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合成愁 第7章

作者:水川 标签: 复仇虐渣 古代言情

  刘邦挥手,四周的人退开,独留他们两人。他走到张敖的跟前,轻声笑道:“张将军,这晚上不在长乐宫守职,是要到哪里去?”

  “卑职……”

  “还是朕的鲁元不合你的心意,你不喜欢?”

  张敖连忙叩首,“卑职不敢。”

  刘邦笑笑,“回去吧,你是个将才,不要辜负了朕对你的期望。”

  “皇上……”张敖急道。

  “嗯?”刘邦声音沉了沉,“赵王府里,有几百口人吧。”他笑道,“何况,赵王年事已高,张家都在指望你。”

  张敖趴在地上,仿佛泄气了一样,低声答“喏”。

  他满意地点头,亲眼看着张敖离去。

  晚上的安静让人恐慌,总是永无止尽地压迫感让人困扰。刘邦让宫女为他穿上帝王袍,凌然的霸气由内而外。他要让她知道,只有他刘邦才要得起她。

  可是在靠近那件小屋子的时候,莫名的沮丧又让他伫足。想了想,刘邦在离那间屋子不远的地方等待。

  等待的滋味悠长艰涩,蚀人的心,天快要亮了,那间屋子里也没有出来一个人。刘邦莫名惶恐,她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正想间,房门一声“吱呀”,他瞬即跳起,向出屋的辛追奔去。

  朝霞似火,就像夏日午后的火烧云,阳光出没的地方,大地变了颜色,辛追被彩霞照成了绯红。

  刘邦想,是不是自己做得太过分了?但一看到她腰间的玉佩,怒不可遏的火气直窜了上来,不这样做,她就会成为别人的女人。

  可怕极了!

  “你想逃出宫去?”

  “是的。”她说。

  “你是去找张敖吗?”

  刘邦局促地问道,他想,若她回答不是,那他愿意装作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辛追缥缈地笑笑,“是啊。”

  她太令人失望了!

  他却拿她毫无办法,难道要把她关进永巷?或是赐死?他狠不下心。

  他愣住,呆呆地看着辛追,她仍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

  他也跟着笑了,“真是可惜啊。”

  辛追脸上终于起了变化,蹙眉问:“可惜什么?”

  “他有了地位,还有我那二八年华的鲁元,你以为他会要你吗?”

  辛追身体微不觉地晃了晃,他急忙伸手去扶,辛追却用手打开他的手,绕过他向前走。这个简单的举动没有激怒他,只剩下浓浓的悲伤。

  “皇上,宫中的娇娥很多,民女老了。”

  “辛追,嫁给我吧。”刘邦第三次说这句话,他只差说出,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这日子何时是个头?

  他一想到这个,心里就无比的难过。

  五月初八的那天,鲁元一身黑色曲裾,欢天喜地地来到宣室殿,宫女正在服侍他穿朝服,吕雉在一旁替他系旒冕。长长的珠串,每一颗玉石都是由上好的和田玉打造,晶莹剔透,代表着皇威,却挡不住时光,人们在亘古不变的东西下渐渐老去。

  记得不久前,鲁元还是个黄毛丫头,如今却要嫁人了。吕雉比他小一二十岁,现在也老了。

  他抚了抚胡子,把福顺叫到身前吩咐,“把她也带过去。”

  一旁的吕雉愣怔,看了一眼新妆的鲁元,迟疑地说:“皇上,这……”

  他淡淡地看了吕雉一眼,她立马顿住。

  他说过,他会让辛追自己死心。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后面竟然会是那个样子。

  为了得到那个女人,他让自己变成了坏人。

  福顺带了两个宫女到清凉殿,室内空空的冷气让他不寒而栗。她可真算个倔强的人,福顺纳罕,活了这把年纪,还未见过哪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这样痴情的,况且还是个皇上。这多少还是让人唏嘘的。

  宽敞的宫殿上莫名其妙的暗浊,仿佛与世隔绝。辛追一身白色曲裾,面料是宫中最好的蝉绒,这个只有皇后才能穿得的东西,皇上一股脑全给了她。昏暗没有淹没这个女人,愈发凸显了她的不与世融。福顺心中叹息,怪不得皇上那么迷恋她,如果他是个男人,也会陷入其中。

  辛追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依旧绣架子上的鸳鸯图。本来早就该完工了,可是期间病了一次,耽搁了很长时间,连续五天日夜不停的赶工,总算快绣好了。

  “姑娘。”

  “请等一下,还差几针就好。”辛追边说边穿针,头也未抬一下。

  宫人噤声,安安静静地站着。

  又过了约摸一刻钟的时辰,辛追把手中的针扔掉,深深地舒了口气,伸手取下绣画,高兴地展开让那三个人看。“你们看,好看吗?”

  那三人看见,绿色层次分明,羽毛鲜艳,两只鸳鸯交颈,目光脉脉含情,竟是两只活灵活现的鸳鸯。

  绣画完全和辛追第一次见到张敖时,卖进布庄的一模一样。

  辛追换上福顺拿的宫女服,双手把绣画捧在怀里,好像这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她安之若素的接受刘邦安排的一切,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那天的私奔,仿佛是一场华丽丽的梦,醒来后,梦就消失了。

  谁又能奢望,梦想会变成真?

  人又怎么能控制自己的心呢?想和做完全是两码子事。所以当那对新人,双双牵着一根彩球绸走向大殿的时候,辛追的胸口还是有些闷闷地像被堵住。

  痛得太过已变成麻木,只是酸酸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新娘甜甜地微笑,头上的金步摇是一只宝石相坠的花孔雀,流苏随着新娘的走动,轻轻摇晃,点点金光闪闪。张敖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动作,笑容些微僵硬,黑色的衣服,恰到好处的现出他那张白面玉冠的英气 。

  繁复的打扮,所有的人皆惊艳这对郎才女貌,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双啊!

  包括辛追也是这样想的。

  随着司仪的的指导,该拜都拜了,皇上和皇后也把祝词按照礼仪讲了一遍。辛追就站在他们的背后。宫装是套粉色的小曲裾,她本来生的美丽,现在的打扮与二八的少女无异。

  她双手捧着那幅绣画,躬身走下台阶,缓缓向那对新人走去。

  她跪倒在地,恭敬地托起手中的东西,笑道:“公主,这是皇上送与您们二位的贺礼。”

  鲁元伸手接过,在场之人一看见那幅图,齐齐发出赞叹。鲁元欣喜,拉住身旁的张敖跪下向刘邦叩首,“儿臣谢谢父皇。”

  辛追慢慢起身,折身往回走。身后的鲁元笑道:“敖哥哥,你是左边的鸳鸯,鲁元是右边的那只。”

  稚气的话语,让大殿上的文武百官笑了出来。

  辛追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但也跟着露出笑靥。

  人生太长,路途过远,每走一步,都是锥心般的疼痛。

  她抬头看向金銮座上的人,不自禁咳嗽了一声,喉间的腥气便涌了出来,她立即用手捂住嘴,袖口上的鲜血赫然醒目。

  福顺慌慌张张地从刘邦身边走过来,伸手想要扶她。她若无其事地拂开福顺的手。

  当着一对新人的婚礼上,真不吉利。

  她悄悄地移到最不起眼的地方,伸长脖子看新郎新娘向殿外走去。她看见,新郎临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不偏不齐地看向她这里。她就像犯了错的小孩,立即把头缩了回来,心里还扑腾扑腾地跳动不停。

  而后一想,又觉得自己很可笑。张敖如今成了皇上的女婿,张家正在朝光阳大道上迈进,他又怎会是看她呢?

  或是,在看皇上或者皇后也说不定?

  刘邦知道她爱花,就搜罗了全国各地的珍奇异卉,全都栽在她居住的清凉殿。当百花齐放,宫中最香的地方就属这里。刘邦本人却不来,恍惚遗忘了她,所以,其他宫里的夫人姬妾,也从不来这里。

  生活似乎回到了从前,只有刘恒偶尔会来看看她。

  辛追习惯了沉默,刘恒也不多话。她或是不经意转过脸,就看见他疑惑地注视着她。

  两个人常常都是,安静地看院子间的花影移动,然后太阳下山,刘恒也就回去了。

  有一天,早晨起床,胃里频频泛酸水,她勉强吃了碗细粥,却在院子里倾数吐了出来。

  接连几日都是这样。

  辛追这才记起,葵信已经两个多月没有来了。

  难道……

  她的沉寂许久的心忽地痛楚。

  宫门前过了一队金盔铁甲的侍卫,只是为首的那位太过文弱,就像个书生。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布巾总好过旒冕,哪怕生活辛苦。

  要想保住孩子,就必须逃出这个华丽的鸟笼。

  一天当中的最后一次例行巡查中,面若桃花的辛追,叫住了那个叫利仓的统领。

  刘邦日日沉沦在戚懿的温暖乡里,每天欢笑,快乐的像从来没有没有过烦恼。宫人来禀报说,清凉殿的姑娘与皇宫统领利仓发生苟合之事,被人当场抓住。

  他失手打翻了案桌上的玉玺,所有的宫人都来抢救,仍是晚了。完美无瑕的玉石上,留下了浅浅的裂痕,就像被撕碎的,苦痛深深的将他围绕,悲伤就像毒药,令人无法自拔。

  清凉殿的依旧繁好,就像没有经历过风雨的娇靥,可是水榭旁的柳树上已经亡像,有气无力地耸拉着枝条。

  那个女人正坐在走廊,瀑布般的黑发随意地松开,风轻轻吹拂,将她的脸掩在发丝里。

  偌大的宫殿有花、有人,却仍像个坟场。

  冷气森森地清凉殿,不被夏日的气温灼烧,他看见,辛追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淡紫色玉佩。

  他忍不住地想冲上去,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玉佩捏个粉碎,然后扇那个女人两耳光。

  却无端地,心中的怒气烟消云散,只剩下冰凉一片。

  为什么总是伤害他?

  然而,他固执地说:“你若不是因为他与朕相像的缘故,为何你又会接受利仓?”

  辛追奇怪地瞥了一眼,淡淡地说,“因为利仓长得像他。”

  他说:“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他。”

  她继续欢笑,“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愣愣地看着她,却不知如何接话,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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