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尾兔
宣和十六年,六月初十,启祥宫。
萧焕还是一身江湖装扮,桃花眼深深,吊儿郎当走进启祥宫,一路上宫人全都跪伏在地,口称“大殿下”。
萧焕随意地点点头。
门内,余淑妃匆匆迎上来:“焕儿!”
然而看到他?身上的衣服,面色一变,怒目呵斥:“你就穿成这样去见了你父皇?!”
萧焕行礼,淡淡道:“对。”
余淑妃顿时气急:“今日你父皇寿宴,你才回宫,本就失了礼数,引你父皇不快,你又穿成这样——”
萧焕在旁边坐下,轻嗤一声:“他?本来见到我就不高兴,再?者,我常年在剑山,长成这样,他?该有心理?准备。”
“既然你知道不得你父皇喜欢,为什么还不上心些?”余淑妃气得不行,抬手,长长的指甲几乎戳着他?的脸,“你看看太子什么样,再?看看你!”
萧焕眼神一冷,抬头看向余淑妃。
从?小到大,她就是这么一副歇斯底里的样子,想让他?去争、去讨好皇帝,可是,讨好有用吗?
萧焕站起来,淡淡道:“母妃若是不想见儿臣,儿臣这就离开?。”
“哎——”
余淑妃胸口剧烈起伏,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脾气,又问:“你刚刚去见你父皇,说了什么?”
萧焕摇头:“没?说什么,有太子在面前,他?也没?空多与我说。”
闻言,余淑妃又是眉头一皱,恨铁不成钢:“那你就更该用心些,待会儿寿宴,记得穿上朝服,要是再?这个样子……”
萧焕打断她:“母妃,我来是有一事想问。”
余淑妃一愣,疑惑道:“什么事?”她示意萧焕坐下,亲手倒上茶水点心,到底是自己的儿子。
萧焕摩挲着夜幽蓝剑穗,直言:“我想知道,十三年前,姜家案与余家有没?有干系?”
余淑妃面色一变,冷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萧焕拈起一块点心,就着茶水吃,口中随意道,“太子要重提姜家案,我很好奇,当初作为三大主审之一,余家有没?有掺和姜家案?”
余淑妃闻言,突然笑了:“想重提姜家案?不可能。”
“为什么?”萧焕手一顿,紧紧盯着余淑妃。
余淑妃却?不答,只是回了句:“都是十三年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不重要,你也莫要管。”
萧焕微垂眼眸。
不重要吗?
他?现在却?觉得很重要。
萧焕眼神认真:“母妃,告诉我,姜家的事情与我们余家有没?有关系?”
他?说“我们余家”,余淑妃一顿。
她很多年没?见到儿子了,心里虽将他?还当成孩子,可到底……长大了。
余淑妃轻叹口气:“我也不知道,你舅舅什么都肯不说,当初的事情牵扯很广,知道越少越好。我在后宫当中,不知前朝之事,但是,凭我对你舅舅的了解,他?不会亲自插手这些事,他?这个人最喜欢做壁上观,趁机捞好处。”
萧焕闻言,松了口气。
姜家案与余家没?关系就好,否则,按照阿染那性子,怕是……
他?像是想到什么,又问:“母妃为什么说不可能重提姜家案?”这话?有什么依据?
“因为姜家没?人了。”余淑妃理?所当然。
萧焕手一顿,没?人?
那可未必。
他?没?有解释,半晌才道:“太子要重提,大内也在插手,这必然有父皇的支持。”
“太子不行。”
余淑妃摇摇头:“段元立不会让他?重提,当初的事情与何?家有关,太子身上有何?家人的血,他?不能重提。”
萧焕眉头皱得更紧,不解:“真与何?家有关?小道消息是说与何?家有关,可是何?皇后自杀、何?相病逝,他?们若真害姜家,何?皇后何?必自杀?父皇……父皇还那么爱她。”
顿了顿,他?倾身过去,压低声音:“当初的事情,与父皇有关吗?”
萧和青与萧遂父子情深,自然相信父亲。
可他?萧焕不是。
功高震主,怒杀忠臣,戏文中自来便有之,怎么可能不怀疑?
“噤声!”余淑妃呵斥他?,“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竟然也敢说?他?是你父皇!”
萧焕撇撇嘴:“他?也是皇帝,他?那么爱何?皇后,即便何?皇后犯事,他?会不保何?皇后?对方又何?必自杀。”
一个不想其?他?妃子先何?皇后有孕的皇帝,一个害怕其?他?人动摇何?皇后之子地位、以至于不再?宠幸后妃的皇帝,会舍得看何?皇后自杀?
余淑妃闻言,面色难看。
萧焕才察觉刚刚戳到余淑妃伤心事,不自在地安慰:“母妃,我不该提……”
余淑妃呼出一口气,自嘲一笑:“他就是爱何皇后,愿意保她,你也没?说错,可是有些时候,他?也保不了。”
“什么意思?”萧焕不解。
余淑妃看着他?,声音幽幽:“你可知道姜长平此人?”
萧焕摇头。
他?只知道姜长平是姜长安哥哥,姜氏女阿染的父亲,前一任镇北大将军,但对于此人性情,没?什么了解。
余淑妃似笑非笑:“人人都知姜长安,而忽略了姜长平,这是教养太子的老师,太子如今聪慧
过人,便是姜长平自幼培养,姜长安能在京都放肆长大,也是因为姜长平,这样的人,你以为他?将妻女留在京都,就没?有一个保障?”
萧焕一惊,紧紧盯着余淑妃,等待接下来的话?。
余淑妃幽幽道:“还有,你以为何?皇后真是自杀?”
萧焕瞳孔一缩,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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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寿大典,百官道贺。
皇帝萧遂坐上首,下方一左一右,乃是丞相段元立与太子萧和青,萧焕也身着朝服,坐在萧和青身侧一位。
今日皇帝圣寿,即便是权倾朝野的段元立也必须给面子,恭恭敬敬前来跪拜。
午宴百官,晚宴亲眷,歌舞升平,宴饮嬉戏。
萧遂一脸和善,高居上首,举起酒杯:“今日朕与诸位爱卿同?乐。”
“多谢陛下厚爱。”段元立端起杯子。
百官应和。
萧遂笑容不变,段元立饮下酒水,拿起筷子边吃边看歌舞,笑得温和良善。
果然是丞相段元立,敢在皇宫随意吃喝,笃定没?人能害得了他?,身边带着的侍卫是顶级高手,还有百里不败不知藏在何?处。
萧和青淡淡看他?一眼,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站起来敬酒:“儿臣贺父皇寿,愿父皇龙体安康,万寿无疆!”
萧遂笑容灿烂,抬手:“哈哈哈,朕有太子与诸位爱卿,自能安康,这一杯朕饮了。”
他?笑着一口饮下,给足太子面子。
祝贺与送礼本就是流程,从?太子开?始,也是理?所当然,有小黄门捧着太子的礼物上来。
余江笑容真切,好奇道:“陛下快看看殿下送了什么,也让我们开?开?眼。”
“快,让朕看看。”
小黄门端着上前,揭开?,下面是一块巨大的夜幽蓝,雕刻成一个万寿,实在是一份好礼!
“好!”萧遂大喜。
“太子真是孝顺,这么大一块夜幽蓝,极为难寻,还雕刻成万寿,非一日之功啊。”段元立笑着附和。
萧遂点头:“太子是好的。”
萧和青笑容不变,温文尔雅,“夜幽蓝是上好药材,可安神宁气,便是放在寝宫,也能助父皇好眠。”
“确实。”就有人问,“这么大的夜幽蓝,太子是哪里寻来的?”
萧和青含笑回复:“淮乡,淮乡出产的夜幽蓝品质非凡,绝无仅有。”
“什么,淮乡?!”吏部侍郎大惊。
萧和青立刻皱眉,看向他?:“许大人这是何?意?”
吏部侍郎呛咳一声,面色古怪。
在场不少人表情都变得奇怪,近日京都流言,人人皆知。
皇帝皱眉:“说。”
礼部尚书?出列,跪拜道:“淮乡夜幽蓝,臣倒是也听说了,不过……不大吉利,听闻淮乡夜幽蓝乃是人血喂养而出。”
众人面色皆是一变。
萧和青更是厉声道:“莫要胡言乱语,此为父皇圣寿贺礼,不容有错,你此话?可有依据?!”
礼部尚书?便跪在地上,将淮乡“海神”夜幽蓝一事,细细说出。
萧和青出列,跪在地上:“父皇,是儿臣失察!”
“不怨太子。”萧遂沉着脸,“朕倒是没?想到,天下还有此等恶事,实在是骇人听闻,那林知霄便是被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回陛下,林知霄已死,淮乡之恶已解,听闻还是皇城指挥使沐人九沐大人亲自参与。”礼部尚书?又说。
“死了就好。”萧遂这才满意地点头,“太子不知者无罪,此事便罢。”
这时,有人皱眉喃喃:“林知霄这个名字,倒有些熟悉?”
“臣也觉得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啊,我想起来了,是当初姜长安不道罪,第?一个诛杀的云中门二?代弟子!他?不是早死了吗?”
“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