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苒君笑
苏槐道:“此女来自偏远之地,没见过世面,承蒙圣上眷顾,她如今能为圣上弹琴,谁能有她这般时运。”
皇帝便看向陆杳,道:“要不是苏卿提起,朕也没想到,你这小小的侍女,竟然是苏卿的未婚妻。你是怎么看不上苏卿啊?”
陆杳道:“民女不敢,相爷高不可攀,民女实在……”
皇帝道:“你既知他高不可攀,为何又千里迢迢来认这未婚夫呢?”
陆杳道:“民女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这门婚约,最初民女跋山涉水来,只是想有个安身之地。”
她与苏槐,仿若两个世界的人,没有交流,境界也达不到一块儿去,任谁见了都觉得这两人实在是不相配。
事实上,两人又出奇一致的,面不改色地信口拈来,而且都是一套一套的。
皇帝怎会不明白女人,哪个女人不想着攀龙附凤,只不过这小小乡女恐怕是到了这里以后才发现,他一朝宰相,也不是那么好攀附的。
苏槐也没想着要把她带回府去,看样子是真没把这侍女看入眼。
第277章 何处萧音来
最后苏槐见天色不早,皇帝也该歇寝了,就先退下。
陆杳再为皇帝弹奏两曲方才出来。
出来以后,苏槐早已不见了人影,而今晚小乐子发现相爷来了以后,想着有相爷跟陆杳在一起他也不能碍事,便早早地回去了。
于是乎,就只剩她一人。
皇帝的小太监见状,道:“要不咱送姑娘回去吧。”
陆杳道:“小公公好意,这条路走了好些遍,我熟悉的,就不劳烦小公公了。”
最后小太监递给陆杳一盏灯,她一手提灯一手抱琴,走在回暖阁的路上。
只不过转过小径,她便随手把灯灭了,在下个路口几经穿绕,俨然不是回暖阁的方向。
常喜宫正门有侍卫把守,但现在它与冷宫无异,附近便少有人频繁巡逻。
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喜宫里为数不多的宫人差不多都已经歇下了。
起初常喜宫一角只有一簇火光微微闪烁,但一时无人发现。
后借着风势,火光很快就越来越明亮,势头也越来越旺。
一股浓密的黑烟从那宫墙里缓缓升起,笼罩在上方。
这宫楼都是木制结构,一旦烧起了势头,就如同一堆柴火一般,炙热的火苗只顾疯狂地往上窜舔。
等宫人们发现的时候,跑来看,小厨房已经烧成了一堆巨大的篝火,四周全都冒着火光。
虽然小厨房还没有被大火彻底吞没,但火势熊熊燃烧,那是迟早的。
不光如此,小厨房后面还连接着一大片宫人们的起居院,这火苗子一飘过去,那还得了。
宫人们十分惊慌,一边奔走取水一边大声叫道:“走火了!走火了!”
常喜宫这点宫人怎么能够,第一时间有人跑去正宫门那边,用力地拍打着门,“开门!快开门!常喜宫走火了!”
呼喊了好一会儿,才有侍卫从外面把门打开。
紧接着又从其他地方调动宫人赶来救火,常喜宫里储备的水根本不够,于是乎人影进进出出,从湖边运水进常喜宫里灭火。
陆杳便在嘈杂的人迹声里,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常喜宫的大门。
常贵妃院子里本是有宫人换值守夜的,但看见小厨房那边火光冲天、十分吓人,常喜宫的人手又不够用,遂宫人见这情形,第一时间就跑去救火了,否则等大火烧到了大家伙的起居院,什么家当都得赔里边。
常贵妃在寝院里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外面人声杂乱,被惊醒了来。
她第一反应还以为是皇帝来了,结果又隐约听见有人喊救火。
她刚要下床,不晓得从什么地方突然飘来一阵萧笛声,钻入脑中,一下子将外面的嘈杂拉得很远,使得她脑仁倏地一激。
常贵妃脑子有些发木,那箫声持续不断,时而低沉如泣如诉,时而又高亢尖声咆哮,常贵妃听着听着,突然像是有根针狠狠往她脑仁里扎去似的,使她缓缓抱着头,眼前有些发花,好一阵都缓不过来。
“何人……何人在此吹奏!”
萧笛声起起伏伏,犹如波涛骇浪,在常贵妃脑中掀起一层又一层。
常贵妃难受至极,头晕目眩,最后抱头从床上摔了下来。
这萧笛声控制得极好,从外面听能恰到好处地淹没在救火的嘈杂声里,可从寝宫里面听,却是能听得清清楚楚。
仿佛吹奏的人就在她的屋顶上。
那枚玉骨箫看似小巧,可也能随主人而爆发出不可思议的音律。
那捻在音孔上的手指稍稍一停顿,萧音也变得平和了去,渐渐消弭。
常贵妃滚在地上,喘着气抬起头来,她缓缓放下耳朵,发现寝宫里已经安静了下来,听不见那声音了。
方才就好像做了个梦一样。
她脑子里还一片空白,整个精神却陡然放松下来。
然,就在她刚刚得以喘息,那玉骨箫上手指翻飞,萧音再次迸出。
而这一次,音调千变万化,万分诡谲,说它碎不成曲却又无绝无尽,一下一飞冲天,一下又似坠入无边地狱。
第278章 虐杀
常贵妃受不了,双手使劲抱着头,脑中犹如万马奔腾一般,将她的意识碾踩得稀碎。
“别吹了……别吹了!”
她鼻子有些痒,淌出血迹,一滴滴掉在地上。
她痛苦得在地上打滚。
可那箫音丝毫没有停歇的架势,还愈演愈烈。
陆杳就站在她寝宫的屋脊背面的檐角上,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中。
她手指捻得飞快,一只音孔有限的玉骨箫在她手中散发着无穷的音调魅力。
那股气势将她裙角漾起,她面无表情,眼中依稀淬着远处燃烧的火光,满是绮丽的色彩。
“我求你……求求你……别吹了……”
常贵妃匍匐在地上,面容扭曲,痛苦至极。
殷殷血迹不光从她鼻孔里流出来,亦从眼角流出来。
她感觉自己的耳膜已经被刺破,那声音在脑子里狠狠搅荡。
常喜宫里如斯混乱,杂乱声中寻常人听不见这样的萧音,可苏槐一来就听见了。
他抬头往常贵妃寝院的方向看了看。
他亦踏着段段宫墙屋瓴而来,只是越靠近,那箫声听起来显然不怎么舒服。
陆杳将寝宫里常贵妃的形容尽收眼底,殊不知,她亦被人纳入眼里。
一只小小的玉骨箫,就能将声音演绎得如此诡异多端。
她的音律能帮助人,亦能虐杀人。
常贵妃被折磨得狠,她感觉被万马奔腾践踏过以后,又有无数只蚂蚁钻进脑子里,一点点啃噬她的脑仁。
她痛苦万分,不住地以头抢地,好似这样能够稍稍减轻一些。
后来抢地也不行了,她便爬到柱子边,抱着柱子一遍一遍用头撞击。
那咚咚声透过屋顶传来,格外的清脆。
常贵妃撞破了额头,柱子上血痕累累,但她也停不下来。
到最后箫声停了,可常贵妃还是惯性地咚咚咚地撞击着。
陆杳收了玉骨箫,低头将玉骨箫装进荷包里,收紧口子。
可她再抬头之际,身形蓦地一顿。
这才察觉到附近有人。
她猛转头望去,果真,见那方向的宫檐屋瓴间站着一个人,在漆黑苍茫的夜中似近似远。
也不知是陆杳眼力好还是怎么的,一看那隐隐的身形轮廓,她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转身便跃下屋檐,毫不耽搁地离去。
在出常喜宫的路上,陆杳随手拿了个桶,出去的时候同进来的时候一样容易。
宫人都慌里慌张地往湖边去打水,她经过湖边时,将桶往水里一扔,人就转进了小树林,抄近路回。
回到某处小径,陆杳弯身去路边树丛里抱回了自己的琴。
可哪想,将将一回身,迎面就撞上个人,险些把她撞翻在地。
陆杳一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下次能不能不要随便站人身后,撞着了相爷不痛吗!”
苏槐道:“我不痛。”
两人都揣着明白,先前常喜宫屋顶上站着的人就是彼此。
陆杳道:“没想到相爷这深夜了还没出宫,常喜宫着火了,相爷不赶紧去看看吗?”
苏槐道:“我才看完出来。还听了听曲子,现在内息乱得很。”
陆杳道:“相爷真是的,大半夜的竟还有闲情逸致听曲。”
苏槐把她看着,那眼神带着钩子,像是要生生把她的魂儿给勾出来似的。
苏槐道:“你再东拉西扯一句我听听。”
陆杳也晓得把这狗男人惹毛了后果不太好,她感觉她再扯一句他就能毛,她又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便道:“那你挡我路作甚。”
苏槐道:“千方百计瞒着我进宫,现在舒爽了?”
陆杳道:“我不明白相爷在说什么。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来请我进宫的,我有什么好瞒着相爷的?”
苏槐道:“请你进宫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