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忘还生
没?一会儿,继三郎君生还?归府之后,公主立即出现在谢家的消息就传遍了。
走出大门外?,崔妩没?有骑马,也不?打灯笼,就这么往公主府走,妙青和护卫们只在不?远处默默跟着。
“我一猜就知道你在这里?。”
走了一程,一个人很不?识相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崔妩当没?看?见,绕过他继续走。
走了两步,猛地站住了脚,人只有看?到不?耐烦见的人才会想躲开,就如白日谢宥绕开自己?一样。
现在的她,变成?了崔雁、阮娘子、蓉娘子……
和那些陌生但心系他的女子们一样,成?了谢宥不?耐烦见的人,她再落不?到他的眼睛里?,左右不?了他的情绪。
可恶!当真可恶!
崔珌浑然不?知自己?讨人嫌,还?激怒她:“这种情况,你又何必还?去谢家自取其?辱呢?”
都不?用问,瞧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了。
“你说什么?”崔妩咬牙切齿。
自取其?辱?她刚刚那叫自取其?辱?
“将心比心,谢宥把?刀扎到你心口去,你会既往不?咎吗?”
她会不?顾一切地报复回去!崔珌眼神阴狠。
她就是这样的人,若是阿宥杀她,就算是为?了情势,但将刀插在她心口那一刻,两个人的情分就彻底断干净了。
“看?,你自己?也知道,谢宥没?当场杀了你,只是顾念你的公主身份,你们二人早成?仇敌。”崔珌毫不?留情地揭破。
崔妩忽然问他:“你说再杀谢宥一次,胜算有多大?”
那既然得不?到,不?如就毁了他!
她不?肯承认自己?有些气急败坏,他越冷淡自己?,崔妩越对他生出毁坏欲来。
崔珌几乎要为?崔妩的冷血拍掌叫好,妹妹既然不?在乎他,那最好所有人都不?要在乎。
首当其?冲的就是谢宥。
可现实却促使他反对:“
很难,此?人智多近妖,武功更高,他死过一回,已生警惕,要杀他动?静一定不?小,事情闹大了反而于我们不?利。”
这样吗……
崔妩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杀不?了,策反也几乎不?可能?,还?要被他盯着难有夺权的动?作……
崔妩脑子格外?混乱,额头逼出了汗来浑身燥热,贴上身上的湿衣服变得格外?难受。
她加快了步子。
回到公主府,枫红着急忙慌地将披风裹在她身上,“怎么也没?人给娘子撑个伞,这要着凉可怎么是好。”
一堆侍从府官前呼后拥着,崔妩置若罔闻,一意往前走。
晋丑跟着方镇山在钓鱼,看?到她径直走过,也没?看?他们一眼。
方镇山脖子追着女儿扭了半圈:“她怎么了,淋成?这个样子?”
晋丑叹了一声,继续钓鱼。
“怎么,你知道啊?”
寨主铁铸的胳膊差点给他捅到池子里?去。
晋丑耷拉着眼睛,说道:“那位谢司使的活着回来了,咱们的顺心日子没?多久了。”
“真的?”
“真的。”他拉长了声音。
“唉——只怕我也得收拾收拾跑路了,”方镇山摇了摇头,“这算什么事啊!”
崔妩进了屋中,将所有人都关在了背后,将头发钗环一件一件卸下,三千发丝垂荡下,她解了外?衣,一件件衣裳滑落在地上,直到最后一件落在浴池边
把?自己?浸在温热的水里?,什么都不?想了。
第110章 面首
藻园里的?灯很长时间不点了, 让人?也习惯了它昏暗的?样子。
昔日欢声已散,崔妩的?身影消失在月门之外,谢宥独自?立在廊中?, 连回头都没有。
低头时看见什么,谢宥沿着她刚刚站立的?地方?往回走?。
湿漉漉的?脚印一直退到了屋中?,到她坐的?绣凳上,抬掌覆在她刚刚坐过的?地方?,水迹还在, 但已没了温度。
掌心将水痕暖着,直到它们渐渐消散, 只?留妆台一点温热。
然后慢慢地, 手?掌又贴过其他沾湿的?地方?。
人?有时候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直到再无可摸索之处,他才?起?身往床边去。
谢宥坐在床边,伸手?往床内的?角落摸去,那是她以前藏宝贝的?地方?,首饰、账簿、算盘、香囊、月事带……甚至还有一张季梁堪舆图。
总之什么不摆在台面的?东西,她都喜欢藏到里面去, 有些很重要?,有些只?是单纯喜欢,然后到了晚上就变戏法似的?,突然摸出什么东西来, 盘着腿在那儿?掐算念叨。
谢宥总问她有事为何不上榻之前, 在书案就处置了,她还振振有词, 这些都是机密, 不能在外边办。
谢宥很是难言。
等到她的?小?地方?塞满了东西,才?会清出去一些, 但不久又会被塞满。
谢宥得闲时就扫一眼,能推测出她又在忙活些什么。
现在想来,这地方?大概只?是一个给他的?障眼法,方?定妩真正在乎的?,他一直不清楚。
手?在黑暗中?扫了一圈,里面已经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留下。
杭州府衙谢宥曾暂住的?屋子里,也是什么都没有了。
成亲一年,竟真能一点东西都没剩下。
手?垂落在膝上,谢宥对着黑洞洞的?屋子茫然睁着有些涣散的?眼睛。
“郎君?”
元瀚在外头找了一圈不见人?,试探着朝屋子里喊。
“什么事?”谢宥走?了出来。
“青霭院那边请您过去。”
—
谢宥才?进?门,云氏就开口问了:“我听说刚刚卫阳公主在府里?”
她手?中?念珠捻得飞起?。
云氏最疼爱这个儿?子,得知他死讯那日简直是肝肠寸断,如今这儿?子失而复得,她不知有多高兴,这是谢家满门的?希望,她更得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可回来第一天就被那个害他的?公主缠上,还追到家里来了,云氏怎么能不着急。
就是她死了,也不能让儿?子跟私生的?公主来往。
“是。”
“她和你说了什么?”
“并未说什么。”
“哼,你别死过一回还不清醒!”云氏紧绷的?脸有些狰狞,“你已与?她和离,绝不能跟她再有半点牵扯,要?是胆敢有,我就即刻死在你面前!”
她管不到卫阳公主还不能管自?己的?儿?子吗。
“母亲切莫说这样的?话,”谢宥声调有些恹恹,“儿?子不会与?她再有牵扯。”
他分不清她的?真心假意,索性不再分辨,不执着在一处了。
“你在我面前发誓!”云氏仍不放心。
低垂的?眼眸里不见一丝光亮,谢宥依照吩咐,一字一句道:“儿?子发誓,不会再与?卫阳公主有任何牵扯。”
“这才?是!”
云氏松了一口气,而后开始说起?这段时日的?不易:“你不知道,你不在这段日子谢家有多艰难,现在一切都好了,你父亲也不用再强撑着,往后你就是谢家全?部的?希望,万不可再误入歧途,和歹人?掺和在一起?,折腾来折腾去,到最后家族败落,引人?耻笑。”
接着又编排崔妩的?事:“那公主本就是水性杨花的?,我曾见她与?年轻男子共乘一驾,怕是早有勾结,你死了她倒高兴,你莫让她甜言蜜语再哄骗了去……”云氏说起?来喋喋不休。
说到某件事时,谢宥微微抬起?头,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
堂中?尽是云氏的?说话声,之后谢宥除了道一声“知道”,再无其他,很快便借口告退离开了。
—
崔妩洗过热水澡,从汤池里爬上来,逼迫自?己不再想谢宥的?事。
在罗汉床上支了一个小?桌,她问道:“府上都有什么酒?”
奉酒侍女报菜名一样:“酒库里存在葡萄酒、三勒浆、龙膏酒、梨花酒、茱萸酒……”
“茱萸酒?”
“是,公主想喝茱萸酒?”
“那就——梨花酒吧!”哼,她偏不喝那什么茱萸酒!
崔妩莫名其妙不知跟谁置起了气。
酒是打进?细颈长壶里端上来的?,崔妩捧着青玉杯喝了几盅,满屋的?梨花酒香,整个人?就有些飘飘然起?来了。
她对现状格外满意。
卧在床榻上正昏昏欲睡时,宫里来了口谕。
赵琰果然还是心软了,将方?镇山安排到了陈留遥领夔州军,那个地方?离京快马不过五日路程,出发的?日子也没说死。
就是说,方?镇山还能在京城留一阵子,不过如今他爹除了空头官位和俸禄,算是什么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