓个正着的?柳时絮神色从容,掀开车帘吩咐谢黎带人封锁搜院,另一边又请裴霄将马员外及其管事找来。
交代?完正事,他才扭头看向表妹,波澜不惊道:“涟月并非鲁莽之人,此山庄必有古怪,她会想办法留下?线索,阿纾你还是不够沉稳。”
姜闻纾被噎住,没想到表兄反过来还教训自己,不服气道:“表兄是挺沉稳的?,那是因为你压根不在乎阿月,若真正在乎一个人,怎会无动?于?衷?甚至说你冷漠也?不为过。”
“谁说我不在乎她?”柳时絮的?声音依旧很冷静,其间还夹杂着几分认真,“可着急是没有用的?,生?死关头,我的?每个决策都决定?着一堆人的?生?死,她是爱闯祸,有些时候我也?想把她绑在身边,寸步不离。”
姜闻纾彻底愣住,好像窥见一点点表兄深藏心底的?秘密,他该不会是喜欢阿月吧?嗅到八卦的?味道,内心燥热起来,她转哭为笑,兴奋问道:“那表兄到底是喜欢沈澈,还是喜欢阿月?又或者说男女通吃?”
“我喜欢阿澈?”柳时絮感到无奈,甚至有些后悔让她俩单独相处,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对呀对呀,就?是上次在军营门前,我亲眼看见沈澈脱光衣裳在你马车里,而且当时你俩还凑得很近,难道不是在……”
正当此时,门外的?裴霄轻咳一声,“柳公子,马员外及其管事皆已带来,可以?开始审问。”
柳时絮淡淡瞥一眼姜闻纾,“你就?在马车里待着,切记谨言慎行。”
从马员外的?口供中,柳时絮了解到娶亲的?真相,和姜闻纾先前所言相差无几,新娘是马员外买来给?儿子挡灾的?,至于?那道士的?真实身份,谁也?不知晓。
一旁的?裴霄冷道:“既不认识,还敢把人请进门?”
马员外颤巍巍解释道:“我也?是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总不能眼睁睁瞧着我儿死去?。”
“愚昧无知!”
没过多久,谢黎搜院结束,回禀道:“公子,我们搜遍整个院落,也?不见姐姐踪影。”
第三十六章
马员外听罢此言, 稍稍直起?腰,小心翼翼道:“大人您瞧,您那位故人真不在我府上, 也许如那位姑娘所言,您的故人确实来参加过喜宴, 没准吃完饭自己走了呢?”
姜闻纾探出头来,怒道:“休要胡说,我分明瞧见阿月进你家内宅, 便再没出来过, 定是阿月发现你的秘密,被你绑了灭口!”
马员外据理力?争:“宾客如此多, 许是姑娘没留心瞧, 无?凭无?据的,仅凭姑娘一面之词如何能定我的罪?”
两人僵持不下,吵个没完, 柳时絮静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裴霄双手负在胸前,淡漠的目光扫过马府众人, 尽管是夜里, 目力极好的他一眼便扫见个可?疑的身影。
他二话?不说,径自走到丫鬟堆中, 一把将那可?疑的丫鬟揪出人群, 是先前与楚涟月换衣裳那位, 此刻丫鬟正?穿着她的衣裳, 神情惊恐地望着众人。
裴霄冷声问丫鬟:“你为何穿着别?人的衣裳?”
小丫鬟先是望了自家老?爷一眼, 才一五一十?讲出楚涟月‘胁迫’自己换衣裳穿的事情,裴霄嘴角微抽, 的确像是楚某人的作风。
“那你可?瞧见她往哪里去了?我劝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否则嫌疑最大的你,很有可?能被抓起?来。”裴霄稍微使了点劲。
小丫鬟憋足了泪:“疼疼疼,我瞧见她往内宅里走。”
姜闻纾不知?何时从马车里下来,凑到柳时絮身边,低声道:“表兄,我怎么瞧
着裴将军比你还上心,连我也不曾注意到那个丫鬟身上的衣裳。”
柳时絮的眼神颇为幽暗,神情有些复杂,但什么话?也没说。
裴霄不仅目力?好?,耳力?也极好?,听见此话?错愕回头,虽然未出言辩解,但浑身上下写满否认二字,这怎么可?能呢?他怎会对?一个说自己坏话?、糊自己一脸狗粑粑的人上心?那种恶心的味道,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所以绝对?不可?能。
柳时絮声音略微沉了几分,“新娘何在?”
马员外支支吾吾道:“新娘就关在西院荒废的下人房里,是那道士让我这般做的,他还说无?论听见什么声音也别?靠近,若新娘替我儿挡了煞,就会变、变成木头人。”
众人来到西院废宅,谢黎果然从屋内搜出一具身着喜服的木头新娘,木讷而呆滞的新娘在月光下,透着几分瘆人的诡异。
姜闻纾吓得捂住眼,声音里带了点恐惧:“没想?到真的会变成木头人,阿月不会被这怪东西吃掉了吧?”
裴霄将那木头新娘从头到尾检查一遍,除了长相骇人,并未见任何异常,“柳公子怎么看?”
柳时絮:“只怕是有团伙在装神弄鬼,试图掩盖绑架年轻女子的罪行?,谢黎,仔细找一找这附近,任何细微的东西都别?放过。”
裴霄道:“我也赞同是绑架,但有一点很奇怪,按理来说,想?绑走一个弱女子,埋伏在该女子家附近,总能抓到落单的时候,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在新婚之夜动?手?”
柳时絮解释道:“这伙人极为谨慎,专挑新婚的姑娘绑架,并且是这种被迫嫁人冲喜的新娘,夫家自然不会管她们的死活,无?论是变成木头人也好?,还是失踪也罢,理亏的是自己,宣扬出去对?家族声誉不好?;至于?娘家,为了钱财卖掉自己的女儿,女儿的失踪只会让他们担心夫家来要钱,更不会去报官寻人,没人在意新娘的下落,这正?是犯案团伙想?要达成的目的,至于?他们的动?机是什么暂且不知?。”
裴霄推测:“如此说来,找到这些姑娘的最终去向,便能揭开这群犯案团伙的动?机。”
很快,谢黎有了新发现,“公子,我在地上捡到此物,墙角附近也有,墙上还攀爬过的痕迹,像是刚留下的。”
谢黎手里举着的是一粒黄豆,姜闻纾一眼认出,“我记得阿月曾抓了好?几把黄豆塞口袋里,说要留着路上当零嘴。”
柳时絮吩咐谢黎去找几条猎犬,裴霄却道不必了,红着脸接过谢黎手里的炒黄豆,其实他的鼻子也很灵。
夜幕深沉,山野荒原间传来老?旧车辙吱吱呀呀的响声,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翁不紧不慢驱赶着牛车,慢悠悠朝前驶去。
老?翁昏昏欲睡,车轮忽然陷进泥坑里,惊得老?翁清醒过来,甩了甩鞭子,抽得老?牛哞哞直叫,也没能从泥泞中拔出车轮。
就在这时,牛车的草堆下悄悄伸出一只脚,用力?蹬地给牛车助力?,才使得车轮挣脱泥坑,随后?那脚又偷偷缩回去,老?翁对?此毫无?察觉,继续驱赶牛车朝前行?进。
一切恢复平常,只不过每当走到岔路口,草堆便会悉悉索索一阵响,这时会有一只手从底下探出,沿途洒下几粒黄豆。
做完这些,楚涟月开始百无?聊赖地数着天上的星星,为了不让自己在无?聊中睡过去,她偶尔也会掐一下自己,保持清醒状态。
在马府后?院遇上的那个壮汉,压根不是她的对?手,只是外形长得结实,内里却是个空架子,动?作很迟缓的,但是为了继续查案,她故意装作被他打晕。
在她‘晕倒’后?,道士和壮汉,一人扛起?一个,把她和新娘扔在牛车上,还找来稻草掩藏,最后?交到一个聋哑老?翁手里。
如此幸苦地折腾,究竟想?把她们送去何处去?也不知?柳大人是否看懂她留下的记号,此刻有没有追来?
不知?过了多久,牛车终于?停下,透过草堆缝隙,依稀可?见道路两边高耸的山脉,楚涟月推断,这里应该是处隐蔽的山谷,前方传来两名?男子的声音,她闭上眼,继续装睡。
“哟,老?哑巴今天来得够快啊。”
“瞧瞧,今天带来些什么货色……嚯,这俩小妮子长得不错,前几日?送来的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
老?翁一阵比划,口中发出额额的声音,似乎是想?讨要工钱。
高个子笑?了笑?,扔下两枚铜板:“快滚吧,别?打扰爷的好?兴致。”
矮个子咽咽口水,“哥,要不然咱俩先在外面享用?每次刚送来的姑娘,回回都让牛二兄弟抢了先,就仗着校尉大人是他家亲戚,嚣张得很!”
这话?说到高个子心坎里去,“你分那个,我分这个,等会咱俩再交换!”
说罢,高个子弯腰去抱新娘,而矮个子则伸手想?解楚涟月衣扣,下一秒,寒光乍现,利刃割破矮个子的喉咙,无?声地倒在地上。
另一边高个子沉溺美色,对?身后?发生的事毫不关心,直至颈间一凉,冷冰森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别?出声,否则取你狗命。”
高个子不敢回头,颤声道:“好?汉饶命!不是!女侠饶命,我还什么都没干啊,千万别?杀我。”
楚涟月扫一眼四周,山谷深处有一洞口,洞里火光通天,随时会有人从那出来,便威胁着高个子先埋尸,再把昏睡不醒的新娘藏进路边草丛。
处理完这些事,她才开始审问高个子:“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绑这么多姑娘来做什么?”
高个子刚刚才替好?兄弟埋了尸首,心道眼前这位是个厉害的主,便不敢隐瞒:“此地叫平岭峰,我和弟弟在军营里当兵,负责看守山门,这些姑娘是校尉大人买来供我们平时……”
楚涟月的脸色愈发阴沉,高个子没敢再说下去。
“此军营将帅是谁?”
高个子摇头:“我来得晚,一直在看守山门,没见过将军,只听人提起?过,将军他好?像姓叶。”
姓叶的将军?楚涟月暗自寻思,未曾听闻鄞州还有位姓叶的将军,而且还藏匿在如此隐蔽的地方,几乎可?以说是与世隔绝,难不成是某个占山为王的匪贼?又或者是谁豢养的私兵?
她打算诈一诈他,“糊涂!放着正?道不走,专走这种见不得光的匪道有什么好?的?想?参军为何不去加入霍家军?当土匪乃是杀头的大罪!”
高个子被她这么吓唬,忙为自己辩解:“女侠有所不知?,我们这是正?规军,每个月还能领到朝廷分发的军饷,比霍家军整整多出五十?文钱。”
楚涟月怔住,霍家军大半年没发军饷的事她是知?道的,朝廷总称国库亏空,没钱发军饷,现在居然有个不知?名?的军队,每月不仅按时发放军饷,甚至比同在鄞州的霍家军还要多。
究竟是朝廷没钱,还是朝廷的钱被人挪用来养私兵?
难怪这些人如此大费周章绑架新婚少女,没人报官、没人来寻,可?以绝对?保证私兵不被人们发现,而这些可?怜的姑娘们,进去后?也只有死路一条。
这些人实在可?恶!她咬紧牙,目光幽幽地盯住高个子,很想?把这些家伙剁掉,但理智告诉她,必须忍耐,才能潜入军营救出更多受害的姑娘。
与此同时,山洞那边传来整齐划一的步伐声,高个子有点不安分地往旁边挪了挪,被楚涟月逮到,厉声质问:“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