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台金阙
“兰嫔娘娘那处确实还剩下一截金簪头,昭仪娘娘那里也对的上,荣妃娘娘的簪子最后从她宫中一个三等宫女处找到了,据说那宫女家中兄长欠了赌债,她才得出此下策。”
这种形制的金簪除了册封时用,旁的时候都是基本用不上的,因为只称得上简约大气,比不上旁的金簪华美。
“所以……幕后主使就是一个女史?”
帝王的语气很平静,但越平静就叫他们忐忑不安,他们伏在地上,鼻尖都触到了地面。
下一息,那封折子直接甩到了他们的面前,帝王的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
“滚!都按宫规处置!”
太后在外面听了全程,这会儿她越过那些太监,走到帝王近前,自有小太监为她搬来座椅,她在方嬷嬷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你也不必太为此生气……毕竟历朝历代都少不了出这种事,宫里人多了就会有争斗。”
卫景珩额头上的青筋都还没消下去,对此话不置可否,就又听太后道:
“你自小跟着哀家,应该知晓后妃们的算计并不比前朝少,她们也是很聪明的,你的姐姐……难道就是真的自己失足吗?”
说到最后一句,太后免不了伤感起来,卫景珩不得不先关心起母亲的情绪,“母后,您找到证据了?”
太后摆了摆手,叫他不要过来,抹了抹眼角的泪道:“过去二十多年哪里能找到?当时也就是这样…打杀几个宫女太监,最后不了了之了。”
“她只是个公主呀,都有人要害她……”
听着这些,帝王的心中愈发地烦躁愤怒,不禁咬牙道:“真是该把她们都赶出去……”
“要那么多女人做什么?除了勾心斗角,没有一丝用处……干脆不选秀了…”
闻言,太后抬起头看了眼这个儿子,愣怔了片刻,竟也觉得这个提议很好,“不选也好,只是这事还需从长计议,循序渐进才是。”
“最要紧的是,还是要多些子嗣,你才好堵着那些老顽固的嘴。”
帝王沉默了一刻点点头,情绪依旧不大好。
太后也收了收自己的情绪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理?此次蒙受冤屈最大的还属那孩子吧?被人陷害,被身边宫人背叛,还摔了一跤,真是可怜。”
卫景珩情不自禁地摩挲了一下腰间的香囊,轻轻颔首,却又有些好奇,“母后怎么一点也不怀疑她呢?幕后之人都设计叫旁人怀疑她呢。”
面对儿子的提问,太后睨了他一眼,“你的老母亲还没傻,她初初进宫哪里有手摆这么大的局?”
“便是虞昭媛……她有能力,但是她性子太犹豫了,不太像她的风格,不过也未必,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听着母亲对虞亦禾的评价,帝王微微笑了一下,“既然母后也觉得她是冤枉的,受了委屈,那……”,他捡起桌上的一张宣纸,递到了太后的面前。
“朕决定再给她升一升位份,母后觉得这些封号哪个适合她?”
太后接过那张宣纸,定睛一看,竟然有密密麻麻的十几个字,她一一念出声,“温、静、舒、宓…顺、惠…娴…”
半晌,她放下了那张宣纸,微微摇了摇头,“都是很好的字,也符合她的性子,只是那个孩子未必会喜欢。”
“为何这么说?”
卫景珩有些讶异,却见自己母亲垂眸,唇角的笑有几分无奈,“你觉得她愿意如此这般温柔和顺吗?”
太后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眸光倏然变得悠远。
“平阳刚去那会,她们为了安抚哀家,升哀家为昭仪,封号‘柔’字,你可知哀家当时有多么恨,恨得想把所有人都杀掉,哀家的性格从来都不‘柔’,哀家讨厌这个封号。”
“这宫里的女人对于帝王来说都如同凌霄花一般,她们要攀援着帝王爬的更高,所以无论雷霆雨露,她们都要受着,没人问过她们自己的想法……”
太后收回视线,落到帝王身上,轻声道:“或许你可以再拟几个字,去问问她。”
她淋过雨,有了伞后,便也想尽力遮住一些人。
第74章 晋升婕妤
瞧见帝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太后眼中多了点笑意,又问起要给虞亦禾升什么位份,听闻儿子只打算给她升至婕妤,她又纳罕地觑了他一眼。
“哀家还以为你要直接给她升嫔。”
卫景珩端起刚上的清茶抿了一口,心头的怒气也消散了许多,闻言不由得的道:
“朕早有此意,只是她初入宫不到两月,若是升嫔,实在太惹眼了些,怕是引来的风波更多。”
太后觑了一眼,正巧看见帝王眉目间泄露的些许温柔,她有些唏嘘又有些没眼看,不禁站起身道:“既然你有主意,那哀家就走了。”
“母后不留下来用个午膳?”
闻言,太后转身,挑眉,“陛下不去灵和殿?”
帝王默然两息,清咳道:“既然母后都这么说了,那朕就去吧。”
话音甫落就得了太后一个白眼。
真是儿大不中留。
至于那个消失的孩子,两人都没有再提,谁让这宫里默默消失的孩子太多了呢?出生夭折的尚且会被忘记,更别说这样还在肚子里月份尚浅的。
……
帝王在中秋后的第四日公布了调查结果,也再次踏入了后宫,所有人都在窥伺帝踪,以为第一次入后宫应当要去中宫,然而他却去了灵和殿。
皇后得知这个消息后,沉默了许久,开口就是:“她一个嫁过人的寡妇到底有什么魅力?”
连结案的消息也略过了。
半秋不敢接话,就又听皇后道:“他还记得本宫是皇后吗?”
听到皇后声音中的怨怼,半秋恨不得捂住自家娘娘的嘴:“陛下自然是记得的,娘娘您可不能乱说呀。”
皇后轻笑一声,摆了摆手,起身坐到了镜子面前,这几年出来的琉璃镜能把人脸照的纤毫毕现,她倾身看了许久,也没在脸上寻到一丝皱纹。
“本宫老了吗?明明她的年纪比本宫还要大上两岁。”
“娘娘自然风华正茂。”
“可他从未对本宫热切过,本宫与他也是少年夫妻。”
半秋低着头,依旧不敢说话,她是陪着皇后从姑娘变成人妇的,这些年来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原因。
这桩婚事乃是先皇后指婚,自家主子不过出身四品知府,样貌也只是端庄秀丽,并非一眼惊艳的绝色,本就是有些贬低陛下的意思在里面。
再有主子在家中也不曾认真学过掌家,陡然一个天降馅饼砸下来成了皇子妃,管理皇子宫殿诸事,又出过不少岔子,有一次险些坏了大事,很能看出能力不足,最后都是陛下派人摆平,两人相敬如宾已是不易。
这两年虽是好些了,有些皇后的样子了,但无论城府还是定性这一块依旧是欠缺了些。
可她哪里敢说,只能安慰道:“娘娘您是中宫,无论如何她也越不过您去。”
皇后听着这话心里熨帖了些,转过身,“是这样的,但本宫还是心里难受,你去派人查一查,本宫要知道虞亦禾的全部信息!”
半秋无奈,只好遵了一声:“是。”
……
另一边虞亦禾面对突然来到的帝王还有些错愕,“陛下,您怎么来了?”
“可是结果出来了?”
帝王颔首,免了她的礼自然而然地从她怀里捞出了来福,使劲摸了两下,“这小狸奴吃的倒好,几日没见就胖了这么多。”
来福被他这般揉弄也不恼,盖因上次他来亲自喂了它一盘子油煎鸡丝,它还记得这条大腿。
虞亦禾的唇动了动,最后淡淡一笑没开口,毕竟他这个样子也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果不其然,帝王边揉着猫,边把司宫台查出来的说了,他的语气淡淡,神色也淡淡,虞亦禾便识趣地不再问。
气氛倒也没有凝滞,另一边练字的宁宁迈着小腿跑了过来,啥也不干就是凑到了帝王的身边,虞亦禾一见便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你在这磨蹭做什么?便是少写一张,午膳后你也要补回来。”
虞亦禾平时对宁宁还算宠爱,一到读书上就严厉的紧。
宁宁却挺着小胸脯道:“那些字我已经会啦。”
这倒是吸引了卫景珩的兴趣,他当即起身,把来福撂在了榻上。
“让朕看看你都会了什么字?”
“好呀,陛下,我可厉害了。”
要是叫旁人夸奖她,宁宁就爱写字了。
瞧着一大一小还真往西次间去了,虞亦禾无奈地跟上。
等她到了那,帝王竟好心情地指点起一个稚儿的字起来,“你这个‘天’字,这一撇……”
帝王拿起宁宁的专属小毛笔,那只小笔捏在他手里只堪堪超过掌宽,露出个头来,但他依旧极其端正地给她示范了一遍。
虞亦禾看着不禁捂住了唇,实在是……有些滑稽。
宁宁似有所悟,张开小手拿回小毛笔,自己重新写了一遍。
就在这时,一直凝望孩子的陛下转了眸光看向她,虞亦禾不好打扰宁宁,用口型问道:“怎么了?”
看着侍立在一旁的她,卫景珩也莞尔一笑,从香囊里拿出那叠好的宣纸递给了她,却又在她要打开时摁住了她的手,低声问道:
“算了,朕问你一个问题,你最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虞亦禾一时有些愣怔,这个问题奇怪又突如其来,但她很认真地想了想道:“我从前一直想成为一个淑女,温惠贤良……”
帝王温和又好奇的目光让虞亦禾内心一暖:“后来我觉得温惠贤良有时候太累了,而您又鼓励我硬气一点,我也觉得硬气点好……”
“所以我更想成为英气一点的女子吧,勇敢坚强飒爽。”
说到这个词时,虞亦禾眸中不由得流露出羡慕,这些东西都是家族耳濡目染的,只有受尽疼爱,父母长辈都不拘一格,方能养出这样的女孩子。
自小非此类人,长大后亦难为其类。
她浑然不觉帝王的眼光蓦然变了,他大手一挥,拿过另一只笔浅浅沾了墨,在空白的纸上写下一个“英”字。
“你觉得这个字很好,那作为你以后的封号如何?”
他说的很是寻常随意,虞亦禾便觉得他在开玩笑,也不害怕,反而拿过他手中的笔在帝王的字旁添了几笔。
“若是作为封号还是这个字更妥当。”
她停笔,白纸黑字上赫然是一个“媖”字。
帝王颔首,而后道:“那朕就在此恭贺媖婕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