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燕
这是她第一次在谢承面前说自己的心里话,所以即便谢承听了她的话之后呼吸变得粗重,他也没出言打断妻子。
江鸾抿了抿唇,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说出的话也带着涩:“后来我想着我们要是走不到最后,和离也成,可也知道我们的姻缘维系着两家的情义,谢家与江家是世交,我们若贸然和离,想来家中长辈也不会同意,我想着要不就这样过下去,可是一想到前世郎君的冷淡,我心里还是藏着一根刺,因为那时我是怀着期待嫁给郎君,但是郎君好像根本不喜欢我,为此妾身很苦恼,但重来一次,妾身就不苦恼了,因为妾身觉得捂不热的心,妾身不捂就好了。”
说白了,在女子的内心深处,还是在意着他,若是不在,早在江奕让她与谢承提和离的时候,她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和离,而不是犹豫了。
谢承听着,心尖泛起疼,是他欺负了原本对他心存爱慕的妻子,伤了她的心,谢承与她额头相抵,湿热而温柔的吻再次落在她的鼻尖:“前世是子承爱而不自知,所以让夫人受了许多委屈,子承向夫人赔不是,以后夫人让子承往东,子承绝对不会往西。”
他愿为他的妻子,俯身称臣。
那些让人遗憾的过往,谢承都会一一弥补,他会好好爱自己的妻子。
如果是一年之前的谢承,肯定想不到一心只欲跟妻子相敬如宾的他会毫不犹豫的推翻自己的想法,甚至想跟自己一个闷棍,想把自己打醒。
谢承认真而深邃的眸光一眨不眨的看着怀里的妻子,江鸾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没有想到他会与自己说这些,但似乎,她心里的那一点点怨怪好像也随着他的话,随着牖窗外面的风消散了。
因为今生的他在做丈夫上已经是无可挑剔了,除了和离那件事上,他待她一直温柔体贴,江鸾在未出阁的时候想要嫁的便是这样一位才华横溢、容貌俊美又温和体贴的人,她只是替前世的自己委屈,可偏偏他想起了前世的一切,还认认真真的与自己道了歉。
前世嫁到谢国公府两年,他对她没有不好,一直敬重有加,不管是在长辈面前,还是在外人面前,他也十分给她面子,若真的论对不对得起,他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只是他们的夫妻情分太过淡薄。
李怀芳之前与江鸾说过一句话,那就是少年夫妻总是需要慢慢磨合,有时候还需要各退一步,等到二人情意相通,这样才能真正的相伴一生。
江鸾眸光渐渐变得清明,她是一个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的人,正想开口,谢承又喑哑出声,道:“前世子承并非不喜欢夫人,只是希望夫人能做好谢国公府未来的当家主母,但我忘了,夫人不仅仅只是个正妻的身份,还是要用来疼爱,用来呵护的,是我明白的太迟。”
“郎君说的话,妾身记住了,要是以后郎君欺负我,我还是要和离。”江鸾眼睫轻轻眨了眨,模样有些灵动俏皮的开口。
“不会欺负,也不会给机会夫人与我和离。”许是因为气氛太好,谢承甚至都没有为妻子脱口而出的“和离”生气,他姿态有几分纵容的开口。
他只会让她一生欢乐无忧,哪里舍得她受委屈。
四目相对,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的眼神,和里面带着的情意,谢承唇角微勾,揽着她腰的手微微往上提了下,两人身子就这么紧紧靠在了一起,谢承温柔的吻落下来,很清冽,很和煦。
江鸾微微闭着眸,细细的感受。
“那等过几日,我先送夫人去陇西,应该很快,我们就可以团聚,等春暖花开,夫人为我生个孩子吧。”不知道吻了多久,谢承笑了笑,手掌覆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
他会让他们的孩子出生在盛世,那时一切都会圆满。
话题重新被绕了回来,江鸾抿了抿唇,道:“如果妾身说,妾身不想去陇西呢?”
因为刚刚诉说了心意,谢承不想与妻子争锋相对,一时没说话,因为将妻子送到陇西陈家暂住一段时日,也是为了妻子的安危,而不是为了让妻子生气。
“我还忘了告诉郎君,我当初看那个游记只是因为一旦你我和离,汴京定会没有我的容身之所,所以我看这本游记,只是为了将来能有个容身之所,而不是因为我喜欢。”
谢承这时哪里不明白妻子的意思,妻子自幼长在汴京,也喜欢汴京,他抱着妻子,微微叹了口气:“虽说我已经提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今生已经有很多东西变得不同,其实我也没有十全的把握,送夫人去陇西,只是不想让夫人遭受到任何伤害跟波折。如果夫人不喜欢,那我们就不去了。”
他不想再弄巧成拙,也不想就这么做了妻子的主。
江鸾这时身子才完全的放松下来,眉眼也带着轻松,她清浅一笑,像盛放的海棠花:“前世遭到刺杀之时,郎君问妾身害不害怕,妾身告诉郎君,妾身不害怕,现在妾身依然是这个答案,任何艰难险阻,妾身愿与郎君一起。”
话落,谢承眸光已经彻底暗沉了下来,看着如海棠花的妻子,他轻轻笑了笑:“夫人想要吗?”
江鸾下意识开口:“现在还是白日。”
“无人敢来打扰,我们又不是没在白日同床共枕过”谢承微笑了下,将妻子打横抱起放到拔步床上,妻子还是太害羞了。
被人放在拔步床上,又被人这么盯着,江鸾咬了咬娇嫩欲滴的唇,有些不好意思的答应了。
谢承再次一笑,指尖勾起了她的流苏腰带,先是将她的衣裳褪/尽,再来吻她,他非常体贴的问:“夫人觉得这力道可以吗?”
女子娇/软的声音响起:“郎君不要说了。”
“那子承不说。”看着怀里已经使不上力、气喘吁吁的妻子,谢承的嗓音隐隐带着笑意,动作却不是这么说的。
一炷香之后,江鸾额头香汗淋漓,玉肩上、胸口处皆是温润郎君落下的吻痕,他将她全身上下吻了一遍,还不给她喘口气的机会:“郎君欺负人。”
谢承轻笑,指/腹落在了她的胸口处,细细摩挲:“我何时欺负夫人了,这叫疼/夫人。”
这种露骨的话从温润如君子的谢大人嘴里说出来,让人更觉害羞,江鸾小巧圆润的脚趾都蜷缩了起来,闭着眼不说话。
谢承亲了亲她的心口,安慰道:“我温柔些,可好”
江鸾吃软不吃硬,因为他刚刚动作不甚温柔,她眼眶有些红,闻言轻轻地“嗯”了一声。
自去年成婚,还有上一世,他们同床共枕时,会有许多欢好,但今日这一场欢好与以往都不同,因为她们不仅身子紧紧依/偎在一起,连心都是紧紧靠在一起,密不可分。
傍晚,紫红色的晚霞挂在天上,很是灿烂夺目,张妈妈看了一眼禁闭着的门,叮嘱了侍琴一句:“侍琴姑娘,你去一趟厨房,让厨房的人晚些再送晚膳过来,少夫人跟公子还在歇息。”
第七十二章 正文完结上
谁知这一等,竟是等到月明星稀,两位主子还未从屋里出来,但是公子跟少夫人身份尊贵,下人肯定是不敢在背后编排主子,何况公子跟少夫人感情恩爱,他们下人伺候的也舒心不是,只能面不改色的继续做手头上的事情,当作什么也不知情。
到了半夜,夜色越发深了,中间的月亮却是很圆,照得庭院如积水空明。
江鸾便是在这个时候醒来,她一睁眼就对上男子那清隽如画的俊脸,想出声嗓音却是哑的说不出来,谢承非常体贴的给她倒了盏茶,扶着她的脊背,让她将茶喝茶,江鸾抿了口茶,嗓子便没那么干哑了:“郎君。”
透过楹窗,看着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去的天色,江鸾猜到现在已经很晚了,问他现在是什么时辰,谢承将茶盏放到一边,说子时已经过了:“天色已经很晚了,夫人饿了吗?饿了我让人传膳。”
他这么一问,江鸾也觉得饿了,很轻的点了下头:“郎君先让人传膳吧。”
下人们本就在外面候着,听到声音鱼贯而入,一道道精致的膳食摆到桌面,谢承将全身虚软无力的妻子抱起来,放到黄梨木做的椅子上,又要亲自喂她吃饭。
江鸾一怔,连忙拒绝:“我还是自己来吧。”
除了幼年之时娘亲亦或是兄长,还有奶娘喂她吃过饭,江鸾哪有让人喂饭的时候,更何谈她已经嫁人了。
谢承唇角微微勾了勾,含笑看着她:“夫人还有力气吗?”
江鸾:“……”
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因为她的手指已经软的根本就抬不起来,就算她去拿他手中的汤勺,她也拿不起来。
谢承赶在妻子瞪他之前舀了一口热汤喂到她嘴边,江鸾其实不想喝,但她要是不喝那遭罪的就是自己了,于是少顷,江鸾就着他的动作抿了口热汤。
一口热汤入肚,身子的不舒服感也减轻了不少,江鸾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体贴。
从下午睡到现在,后半夜肯定是睡不着了,小夫妻俩下午才交心,淡定如谢承,这会儿心情也不平静。
“夫人想下棋吗?”谢承看向正慢慢剥橘子的妻子,又想到妻子的手,他继而问:“听说夫人琴艺精湛,不若子承弹琴一曲,夫人帮忙点评”
可以不用自己动手,江鸾一边剥橘子,一边轻轻点了点头。
谢承轻笑了下,这样的日子确实极好,琴瑟和鸣,岁月静好,但见谢承坐在那绿绮琴前,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面抚摸了下,然后指尖向上勾了勾,琴弦顿时发出悦耳的声音,很清脆。
江鸾是懂琴之人,听一会儿,她就能听出他弹的是什么曲子,初听江鸾还觉得奇怪,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仔细听,她就知道自己没有听错,他弹的是《凤求凰》。
江鸾将橘子塞到自己嘴里,刚吃的时候还觉得酸,现在似乎只剩下甜了。
抚琴的时候,谢承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妻子,那目光里全是深情,很缠绵。
一曲毕,谢承笑着望向妻子,温和问:“夫人觉得如何”
“郎君是故意的。”江鸾觉得他越来越不像世人称赞的“君子”了,她抿了抿唇,娇嗔道。
谢承确实是有意让妻子听到这首曲子,因为这首曲子他只想弹给她一个人听,谢承温声解释:“没有故意,夫人只说喜不喜欢。”
他弹的曲子很好听,江鸾是爱琴之人,她当然喜欢,但他要问的根本不是他琴艺如何,而是想问他弹的这个曲子好不好。
妻子不回答,谢承就耐心的等着,反正后半夜已经不用睡了,窗外微风如许,一阵接一阵的吹了进来,谢承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妻子开口,她说:“郎君有心了。”
明白妻子脸皮薄,她这句“有心”已经代表了“喜欢”,谢承轻轻笑了笑,问她可还有想听的曲子,他弹给她听。
长夜漫长,又有人弹琴给自己听,江鸾眼睫轻轻眨了眨,又说了几首曲子。
谢承眉目纵容,颔首。
于是画面就变成了眉如墨画的年轻郎君在那不紧不慢的抚琴,而姿容绝美的女子则在那拖着腮,静静的听着,画面和谐,像是一幅画。
弹完几首妻子想听的曲子,谢承走过来,重新将妻子抱在怀里,拿起一本书,给她讲故事。
江鸾听得捂嘴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但她不想睡下。
等到天亮,谢承要去皇宫上朝,下人们将官袍跟玉冠送进来,谢承身姿如芝兰玉树,他换官袍的动作自有一番风流雅致在。
将玉带系上去,谢承大步朝妻子走过来,温声嘱咐道:“夫人白天再睡会儿。”
江鸾觉得他变得有些啰嗦了,她轻轻点了点头,娇嗔道:“知道了,郎君快去上朝吧。”
担心惹妻子生气,谢承眉尖微微向上挑了一下,朝门外走去。
“今日芝兰苑上下都有赏。”
“谢公子。”
谢承去上朝,侍琴等人便进来,侍琴是憋不住话的性格,心里想什么,就要将它给说出来,她对江鸾道:“奴婢觉得少夫人跟公子之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江鸾莞尔一笑,眉眼盈盈的看着她:“哪里不一样了?”
侍琴认真思考了一下,她觉得不仅是公子跟少夫人之间好像不一样了,而且少夫人好像也有什么不一样了,似乎多了些不受拘束:“大概是因为以前少夫人跟公子之间也很恩爱,但少夫人跟公子之间好像隔了一层雾,但现下那层雾好像已经消失了。”
江鸾盈盈的眉眼都带着笑意,没有否认。
见自己真猜到点子上了,侍琴很高兴,她道:“少夫人跟公子肯定会恩恩爱爱,白首到老。”
江鸾:“借侍琴姑娘吉言。”
谢承上朝之后,江鸾又在屋内睡了会儿,到底还是有些睡不着,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次醒来,侍琴进来,说四小姐来了。
江鸾整个人醒了过来,整理了下裙摆,下一刻,谢紫涵就进来了,她几步走到江鸾面前,小声道:“嫂嫂,昨日砚舟哥哥已经跟我说了嫂嫂要同去陇西的事,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跟砚舟哥哥还准备过两日就回陇西,谁知今天早上兄长就派人来说,说嫂嫂不去陇西了,可是哥哥舍不得嫂嫂”
想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这一个解释,汴京不太平,兄长为了嫂嫂的安危,想将嫂嫂送到陇西,但因为舍不得嫂嫂,又想让嫂嫂待在自己身边。
“四妹妹快坐下吧,今日有四妹妹最爱吃的花生奶酪。”屋内的下人早已退了下去,江鸾让谢紫涵先不要着急,说:“我与你兄长是夫妻,有什么事都应该一起面对,哪有遇到事情就让你兄长一力承担而我离开的道理。”
“嫂嫂跟兄长感情真好,能娶到嫂嫂,是兄长的福气。”闻言,谢紫涵就明白嫂嫂为何不去陇西了,她握住嫂嫂莹白娇嫩的小手,叹了口气:“我才离开汴京一年,汴京的局势完全就变了。”
不过她在嫁到陇西之前,便知道太子殿下不是个什么好人,只是因为太子殿下以前太会伪装,将她们都给骗过去了。
但她以为太子殿下凭借中宫嫡出的身份,将来肯定能登基为帝,现在看来是不一定。
一想到京城看似平静的拘束,谢紫涵连喝花生奶酪的心情都没有了,她迫不及待的问道:“嫂嫂,兄长会有事吗?”
兄长的身上肩负着整个谢国公府的重任,要是兄长有什么事,那她们谢国公府就完全无路可走了。
兄长一定不能有事,只是兄长如果不支持太子殿下,那太子殿下肯定要对付兄长就是了。
江鸾嗓音坚定,眉眼也自有一份坚定在:“四妹妹放心,郎君肯定不会有事。”
因为前世最后也是七皇子殿下登基,今生七皇子殿下肯定也会顺利登基。
谢紫涵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喝了口花生奶酪:“有嫂嫂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因着朝中局势不稳定,谢老夫人的意思是让谢紫涵跟陈砚舟尽快回陇西,至少陇西天高皇帝远,不容易被波及,所以谢紫涵跟陈砚舟过几日还是要走。
一回来就要急匆匆的离开,谢紫涵本来就舍不得,如今更舍不得了,她拉着嫂嫂的手,再三嘱咐:“等局势稳定下来,嫂嫂跟兄长一定要来陇西看我,希望等到那时候我就可以做姑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