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荔稚
嬷嬷听着念窈这一席话,转过身来盯着她如花似玉的脸。
伸出手来,将手心握住的东西给念窈看:“这东西,总不是你一个侍女该有的吧。”
她手里的是一颗东珠,若仅仅是东珠倒也好。可那一颗,明眼人都知晓,是太后娘娘冠冕上的。
原本站在念窈身侧的蓝衣侍女,脸色微微一变。
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看向念窈时眼底变成了嫌恶,仿佛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念窈脸上的红润渐渐褪去,她唇瓣动了动:“这,这不是我拿的。”
只是面对着冷面嬷嬷,念窈的话便显得有些单薄。
嬷嬷冷哼了一声:“究竟是不是你,日后便有分晓了。”
她不愿与念窈多说。
念窈不过是一个死了爹妈,没权没势,甚至还遭受主子厌弃的罪臣之女。
就算是冤枉了她,也不会有人来替她伸冤。
而她,找回了太后娘娘丢失的珍宝,定然会受到重赏。就算是抓错了人,但只要人死了,那便是死无对证。
嬷嬷摩挲了手上的东珠,不愧是珍贵至极的宝物,入手滑腻,颗粒硕大饱满。
“来人,送她去慎刑司。”
慎刑司,宫中宫女太监们最为害怕去的地方。
若是没有门路的进去,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只是断手断脚,在那儿都算是好的。
怕的就是,人没一块好肉,还受尽刑罚才咽了气。
先前有老宫女同念窈一行人说过,若是有人进了慎刑司,那便不必挣扎了。
在进去前,撞破脑袋死了一了百了,还不用受折磨。
念窈脑海之中一下就闪过那老宫女的话,她眼神之中充满了绝望。
难道,难道她这一辈子,就要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吗?
可她还有弟弟妹妹,还有未曾昭雪的父亲!
念窈眼前模糊,逐渐浮现出父亲的面孔。
蓄了长须的江丞相,面容肃穆,可看向念窈时,眼底却充满父亲独有的温柔。
念窈喉口有些发紧,她死咬着牙,眸中已然充血,将一旁之人皆吓一跳。
这般的念窈与平日之中怯懦无比,像是两个人一般。
丝毫不能将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冤枉!”
“奴婢,江氏念窈,求见太后娘娘!”
念窈字字泣血,如泣如诉,先前见过江丞相的人,眼前一阵恍惚,念窈的脸渐渐成了另一副模样。
嬷嬷也是如此,她白着脸,一下从方才那荒诞的思绪之中抽离出来。
江丞相执掌朝堂十七年,从当今陛下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时。
如今,他的余威,便是连宫中都隐约可见。
嬷嬷张了张嘴,可她看着念窈这副样子,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她面色稍沉:“既然她想见太后,那便去太后跟前跪着!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来。”
众人看了眼嬷嬷,又看向念窈。
心中不由对念窈生出一丝敬佩之情。
谁人都知晓,这嬷嬷向来说一不二,如今,倒是第一回见她将自己说出去的话收回。
只是,虽是开口允了念窈去见太后。
但,太后究竟见与不见,选择权并不在奴婢们的身上,而在上位者,在主子的手里。
太后刚午睡起,一袭里衣都是江南进贡最为精致的花织锦,上边绣了团团的云纹,精致却不失大气。
她听着外边吵吵嚷嚷,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发生何事了?”
近身伺候的安嬷嬷给太后递上了温水,她轻言细语,一下便抚平了太后的烦躁。
“奴婢方才听闻,是东珠寻到了呢。”
“噢?是吗。”太后喝了一口茶水,手里抱着汤婆子,身上暖和了起来。
她目光落在那窗牖之上,神色淡淡。
“那外边怎么还在吵闹个不停。”
安嬷嬷小心翼翼从太后的手中接过了茶盏:“听闻,是那小贼,喊着要见娘娘您伸冤呢。”
太后眉心微蹙:“见哀家?她们是怎么吃饭的,便放任人来不成!”
见太后即将动怒,安嬷嬷急忙转到她的身后,随手将茶盏搁在一旁,替她松肩。
“娘娘,那人,听说是念窈。”
寿宁宫内殿,因着安嬷嬷那一句话,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便连方才适时开口的安嬷嬷,心中也惴惴不安。
不知过了许久,外边的风都安静了。
太后清冷的声音才传来。
“既然如此,就将人带过来吧。”
安嬷嬷闻言,收起手上的动作,敛目低眉:“是。”
寿宁宫正殿之上,这砖瓦,念窈都不知晓入宫这两年,她洗过多少次了。
如今瞧着,上边纹路错综复杂,似是每一道蜿蜒曲折,都有自己既定的命数。
念窈跪在地上,膝盖生疼,她低垂着头,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
她在赌。
赌自己的身份,江家女儿的身份。值得太后一见。
第7章 辩解
冬日的午后,暖阳稍许明艳,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大殿之上,叫跪在地上的念窈,手脚都稍稍暖和了些。
她清晰的看着,自己呼出来的气成云雾一般的白气,又渐渐在空气之中消散开,化为乌有。
她的感官似乎被放大了,便是空气之中细小的尘埃都能瞧得清清楚楚。
时间也恍如停滞,周围人的呼吸声,身后扣押着她的侍女,鞋底摩擦在地板上发出不耐烦的声响。
忽然,不知道谁人的声音,推推搡搡之间说了一句。
“嘘,太后娘娘来了。”
念窈耳朵竖了起来,自然是没有错过这一句话。
软头细履挪步到了正殿,太后身上独有的檀香味,也钻进了念窈的鼻中。
她调转了个方向,朝着正座跪拜。
“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
谁都没有想到,她竟然是第一个开口的。
便是连座上的太后,眼神之中都颇有些兴致。
她目光落在了念窈的身上,眼里带了丝惋惜。
她原本以为,会见到继承了江丞相风骨的江念窈。
没想到,如今的江念窈,与这宫里任何一个婢女,无不同之处。
除了她胆敢求见自己,明明是板上钉钉,已经获罪的身份。
太后正了正身子,端起一旁茶盏,轻轻拂了上边的茶叶沫子,才开口。
“寻哀家,何事?”
念窈还没有开口,一旁先前定了她罪的嬷嬷,便上前。
“回娘娘,是这罪奴不懂事,奴婢来管教她。叫您这般费心跑一趟了。”
念窈侧过头,看向那嬷嬷,她眼里迸发出一抹恨意。
可她却没想到,太后不悦的话传来。
“哀家何时问了你了?
那嬷嬷脸色白了一片,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念窈,你说。”
骤然被太后唤了名讳,便是念窈都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她将直起腰身,却轻垂着眸,没有往上看。
念窈有些抑制不住的哽咽,却还是缓缓开口。
“奴婢不过是寿宁宫最末等的侍女,东珠这般珍贵之物,根本没有可能经过奴婢的手。这无端的罪证,奴婢不认。太后娘娘宅心仁厚,定然能还奴婢的清白。”
她咬紧了清白二字。
当初父亲的清白满朝皆知,便是太后也曾劝过圣上,但…
现在,便是利用太后当初对父亲的愧疚,又如何。
她如今,要在深宫之中活下去。
活下去,才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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