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忘还生
谢宥自嘲地笑了笑,不值得信任,不值得依靠,只?随意敷衍了事,他这个夫君在她心里到底算什么?东西。
所以——
崔珌和崔妩也没有血缘。
这件事她心知肚明,却连知会他都不肯,故意煎熬着他。
回想那时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事的?自己,谢宥笑了,牵起整个胸膛一片钝痛。
他真是?——被耍得团团转。
没有真的?。
竟没有一件事是?真的?!
头一次知道?什么?叫麻木,谢宥一点气都生不起来了。
小黄门?见司使虽然在笑,但瞧着可不是?高兴,反而有些……阴沉沉的?,像是?山雨欲来。
娘子一跃成了公主,怎么?司使也不见高兴?
不过想想也是?,谢司使自己就天纵英才,又?是?宰辅之子,娶妇大概还是?以家门?清正为要,比起娘子的?地位,更看重来历是?否端正清白。
崔二娘子身份一揭开,虽是?贵妃的?女儿,但身份再尊贵也到底是?个父不详的?私生女,往后难免被人议论,他看重体面,不高兴也是?正常。
在外人面,谢宥很快恢复冷静,说道?:“既要封赏,为何不召内子回京去,还劳烦贵使带着圣旨大老远来寻人?”
小黄门?说道?:“要不是?贵妃病中牵挂此事,本是?要等二娘子回京再行封的?。现在是?着急了些,也是?贵妃担心病重,再不请旨往后无?人照顾一双儿女,官家宠爱贵妃,自然什么?都答应,
而且登州查盐的?事已经传到江南去了,江南的?官吏只?怕有不安生,这多?一顶帽子镇压下去,他们行事时也会忌惮些,保卫阳公主无?恙。”
这圣旨,确实来得刚刚好……
“贵妃病可还好?”谢宥问道?。
小黄门?道?:“先?前病势是?有些危急,幸得神?医救治,已经渐渐好转了。”
“如此便好。”
阿妩的?离开难道?与贵妃突然中毒有关?可是?看她对赵琨似乎没有太大的?恨意,而且若她在乎,不更该往京城去吗?
那她的?突然离开大概与身世无?关。
“既然崔二娘子不在,那这圣旨……”小黄门?也想知道?该往哪儿送。
谢宥道?:“就送到杭州官府去吧,届时她会去领受。”
这种受封者?在地方上,行踪未定时,一般的?规矩都是?如此。
小黄门?难题得解,同他道?谢之后打算乘舟南下去了。
一盏茶的?工夫,崔妩身份骤变,元瀚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请主子示下:“郎君……”
谢宥望着长天,自言自语道?:“她既不姓崔,那她到底叫什么?名字呢?”
他好像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冬日残阳没有一分余温,江南的?碧树也抵挡不住北风,寒风阵阵卷起落叶,把这份萧瑟凄凉吹到了他心里。
“郎君,只?要找到娘子,您总能问出来的?。”
不错,只?要找到,总能问出来的。
谢宥长鞭一甩,骏马流星一般驰骋在官道?上,“肃雨,到了江南,全力搜查……谢崔氏下落,我们也不要再耽搁了。”
“是?,郎君。”
—
走了几日,春安县的?消息也传回来了。
“县令和主簿屋中有翻动的痕迹,衙门?仵作说,他们曾漏夜回来过一趟,之后就不见了踪影,安守辰也跑了。”
似有什么落地的声音。
事实证明,崔妩嘴里真的?没有一句真话,晋丑和周敏果?然被她隐瞒了去向,此刻怕是?同她一道?逃窜。
“还有一件事……”肃雨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何事?”
“藻园的?库房被搬空了,枫红姑娘也不见了……”肃雨偷瞧着主子的?面色。
“……”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呵呵……”
好——好啊——
知道?藏不住了,就彻底跟他翻脸,还有心情惦念着拿走那点东西,事情做得这么?干净,真是?好样?的?崔妩!
谢宥难得这么?佩服一个人,以为她不可能惹自己更生气时,气他的?招数总会再上一层楼。
眼前一阵阵发黑,谢宥发誓,不把她揪出来他就不姓谢!
冷笑声听得禀话的?人毛骨悚然。
肃雨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主子现在有多?生气。
这娘子事情做得也太绝了!简直是?啪啪甩人耳刮子。
强忍下怒火,谢宥问道?:“定力院的?人能查出和漆云寨有关吗?”
“有些与江南往来的?账目,正好就肃云拿着手?杖和令牌去查的?那些商户,而且库房东西,枫红一时遮掩不够,露了行藏,京中那边顺藤摸瓜已经找到”
“找个的?由头查了她的?铺子,那些金银珠宝全扣下。”
上天遁地也无?妨,早晚她得求上门?来。
“是?!”
事到如今,谢宥终于拿到了一点证据,支撑他推论下去。
从崔妩在漆云寨手?下逃脱,一切都变得不对了,或许她真的?
就是?一个土匪,一个漆云寨的?土匪,借崔家的?身份来到京城,再嫁进了谢家。
由此推开,那枚令牌就不是?她偷的?,而且她自己的?。
太子对六大王下手?,六大王意外牵连了阿妩只?已成事实,随着六大王被劫,漆云寨的?人认出了阿妩,假意放她逃跑,骗过六大王。
之后,阿妩在魏国公的?杀手?面前亮出令牌保住性命,此时就有必要骗六大王令牌是?偷来的?。
她既然有令牌,那崔家遇到漆云寨头领的?事便属无?稽之谈,阿妩和他们本就是?一伙的?,这件事中,死了崔信娘和刘选……
而她故意演戏,就是?为了撇清二人身死的?责任。
凶手?是?谁,真相?差不多?就浮出水面了。
可阿妩,她当真杀了人吗?
杀他们的?原因是?什么?,崔雁的?仇不是?已经报了吗?另外,她还掩盖周敏烧岸尾村全村的?事。
他凝神?思索,一张巨大的?网在慢慢显露出来。
若是?这些都与漆云寨有关……谢宥想起那支莫名送到他手?上的?手?杖,他发现令牌和手?杖都是?漆云寨之物,阿妩到底知不知道?那手?杖的?来历?
送这手?杖的?人与她什么?关系,这是?在帮他,还是?一个陷阱?
思及春安县发生的?事,周敏晋丑好像都是?在帮他,而且有了那手?杖和令牌,他更顺利摸到了漆云寨的?踪迹。
可既然是?帮他,阿妩为何要走,还连个口?信也不留?
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谢宥了解她,贪爱金银地位,既然这样?为什么?要离开自己,他难道?够不上她想要的??
如今又?有荣贵妃女儿的?身份,阿妩既与贵妃通过书信,会不知道?自己被封公主的?消息吗?
在这个关口?离开,那她要的?就不是?权势地位。
自由,还是?真的?跟男人走了的?……不可能!
谢宥绝不相?信,这段时日的?感情做不得假,离别?的?不舍更是?真的?,而且逼她走的?男人也说了,她是?舍不得自己才拖这么?久。
况且阿妩和那晋丑该是?清白的?,谢宥没被嫉妒冲昏头脑,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可不是?晋丑,会不会还有别?人?
既然阿妩的?娘亲不是?孟氏,那父亲自然也不会是?崔父……
漆云寨本该与朝廷相?斗,却特意将线索送到自己手?上,难道?内部起了纷争,阿妩才不得不回去?
无?论如何,她已违犯靖国律法?,自己必须将她缉拿。
届时若铁证如山,天子犯法?自与庶民同罪,阿妩也要下狱……可他为靖国官吏,秉公自该如此。
在谢宥思索之时,肃雨带回了消息:“郎君,滁州有司使夫人的?动静,听闻有位自称司使娘子的?,如今就在府尹娘子的?寿宴上。”
“走!”
谢宥不肯耽搁一分一毫,立刻启程往滁州去。
不管是?真是?假,他都要去看一眼。
—
崔妩和晋丑潜进大户人家可以说是?熟门?熟路,何况这种办宴席的?人家,人多?手?杂,多?了两个人也没人会发现。
崔妩此刻就在厨房,成了一个端菜的?下人,晋丑也跟着她,成了打杂的?小厮。
小厮晋丑和上菜丫头崔妩端着酒菜在抄手?游廊里同行,好像又?回到十几年前,那时他们是?一群小孩,哪家有红事白事,就,
有人嫌他们脏臭,把他们赶走,也有善心的?,会给一口?吃食。
后来再大一点,学了坑蒙拐骗的?招数,他们偶尔也是?这么?混进富贵人家的?宅子里,那时破庙里的?孩子们就能吃一顿肉了。
带着烧鸡回去的?两个人被所有孩子围着,又?唱又?跳,他和方定妩像得胜凯旋的?将军一样?,格外神?气。
想到那些事,晋丑没来由地笑了笑。
后来他再回去过,那间庙已经塌了,长满了杂草,城中还是?有流浪的?乞儿,他们大概又?找到别?的?破庙。
崔妩扭头一看,就知道?他笑什么?,“干嘛,还怀念起以前了?”
“你不怀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