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忘还生
听到这些,谢宥沉默不语。
从谢宏身上,谢宥深知赵琰难救,张宰辅故意断送那些年轻热血,不知轻重的官吏性命,更不可能在乎百姓。
如何?能让江山安定,勿生战乱,甚至时和岁丰,安国富民,唯一该走的路就是——
崔妩果断道:“阿宥,你要么做我的人,随我收拾残局,要么一辈子关在这儿,眼睁睁看我造反成功,或是天下?大乱,你选吧!”
可谢宥无法轻易做下?决定。
她追问:“还是你觉得女人不能当皇帝?”
“是你的身份不能服众。”
“那你就助我服众!”
谢宥看向她:“你本可以?辅佐官家做一个明君,可为你的野心,你放任自流,我若连这事都?顺从你,往后,我怕我会变得是非不分,成了只跟着你走的一条狗!”
“好啊,你尽可以?一辈子做赵琰忠心的狗,在这屋子等着我称帝的消息,来?日他在史书上得个‘昏’字为号,你得‘顽固不化,愚忠自害’八个字,届时你就称心如意了是吧?”
谢宥闭了闭眼睛。
“阿妩,我要顾虑很多事情。”
“我明白了。”
崔妩挥挥手,手下?把?肃雨带出去,关上了门。
她眼眸软和下?来?,带着含情柔丝缠绕上谢宥。
“你还记得这个簪子吗?”崔妩从荷包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样东西。
谢宥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她时常戴着的簪子,无论后来?的首饰冠子换了几重,越来?越华贵,只有这个簪子不变,就藏在她花钗步摇之下?。
崔家大房也是察觉到她这习惯,才?选在这簪子里填药。
只是现在簪子变成了玉佩,嵌在一块和田玉上。
崔妩难得有些踟蹰,摩挲着掌中玉佩:“这是我阿娘的遗物?,就是捡到我的阿娘,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从不离身,当年就算要饿死了,我也没想过卖掉它。”
“现在我把?这个东西送给你。”
将?真心交托这种事,崔妩很不擅长,她红着脸,在谢宥目不转睛之下?,把?玉佩挂在他腰上。
崔妩郑重说道,“我对着阿娘的遗物?起誓,以?后绝不会再对你说谎了。”
谢宥没有说话。
崔妩说完额角出了细汗,格外窘迫,“你说句话呀。”
谢宥其实是不知所措。
这物?件于她的重要性,谢宥一点也不怀疑,正是知道阿妩在乎,在她将?它送出、发了誓之后,才?让谢宥心中生发出无数藤蔓,想将?她拉近,把?两个人捆死在一起,再不须分离。
信她吧。
再信她一次。
这就是他一起想要的,一个对他真挚、诚实的妻子,一个将?他放在心上的阿妩。
如今应是云见月明了。
“江山之下?,你最在乎的是什么?”谢宥再问她。
崔妩毫不犹豫:“是你!我想要和你有一辈子。”
谢宥又是好久不说话。
他眸底被洗得清澈如星河,那抹闪动的墨色动人心魄。
“阿宥,你理?我一下?嘛,我们复婚好不好?”
他大手盖住崔妩凑上来?的脸,含糊道:“我都?已经被关在这儿了,就算你说的全是真话,对我又有什么区别?”
“就是说嘛,这承诺原本可以?不说,但我还要对着阿娘的遗物?跟你起誓,可见说的句句是真话,对你的真心绝对不掺一丝虚假。”
崔妩捧着他的脸,哄得真心实意,还噘起嘴来?。
“你太贪心了。”
噘嘴的点点头:“对!”
谢宥气一散,亲了她一口,又一口。
“所以?你还是没打算放我出去?”
崔妩得了甜头,冷哼一声?:“谢相公什么事这么急着出去办,是还想着跟人相看的事?”
“我跟别人相看,你很不乐意?”
“我才?不……”想到自己刚发过的誓,崔妩将?额头抵在他胸膛上,“我一颗心都?落你身上了,我当然不乐意。”
“那你将?我关在这儿两个月的账怎么算?”
崔妩目光游移,往后退:“你不是挺乐在其中的嘛……”
谢宥不接话,长臂一伸又把?她捉了过来?。
—
季梁城闹市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一驾马车经过,一个人被从马车上丢了下?来?。
被丢下?来?的是一位仙姿玉貌的青年,只着雪白的内衫,似是被人刚从床榻之上提来?,丢到这街面上的。
很快就有人认出此?人正是消失两月之久的当朝宰辅,安定郡公谢宥,而扬长而去的马车上赫然是卫阳公主?的徽制。
当朝宰辅消失两月,又突然出现,还是从公主?府的马车上丢下?来?的,形容更是如此?狼狈,实在引人遐想。
如此?石破天惊的事立刻传遍了京城。
在谢宥失踪之后,虽然谁也没有明说,其实谁都?知道,谢相公很有可能就是被卫阳公主?掳走关起来?了,可是谁都?没有证据,就算有人扬言要进?公主?府搜查,始终未能得逞。
如今真相大白,可想谢宥这两个月受了多大的凌辱,可以?说是颜面扫地,首辅为了自己的脸面,更不可能向陛下?告状,只能吃这个暗亏。
此?案只能不了了之。
谁都?觉得年轻有为、孤高自傲的谢三郎君绝受不得这般屈辱,二?人铁定是撕破脸了。
第132章 正文完
两人曾是夫妻的事逐渐被人淡忘。
在?谢宥重回朝堂之?后不久, 崔妩去了一趟赏花宴,瑱娘子正好也在?席中。
自离开公主府之?后,谢宥就和瑱娘子赔礼, 自言没有娶妻之?意。
瑱娘子清楚,三郎君要么是被公主威胁,要么是对公主的“凌辱”耿耿于怀,在?知道内情的她面前会自觉面上无?光,才拒绝了她。
可瑱娘子再?见到他时, 就不可自抑地心动了,卫阳公主强抢的人, 原本就不可能平庸, 嫁给他的机会就在?眼前,瑱娘子不想错过。
她曾让下人带话,含蓄表达了自己不介意他的过往,但谢郎君总是找借口避开她,让芳心陷落的瑱娘子忧郁又心疼。
宴上,她壮起胆子, 对着卫阳公主说起了自己对谢相公的仰慕,和云氏的叮嘱,俨然是用?谢家内定息妇的身份和卫阳公主讨起了公道。
年轻娘子的话才说出来,满园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觉得公主会杀了她。
崔妩却不生气, 没有开口让人把瑱娘子拖下去。
她一手撑着脸, 一手将手中的紫皮葡萄掐住,汁水从指缝流出。
众人不明缘由, 瑱娘子怕得掐紧了裙子,
崔妩展开掌心,将残烂果?肉给瑱娘子看, “谢宥啊,都被我玩烂了,你还想要?”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满目惊惶。
听得瑱娘子死死掐住帕子,挺了好一会儿,才颤颤昏了过去。
公主羞辱谢相公的话在?顷刻之?间?又传遍了京城。
人人津津乐道“玩烂”二?字,甚至有二?人的话本子流传了出来,搬弄得那叫一个活色生香。
谢相公的脸面又一次被卫阳公主狠狠踩了,二?人是彻底的水火不容,在?朝上针锋相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地互不相让。
谢宥重回朝廷,卫阳公主又在?朝堂上竖起了帘子,明摆着是要和谢宥对着干。
但二?人都不约而?同收拾起了在?谢宥“失踪”期间?生出的乱子,彼此的矛头都对准的张宰辅。
当初各部和衙门的文书?都改换名目,崔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翻起旧账,人人自危。
谢宥未曾坐以?待毙,很快出现了百官请辞,边疆异动的危机,种种威胁之?下,崔妩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革了一个尚书?和谢宥大理寺卿的名头,但曾经各衙门联手各管各事的同盟也土崩瓦解,朝局重新安定。
卫阳公主再?次垂帘听政,而?谢宥门下也聚集起了一群反对公主的官员,二?人于朝中分庭抗礼,两派势力你来我往,争执不休。
时日一久,每逢新科进士入朝为官,或有官吏被提拔,总会有人暗自打听那人是公主一系,还是谢大相公一系。
朝会上,二?人全然不念旧情,有的只?是积怨,句句都夹枪带棒,处处给对方挖坑。
“让李潜当禁军统领,谢宥,他是,若是宫中再?出刺客,你几个脑袋够赔?”
崔妩拍下桌案,满朝噤声。
谢宥不卑不亢:“李潜是先帝时一人,比某些背地里的朋党要可靠得多。”
所?有人都知道,谢宥骂的就是投靠公主一系的武将,周奎。
二?人争论不休,最终谁也没有在?禁军统领的位置上安插上自己的人,而?且落到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将领——莫晟头上。
原本凭他的资历,是远远达不到禁军统领之?职的。
曾经的江南百官也在?慢慢肃清,鲜有人知,如?今的淮南西路安抚使,曾是漆云寨方镇山手下曾经的得力干将,如?今崔妩的心腹。
这样日复一日,崔妩慢慢将各处换上了自己的人,谢宥手下也收拢了所?有反对卫阳公主的官员。
至于赵琰那边,也有了一些好消息。
崔妩在?“避政”期间?,从未对庆寿殿不管不顾,除了百官逼宫那日,她每日都进宫陪着赵琰,不放松靠近赵琰的每一个人。
在?彻底把持了宫闱之?后,崔妩将赵琰的飞仙散给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