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佩灵
在场三人均拔出长剑,班翀顺手将红鹤拉到身后,一只手死死拽住她的手腕,生怕她会自己飞走。
只听巫柯站在最前方,咆哮道:“尔等卑劣腌臜之徒,尽管来试试你爷爷的这把利剑穿腹的滋味。”
红鹤阻拦住他:“此刻无需拼命,他们不过是想要我。”她使劲挣脱班翀手,上前走一步:“我跟你们走就是。”
巫柯被这样一打算,只能盯着她,嘴唇不断颤栗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知红鹤这次去了,必然是生死难料。
“小娘子你可不能去!”毛虎呵道:“我们定能护你周全!”
“让她去吧。”班翀对毛虎说道:“谁也勉强不得乐红鹤。”
红鹤微微一笑:“你果然懂我。”紧接着对着班翀深施一礼,交代道:“照顾好我阿耶和娘娘。”
“我会的。”班翀对她露齿一笑:“你我婚期就在今日,因此他们已是我的阿耶和娘娘了。”
“你是说,当日段灵儿在岭南诞下的孩子找到了?”李显坐在一处宽榻上,慵懒地依靠在一名妙龄姬妾膝上,他漫不经心地拂去手中青瓷茶盏中的浮沫:“所以韦氏前些日突然去向岭南,为的是处理此事?”
“是!太子妃娘娘到岭南后就住进了刺史府,距离新会县城不过百里之遥。”一名诸率说道。
“这韦香儿之前对我说那孩子已随段灵儿一起胎死腹中,她大约是怕我会对这孩子心软。韦氏对我还是不甚了解,所以是男孩儿还是女儿?”李显挑眉问道。
“回太子,是名女儿。”
“女儿啊。”李显悠然叹了口气:“可惜我已经有九位女儿,却只有四位儿子。”他挥手退下侍茶的姬妾,懒洋洋地站起来,逗弄一旁铜制鸟笼中的美丽雀鸟:“那小娘子也已十八岁了,是做什么的?可是被哪家好人收养了?”
诸率躬身下去接着说:“就是前些日子在长安破获尚书之子谋杀案的乐红鹤。”
逗弄雀鸟的手在鸟笼边停下,李显侧过头:“乐红鹤?是那位大唐第一女神探的乐红鹤?”
“是。”
“难怪韦氏会亲自南下。”李显讽刺道:“她是害怕自己从前做的孽被世人皆知。按照她的性情,我猜这愚蠢的妇人已经杀掉了我的女儿?”
“那乐红鹤被带进刺史府后就再没出来,几日后岭南刺史撤了新会县县令乐文青的职,现在他已是一位平民。传言乐红鹤已在刺史府中自缢,用自己的命换取他人的余生平安。因此现在岭南道内外乱成一片,人人都要韦氏站出来将此事说清楚。刺史府门前日夜都围满了老百姓,太子妃娘娘和刺史唐荣山都被困在府内,动弹不得。”
李显闷哼一声,抽回被雀嘴啄痛的手指:“真可惜,她若只是名普通小娘子,说不定还能被韦氏留下一条性命。你下去吧。”
李显孤单地站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看窗外金色的光滤过精致窗棂,空气中微尘飞舞,将他的思绪又带向了远方。可惜了,我见过她两次,现在想来,她外貌和气质与她阿娘真的有八九分地神似。
当初,自己因为害怕被段灵儿的身份拖累了前程,不曾留下一封书信就不告而别。他原本计划等到自己地位稳固之后就回岭南接她入府的。可是她死活不愿隐姓埋名地跟着自己享受荣华富贵。
想到此处,李显又收回自己微微惋惜的心情,韦氏在岭南道闹出如此大的乱子来,还不知圣人会做出如何反应。她曾是自己的皇后,又在房州陪伴自己吃了许多年的苦头,因为在岭南为自己解围而右眼受伤,至今恶疾未愈。他自然不能将她当做普通姬妾那般随意对待。
想到此处,他叫来诸率:“吩咐下去,今晚本太子要出发岭南道。”
第七卷 第九章 (大结局)
关于乐红鹤的死,众说纷纭,有人说她死于自缢,有人说她是先被韦氏用一条白绫勒杀,还有人说得有板有眼她是喝下了毒酒,尸体抬出来的时候都七窍流血,惨不忍睹。
紧接着段灵儿的遗书突然在坊间盛传,传言太子李显在二十年前流放房州时,私下跑到新会县与异族女子生育一女,因此导致新会县外的泊头湖村全村惨遭灭口。唯独那女婴幸存了下来,长大后正是那新会县前任县令之女,后嫁与宝安县县令第三子班翀为妻的大唐第一女神探,乐红鹤。
消息传出不到两天,岭南道刺史府四周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人人义愤填膺,神怒民痛,都在等待刺史唐荣山把那位人人皆知的始作俑者交出来。
乐文青与白蕙兰搬去了广州城中一处古朴的老宅中居住,离刺史府不远,班翀在古宅大门门楣上挂一段白绫,又将油纸灯笼换成了白绢,然后自己也搬了进去。那白绢灯笼在白天黑夜都极为地显眼,因此每日都有人在此门外悼念。
当李显的车队行到广州时,那韦香儿还被困在刺史府内,大半月已过去,民愤并无平息的迹象,反而更愈演愈烈,原来只有岭南道的百姓围拢在府前,后来陆陆续续也来了其他地方的人。
“太子,刺史府外日夜有人烧纸祭奠,还不时有人向墙内丢石块,诸率们无法暗潜进府内将太子妃救出,就算进去了也是出不来的。”一名黑衣诸率回到驿站中向李显汇报。
“十八年前死了一百多人,又有人因此事割了舌头,我这个女儿在民间声望极高,她的死讯激起些民愤是在所难免的。”李显慢吞吞地把玩手中一只精致翠绿的鸟雀。
“下属还听说,几日前梁王的侍卫也企图进去营救,却至今被困在刺史府内。”黑衣诸率接着说道:“更可恨的是岭南道都督,他说未曾接到过太子妃和刺史的求救,无权擅自调用兵马镇压无辜百姓。太子可要……”
“既然潜不进去,又出不来,那倒是更简单。”李显打断了他的话,仔细捋了捋雀鸟的羽管。
“请太子指示。”
“备好马。”李显道:“让本太子亲自去一次刺史府。”
“太子万万不可!”
“几百个刁民就能将你们吓成如此模样,真是不堪重用。”李显皱眉呵道。
红鹤坐在刺史府的厢房内的宽榻上,一袭水青色丝绸宽袍,光着双足,一名青衣婢女侍奉在侧,所有饮食都先需要一旁的婢女用下后,她再用。此刻她沏上一壶茶,捏起碟中一颗蜜饯放入嘴中,慢慢地品尝。
“小娘子,太子妃韦氏在门外。”青衣婢女低头请示道:“小娘子可要见她?”
“哦?她可有说过是何事?”红鹤懒洋洋地问道,眼睛依旧没离开手中的一本闲书。
“太子妃说,刺史府的水粮都要用尽,问小娘子到底有何要求,大可提出来。”
“我的要求没变,她与李显共写谢罪书,将十八年前罪行昭告天下。”红鹤悠闲地说道:“否则,我绝不出这刺史府,你们要将我绑出去我立即咬舌自尽。左右你们都无法论证真正的乐红鹤是死于谁人之手。要一起饿死,也先饿死她!”
“滚开!”韦氏一把推开站在门口的婢女,自己走了进来,宽袖一挥:“谢罪书不可能的,本宫曾经是皇后,以后也会是皇后。更何况,十八年前的事是本宫自己的决定,与太子无关。”
“此话我听你说了一百遍。”红鹤淡淡地说:“有何新意?”
“再说一千遍,此事也与太子无关。”韦氏愤恨地说道:“我恨的不过是你的阿娘和你罢了。只可惜当日派出的人马未能将你一同埋进红花山岭,我只好割掉两名知情人的舌头,放在明处当诱饵。你长大若是要寻自己的身世,我就能找出你是谁来。”
“李显姬妾无数,每一个你都会恨?”
“恨,每一个都恨。”韦氏咬牙切齿地说:“不过最恨是你的阿娘,我为这个男人被梁王囚禁于房洲一年,右眼受伤至今未愈,而他却与你阿娘在新会县结婚生女,好不逍遥快活!”
“可怜可怜。”红鹤摇着头说。
“大胆贱婢,竟敢出言不逊?!”
“你的痛苦分明是男人造成的。”红鹤慢悠悠地扇着折扇:“你却因此去恨另一位可怜的女子。还因此残害了泊头湖村一百二十三条性命。但韦氏,你不但不恨这个男人,你却更爱他。如此愚昧低下的心智,真是可悲可叹。”
“谁说我更爱他!”韦氏怒道:“我不过是为了……”
“你是为了什么?”房门外传来冷冷的声音。
韦氏浑身一怔,转身跪下,急切地说道:“参见太子殿下,这刁民之女满嘴胡言乱语,将臣妾的心都扰乱了。”
“无妨。”李显抬手示意韦氏从地上起来,看着软塌半躺半坐的小娘子:“我这是第三次见你了。原来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他满目慈爱地看着乐红鹤:“都说虎父无犬女,我乃是真龙天子,你自然会更胜常人一筹。”
“你是来和韦氏一起写谢罪书的?”红鹤放下手中的书卷,歪头问道。
“什么谢罪书?”李显面色一变。
“那这里没你事了。”红鹤又躺下继续看书。
“乐红鹤,你对着太子,你的生父,你竟敢如此……”
“无妨。”李显打断了韦氏:“我当初抛下她阿娘与她不顾,自己回了长安,她心有怨念是在所难免的。鹤儿,我登基之后就立即封你为平阳公主,补偿你这十八年来所受委屈,你看如何?”
“平阳公主?”红鹤饶有兴趣地再次放下书:“那我的亲生阿娘呢?”
“我与灵儿有明媒正娶过的缘分,这是我与其他姬妾都不曾有过的,因此我就追封她为皇贵妃,如何?”李显兴致昂扬地说:“如此安排你可满意。”
“满意满意。”红鹤频频颔首,紧接着又问道:“那泊头湖村的村民呢?”
李显面色微微一变。
“还有青竹书院的胡院长呢?他那被割掉舌头神志不清出家为尼最后却被你们推下深井的老尼呢?”红鹤看着他接连问道:“他们又要如何?你都一并追封了?还是将他们都复活过来?”
“放肆!”李显怒道:“你要求甚多,胡搅蛮缠,不识抬举和你那倔驴一样的娘亲真是一模一样。”
“我的要求一直很简单,你的韦氏心中是有数的。”红鹤重新坐了回去,拿起未看完的书卷:“你们想好了再来找我吧。左右我不过是一死,真死与假死的区别罢了。”
韦氏与李显走出厢房。“太子,你此次前来可有调用岭南道都督的兵马?”韦氏问道。
“糊涂!”李显说道:“此时若再调用岭南道兵马,只怕会激起百姓的内乱之心,大唐正与突厥蒙舍交恶,若是再起了民乱,你是唯恐我大唐江山动荡不安么?”
“臣妾有罪。”韦氏噗通一声又跪下:“臣妾十八年前不应该因妒生恨,又害怕段灵儿的事会连累到太子继承大统,因此连带害了那么多条人命,现在真是报应不爽。”
“你先起来,我们夫妇两一同想办法就是。”李显说道:“她不过是要一封认罪书,为何不给她?”
“太子,你乃是真龙之身,这天下是你的天下!”韦氏急切说道:“怎能随意认罪?你又何罪之有?”
刺史府一里外,挂着白绫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蒙面男子低头匆匆走进门内。
乐文青正坐在灯下看书,他的夫人白蕙兰则在一旁绣花。听到脚步声,两人均放下手中之事,朝门外看去。
“大人夫人,成了。”那蒙面男子揭下脸上面巾,原来正是新会县前任县丞巫柯:“红鹤娘子所料果真分毫不差,现在李显也进了刺史府,他带了不少太子府诸率,有恃无恐地从刺史府大门进去,许多人都看见了。此时毛虎和班公子正组织人手加倍围堵刺史府,除了原本就自发出现在府外的百姓之外,还有从前新会县城中的不良人一千名,这次我们定叫那李显有进无出。”
“鹤儿此次真是将自己送入虎口,万一那韦氏第一日就将她灭口,她的计谋再有用又有何用?”乐文青频频摇头:“总在胡闹。”
“我们计算过在广州起码也需两日时间才能真正将事情散播出去,前期都由不良人假装百姓围堵刺史府。娘子在破庙中就向我们交代过,如果在此之前她真有不测,就把这两人堵死在府中,直到朝廷按捺不住调兵镇压时再遣散大伙儿。到时民心已经大乱,李显夫妇定要为此付出代价。果真到了第三日,韦氏就沉不住气先将扣留在新会县衙的一干人都放了出来示好。”
第二日清晨,李显又来找了:“鹤儿,世上可有任何代替认罪书的事?只要是能做到的,为父都可答应你。甚至你昨日所说,追封泊头湖村村民一事,我也愿为他们立碑悼念。”
“我只要认罪书。”红鹤淡淡地说道。
“真的毫无回旋余地?”李显正色道:“我原本以为你已被韦氏杀害,一路来岭南的路上都悲痛不已。你我父女一场,我终究是不忍心对你用强的。”他拍拍手,门外出现一队黑衣诸率:“我知你不怕死,但你可怕痛?”他温柔地问道。
“怕痛!”红鹤利索地放下书:“所以不写认罪书也行。”
“果然聪慧过人。”李显赞赏道。
“最近几日恰好是我生母段灵儿的忌日,昨日夜里我梦见她哭着来找我,说自己被活埋枉死在红花山腰。既然她是因你而死,不如你我和韦氏三人一同在刺史府后院祭拜,将实情一一向十八年前的亡灵陈述。为保你们颜面,在场的就我们三人,此后我定会出面为你们解释。”
“就我们三人?”李显问道。
“就我们三人,因此你需事先遣散你的那些侍卫。我可不想你们在忏悔时,有其他人在场导致你二人言不由衷。”
“这好办,我答应你就是。”李显干脆地回答道。
“另外,既然我们是在祭拜我娘和泊头湖村村民,凉亭中需点上一百二十三只蜡烛,一面巨鼓,在你们祭奠之前我需敲鼓一百二十三次,才能以示你们的诚意。”
“这也不难办,堂堂刺史府中多的是蜡烛,但真要一百二十三只?那鼓声可是你们岭南传统?”
“与岭南无关,是新会传统罢了。”红鹤点点头:“不多一只,不少一只。”
“一切都以鹤儿的意见去办。”李显和颜悦色地说:“望今夜过后,你我父女二人能尽释前嫌,一切重新开始。”
是夜,浓郁盖月,天上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李显果真遣走了刺史府后院一众奴仆侍卫,刺史府凉亭下已放着点燃的一百三十二只白色蜡烛,以及一面兽皮巨鼓。
红鹤,李显,韦氏三人一同朝着凉亭走去,韦氏捂住右眼:“你们知我眼睛有伤,点这么多蜡烛做甚?!”
“既然我是她的亲生女儿,就由我来击鼓吧。”红鹤却并不想理她,拿起鼓锤,举起双手,一下一下地击打起来,鼓声节奏缓慢而稳定,一百二十三下不知要敲打多久。
直到韦氏面露不烦之色。红鹤才不乐意地放下鼓锤,朗声对着凉亭外喊道:“太子李显,太子妃韦氏,祭拜泊头湖村一百二十三条冤死亡魂。”她转头和颜悦色地看着两人:“该你们跪下了。”
“太子李显,太子妃韦氏祭拜祭拜泊头湖村一百二十三条冤死亡魂。”李显拉着韦氏朝着凉亭外跪下磕头,高声喊道。
红鹤又捶了几鼓,喊道:“太子李显,太子妃韦氏祭拜蒙舍国冤死段灵儿。”
“太子李显,太子妃韦氏祭拜蒙舍国冤死 段灵儿。”李显和韦氏也跪着喊道。
红鹤再捶几鼓,喊道:“太子李显,太子妃韦氏祭拜宝安县冤死向引师太。”
“太子李显,太子妃韦氏祭拜宝安县冤死向引师太。”李显和韦氏又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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