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台金阙
“还是妹妹颇得圣眷,此等宴会能得亲人相伴,简直羡煞旁人,本宫和其他妹妹就没这福分了。”
帝王带来的后妃只有五位,低位嫔御未有亲眷随驾绮清园,虞家便在后头的女眷中显眼了些。
虞昭媛听得出其中酸味,脸上的笑更加浓烈了些:“姐姐想见亲人,传召就是,哪里就要羡慕妹妹了。”
荣妃含笑不语,从座位上走过来,虞亦禾虽低着头也感觉到视线从她身上掠过,果不其然,一息后就听见荣妃点到了她。
“早闻虞家三姐妹各个姿容出众,想来这位便是虞家二小姐了罢?”
虞亦禾不得不上前一步垂首福身,“回娘娘,确是臣女。”本以为至多这样了,可荣妃却上前一步亲自扶起了她,染着丹蔻的指尖挑起了她的下颌,露出了一张出众的脸庞。
后妃女眷们的目光自然也落到了虞亦禾的脸上,大部分人都只略微听过虞家三姐妹的美名,见却是不曾见过的,其中一两位夫人见过,现在却在心底纳罕。
到底是帝王生辰,今日虞亦禾稍作打扮了一番,只在发髻上略戴了一只玉簪,一只银钗,并两朵粉色绢花,一袭青裙,这打扮在众多女眷中还是显得素净,但这份素净配上她得脸和气质却叫人觉得十分不俗。
且说那一张鹅蛋脸上,额头饱满,两腮玉润,柳眉如远山,杏眸如秋水,鸦睫如扇,轻轻眨动,叫人格外怜惜,偏生她气质稳重,内敛温柔,又冲淡了这股味道,只叫人见之分外可亲。
旁人再连着旁边的虞昭媛和南宁伯夫人一起比较,更觉虞二小姐的不凡之处。
南宁伯夫人通身的富贵气,容貌如牡丹般盛丽,但到底年近三十,眼角皱纹已经显露,不再年轻。
虞昭媛风华正茂,自小就是幼女,进宫又是宠妃,样貌妍丽不免有娇俏矜傲之感。
虞亦禾样貌不凡,气质又温柔和顺,平时不显山露水,这样看起来好欺负的样子,才最是惹人们喜欢。
女眷们的夸奖声也纷纷传来,“二小姐好生标致!”
“气质也是不俗,正有贵女风范。”
虞亦禾并不喜欢这种场面,况且以荣妃和虞昭媛的关系,她也不觉得荣妃点自己会是什么好事。但这里她人微言轻,只得低眉敛目,愈加和顺,任由她们点评。
荣妃端详了几息后,她抬高手臂抚过虞亦禾发髻上的绢花,猝然轻笑:“本宫也觉得二小姐好样貌,年纪还比本宫要大上几岁罢,看起来却似比本宫还要年轻些。”
虞亦禾连忙屈膝自谦:“臣女年岁已大,蒲柳之姿,不敢与娘娘相较。”
却听荣妃话锋一转道:“听闻二小姐已丧夫归家三年,本宫这有一桩姻缘,不知是否有幸做这红娘?”
第10章 粉色衬她
这话如惊雷一般在虞亦禾的耳边炸响,只是未等旁人说话荣妃已自顾自地把男方说了出来。
“对方乃是我娘家长嫂的大兄,现在兵部任员外郎一职,去年丧妻,不知二小姐可有意?”
荣妃出生镇国公府,国公世子夫人的长兄也必定是名门无疑,也不算辱没了虞家,可谁不知荣妃是镇国公夫人老蚌生珠,荣妃出生时,长兄已经成家,长嫂的长兄,那必定大虞亦禾双十不止。
虞昭媛当即冷了芙蓉面,替虞亦禾拒了,“多谢娘娘关心,不过那位大人恐不与二姐相配,此事还是罢了。”
她与荣妃一向不对付,怎会想与荣妃有一丝牵连,更何况荣妃这般简直和侮辱她无异。
气氛霎时凝固,不过只是须臾,外头内侍的通传声就打破了僵局——“陛下驾到!”
在场人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帝王的身上,适才的一场也便无人提起了。
卫景珩看着这将将坐满的侧殿,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
他并不喜爱聚众宴饮,以往都是能简则简,只是放在宫中再简陋的万寿宴也实在冗长,那乌压压坐满了庆元殿的勋爵大臣叫人头痛,宴了群臣后,后宫还要应付。这次放在绮清园般,碍于场地和人员,想是不会持续太久了。
帝王在众人的跪拜中拾阶而上坐上了高台上的王位,又在简单地寒暄以后便宣布宴会开始。
尽管不在宫中,这宴会上该有节目还是有的,丝竹管弦之声很快响了起来,随驾绮清园的勋爵贵族们一一向帝王祝寿,好不热闹,只隔着一道丝帘的妃嫔女眷这边也慢慢有了动作。
虞亦禾已经好些年没看过这样歌舞了,遥想上一次还是在她十二三岁,那时还是先皇在世,后来她虽嫁了魏家但只是次子,自然也轮不到她随长辈进宫赴宴。
她有些惆怅,倒不是对此类宴会特别喜爱,只是感叹不能带女儿一观,长长见识。
就在恍惚之时,前桌的南宁伯夫人忽然回首,丰腴的手指正端着一杯酒,看着虞夫人和虞亦禾笑道:“我们母女四人能同时参加陛下万寿宴不易,理当好好痛饮一番。”
在丝竹之声中,南宁伯夫人的声音被掩盖了大半,虞亦禾还未听清,身边的虞夫人已然端起了酒杯,无法,她也只能顺势。
后妃女眷这边的酒饮向来是劲头不大的果酒,可多喝几杯也会上头,几杯之后,虞夫人和南宁伯夫人围绕着幼时的趣事谈笑起来。
“……那时为母得了太后的赏赐,宦官刚把赏赐送到府中,那三朵宫花就被你们三个小滑头给瞧见了,拥做一团扑了上去,那时还闹起来了呢,好像是争要哪朵花?你二妹妹还为此哭鼻子了呢。”
虞夫人两杯酒下肚,面上也浮现了慈爱,她捡着记得陈年旧事说出来,惹得伯夫人虞亦薇笑的前仰后合。
“这事我是记得的,好像是小妹看上了二妹手里的那朵?都是年少不懂事,现在哪里还会为小小的宫花闹起来?你说是吧,二妹妹。”
一直敛眸的虞亦禾抬起了眼,淡笑道:“此事我都不大记得了,一朵花也没什么打紧的。”
虞亦薇和虞夫人也未觉有什么不对,笑着说起了别的趣事,虞亦禾做温驯倾听状,心中却想,那件事她记得的,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三朵宫花的颜色,一朵正红,一朵粉红,一朵鹅黄。
那会她们都是不到十岁的孩童,自然个个都争红爱艳,长姐年纪最大拿到了正红色,自己则拿到了粉红色,最小的幼妹什么都没拿,只瞥了眼剩下的,便哭闹着要她们二人手中的花,最后闹到了母亲那里。
“不过是一朵花而已,便让让你妹妹又如何?”
“她是长姐,自是要头一份的。”
后来,虞亦禾手中便换了那朵鹅黄色的宫花。
虞亦禾沉默地啜饮着酒杯里的酒,思绪慢慢飘远,却不知有人自高台上窥了她一眼。
本朝的民风还算开放,臣子和妃嫔女眷间那宽大的纱帘也只不过略表一二而已,遮掩的并不严实,对面的臣子望向对面有些影影绰绰,坐在高台上帝王的视线却并未被完全挡住。
他只需稍稍偏首,便能与右手边第一第二的荣妃,虞昭媛对视,也就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在虞昭媛之后的虞亦禾。
众多或观舞,或交谈,或饮酒的女眷中,唯有她一人持酒神游,双颊飞粉,红唇润贴着白瓷酒杯,欲饮未饮,亭亭净植。
卫景珩收回视线应和下方大臣敬酒时心里想的是:粉色极为衬她。
男人们的酒都是粮酒,几杯下去,卫景珩也忍不住揉了揉额角,李福海瞥见这一幕,闻弦知雅意:“饮酒上头,陛下不如出去透透气?”
虞亦禾并未注意帝踪,只神游了须臾便被虞昭媛唤到了前桌,她站起身时才觉双颊发热,不过上命不敢违。
昭媛让侍女在桌案边加了圆凳,拉着虞亦禾坐下,一杯酒送到了她的面前,“二姐莫要偏颇,与母亲和长姐对饮,岂能忘记小妹?”
“岂敢,我饮了就是。”
纵使已经对母亲和这个妹妹失望至极,虞亦禾也不敢得罪她们,端起酒杯就是一饮而尽,几杯之后,虞亦禾已觉得身子稍有不稳了,连忙求饶:“娘娘就饶了我罢。”
虞昭媛看她桃腮泛红,面色如春,顿了一息,亲自倒了一杯酒递到了虞亦禾的面前。
“二姐再喝这一杯罢。”
虞亦禾心喜,准备接过,却不想交接时那酒杯一个不稳,酒液瞬间倾倒了出去,“叮铃”一声,酒杯碎掉,虞亦禾的前胸也湿了一片。
“快,带二姐去换身衣裳。”
未等虞亦禾说话,虞昭媛已吩咐起了身边的侍女。虞亦禾只好捂住前襟跟着侍女出了侧殿。
帝王举办的是晚宴,虞亦禾刚进殿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现在出来已经是华灯初上了。虞亦禾一边跟着侍女往前走,一边观察着周遭环境,虽然在夜色下看的不太清,但也能记得七八。
这是她的习惯亦是天赋,虞亦禾只要走过一条道,那她便能原原本本找到回来的路,但那只在她清醒的时候。现在虞亦禾只觉得头越来越热,身子也愈加绵软了起来。
这皇家的果酒竟这样烈吗?还是说她三年未曾饮酒,酒量已经下降了?
许是发现了虞亦禾的状态不佳,小侍女停步解释:“这宴会本就设在了陛下的侧殿,为了避嫌,女眷的更衣暖阁就设的远了些,小姐有些喝多了罢?”
虞亦禾思忖了一息,颔首点头,她并不想勉强自己,如今此处男女混杂,若是走的太远,恐生是非。
侍女见状贴心道:“正巧此处是藤廊,前后又有宫灯,这夏日的风也是热的,不若小姐就在这吹吹风,顺便散散酒气,静待衣裳干了也可。”
此言正合虞亦禾的心意,当即便坐在了廊下的长凳上,夜色掩盖了小侍女脸上莫测的微笑,“奴婢这就去给小姐端一杯解酒汤来。”
虞亦禾并未阻止,她已记得来时的路,便是没有侍女也能自行回去。
……
西殿靡靡之音还在继续,卫景珩略抿了几口解酒汤便放了下来,他并不是十分任性的帝王,这样的宴会他还是要回去亲自结束,只是他未曾想回宴会的路上会出现意外。
幽暗的藤廊下,一个人靠坐在廊柱旁,许是听到脚步声,她缓慢回首,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露了出来,熟悉是他在宴会上还瞧了她一眼,陌生是他从未见过她这般颜色。
那妇人已是双颊绯红,眸色朦胧,顾盼间一丝惊人的风情流露,再无亭亭净植之态。
第11章 牵了陛下的手
那人就像是云销雨霁后的莲花,沾着雨露,微垂着花苞,粉瓣零散绽开,中间的黄蕊颤颤,纯净与风情恰到好处地糅杂在一起。
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一个女人出现在这里,意味太不寻常了。
在帝王踏步走入藤廊中时,大总管则默默地退后一步,垂首站立在更暗之处。
帝王脚步平稳地走过去,似乎已经做好了某些准备,她也没有太大反应,直到帝王立在了她的身前,她才用那含着水的眸子瞧了瞧他,然后缓慢地伸出了一只手,那姿态格外有些娇柔。
卫景珩从善如流地握住了那柔润的手顺势坐在了她的身旁,这种情况他见的多了,再有虞家之前几次三番的暗示,他心里早已有了底。
他登基已经五年,前朝还算稳固,她又寡了三年,就算纳了她前朝应当也不会有太大波澜。
这么想着,卫景珩伸出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肩,把她往自己身上带了带,一股浓重的酒气就这么冲入了他的鼻腔,他轻笑一声:“想不到,你竟爱饮酒。”
帝王垂首看向怀里的美妇人,从这个角度能看见她白润的下颌以及那宽松衣裳都掩不住的丰腴……察觉身上的变化,卫景珩的眸色深了些。
他并不是重欲的帝王,往常一个月内能入六七日后宫已算得上多,像这样搂着人便有了反应还是毛头小子时才有的情况。
不过这样才叫他新奇,卫景珩并不介意在这里稍稍做些什么,他勾起了她低垂的下颌,她的脸又完全露了出来。
许是真的喝了太多,那双眸子已经半眯了起来,眼角绯红,只有慢慢扑闪的鸦睫表明她还有那么一丝理智。
“你打算现在跟朕回去,还是等朕先去结束宴会呢?”
帝王轻声问道,他的心情难得不错,打算给她选择的机会。
只不过她闻声并未能说出话,她努力睁大杏眼,仿佛在辨认着什么,但是这一番落在卫景珩的眼里又是另一番美景。
他的手在她的下颌上捏了捏,下一息便如倾盆而下的雨落了下去,只不过刚含住了她的唇瓣,卫景珩胸膛前便抵上了一只力气不大的手,伴随着一些不赞同的哼唧。
帝王好脾气地放开了她,就见那双水眸朦胧慢慢褪去,然后浮上惊恐。
还未等他问话,那两只绵软无力的手已经飞快地支撑着他离开了他的怀抱,似是这点动作已经耗空了力气,她离开怀抱后又靠在了身后的廊柱上。
抵触的模样让卫景珩那点子道不清的欲望也倏然退下了下去,他只好出声询问:“怎么了?”
虞亦禾未曾想意识清醒时会是这样的场景,她只记得倚在廊柱上很快便睡了过去,再然后便做了个梦,她是嫁过人的,难免有寂寞的时候,便梦见了些旖旎之事,这也算稀松平常,聊以慰藉罢了。
梦里自是无所顾忌,面前出现个男子,虞亦禾自是直接去拉了手……可梦和现实终究不同,她迷蒙醒来后便立即反抗,可是更让她惊恐的还在后头!
怎么会是那位!
虞亦禾被酒力熏染的头脑陡然清醒了大半,可更觉不对劲之处,除去不大使得上力气外,某处更是春潮涌动。
好一阵不曾听见她的回答,帝王微微凝眉,语气里带了难得的关切,“朕让人先送你去后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