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闲风轻
沈棠宁一面捶打他,一面气红了眼道:“我?再也不信你,你放开我?,我?不跟你走!”
她一口咬在谢瞻的?手上,泪水滴落到谢瞻很快渗出血的?手背上。
“你滚,你现在就?滚!”
谢瞻低头看着她泪眼汪汪,那副厌恶而不加掩饰的?模样,一时五脏六腑就?如同被揉碎了一样地酸涩难受,哑口无言。
沈棠宁把他推出门外,“砰”的?一声关上了屋门。
“团儿!团……”
谢瞻赶紧去拍门,发现门早已被她锁上了。
谢瞻从?温宅出来,发现有人牵着马就?站在门首下面等着。
那看门的?老苍头正和他讲理:“萧侯爷,不是?我?老头子不放你进去,是?我?们夫人今日当真身子不适,一概人都不会见的?……”
“夫人身子不适,他为何便能?进去?”
萧砚忽然打断他。
老苍头扭头一看,自家姑爷正面无表情地跨出门槛。
老苍头左看看,右看看,这?两人脸上竟都不同程度地挂了彩,尤其是?自家姑爷那脸上新添的?几道红艳艳的?抓痕,看着还很是?新鲜。
老苍头心里暗暗纳罕,他也是?眉眼通挑,随即就?改口道:“侯爷,这?您就?少?见多?怪了不是?,这?是?我?们家姑爷,他今日是?特意来看望我?们夫人,夫人不见谁也不能?不见他那,您说是?吧?”
萧砚额头上的?青筋隐隐蹦了下,面上还能?勉强挤出个笑ω*。
“您说得对,既如此,我?改日再来叨扰。”
小厮给谢瞻牵出马来,两人同时上马,各自所朝的?方向却是?不同,萧砚正待离去,忽听?身后那人冷冷地笑了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萧侯爷,怎么,你既然来看望温夫人,怎的?到了门口又逡巡不前了?”
萧砚说道:“与你无干。”
“的?确与我?无干,毕竟我?们夫妻二人的?事。”
萧砚却是?一笑,淡淡道:“我?进不去又如何,有的?人便是?进去了,难道就?能?把人接出来?”
谢瞻脸色一变,慢慢阴沉了下来。
萧砚也是?冷哼一声,两人各奔东西。
镇国公府,谢璁刚从?宫里回来,在二门恰遇到了从?温宅回来的?谢瞻。
父子俩一碰上,谢璁打量他两眼,见他面有颓色,身着常服,疑惑道:“你不是?早就?下值了,这?是?又去哪儿了?”
“和几个朋友去了酒楼。”谢瞻说道。
谢璁顿生?不悦,“你媳妇和圆姐儿呢,她回家了没有?”
谢瞻懒得回答,扭头就?要走。
“混账,你站住,你竟敢去吃花酒!”
谢璁大吼一声,望着儿子几乎要比与他并肩的?背影,气得胡子抖了起来。
周围的?仆人们都朝着这?边觑过来,谢璁顾及颜面,最终还是?按下心中的?怒火,冷冷说道:“你随我?来书房一趟,我?有话问你!”
黄皓早年与宗缙不仅不是?今日这?般一见面便剑拔弩张的?关系,反而是?一对政治同盟,两人私交甚笃。
至于为何相交,不过是?各取所需。
黄皓与耿忠慎交恶后,为了斗倒这?位三镇节度使,他便与宗缙、张元伦又结成同盟,耿忠慎死后,宗缙取代耿忠慎成为新任的?三镇节度使。
而在隆德帝的?心目中,宗缙是?比起耿忠慎更加听?话好用的?臣子,黄皓与宗缙,孰亲孰近一目了然。
常俭年纪已大,至多?再有两三年便会致仕,早晚有一日黄皓会取代常俭的?位置,成为这?个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
宗缙出身寒微,却凭借着谄媚逢迎一路青云直上得到隆德帝的?信重,这?叫靠着真才实学苦读三十多?年才考中进士,一路摸爬滚打到今日的?黄皓如何吞得下这?口气?
黄皓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宗缙,不过他出手弹劾宗缙,也并非皆是?空穴来风。
当年耿忠慎尚在人世时,只?见过宗缙三面,便断定此人脑后有反骨,假以?时日必反,劝说隆德帝斩杀宗缙,以?绝后患。
可惜当年隆德帝正因耿忠慎多?次违抗他的?命令而心怀不满,又怎会听?信他的?一面之词。
“我?知?道当年因为耿老将?军,你一直记恨黄皓与宗景先?一党,但今时不同往日,你也看出陛下器重这?二人,不肯容人质疑。自你姑母殁后,陛下这?两年对谢家愈发猜忌,这?趟浑水,你日后勿要再蹚!”
谢瞻刚踏进书房,背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旋即被紧紧掩住。
谢瞻循着声音望过去,他的?父亲谢璁站在窗下,转过身来一脸凝重和严肃地对他说道。
谢瞻嘴角扬了下,顺势就?倚在门上,抱起双臂说道:“如今宗景先?已回到蓟州,你儿子我?还能?如何蹚这?浑水?明哲保身的?道理你真'镇国公都懂,我?又并非那三岁痴儿。”
他这?幅姿态甚是?无礼,毫无恭敬之态,就?连说话的?语气、眼角露出的?笑容都透着嘲讽刻薄。
饶是?谢璁早就?习惯父子间的?相处方式,还是?忍不住紧紧皱起了眉,沉下脸道:“你不必在这?和我?打哑谜,以?为我?不知?你的?心思!”
说着将?桌上的?一封信甩到了地上,“你自己看看,你一直以?来找人跟踪宗景先?,一路从?京都跟到凉州,险些被宗景先?察觉灭口!倘若不是?凉州总兵与我?有旧,暗中救下那线人,今日宗景先?恐早就?一纸状书把你告到了陛下面前!”
谢瞻面上戏谑之色倏地尽收,大步上前把信拾起,快速拆看草草浏览一遍。
“是?,我?的?确对宗缙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立即除之后快为耿将?军报仇!”
谢瞻紧攥着信,忽抬起头看着谢璁冷笑道:“当年耿老将?军便断言宗缙脑有反骨,来日终将?成大患,你们没一个人信他!如今宗缙在蓟州屯兵积粮,黄皓黄阁老。”
谢瞻咬了下牙,眼中讥诮之意更甚。
“身为内阁次辅,本应匡扶社稷,救天下黎民百姓于水火,整日却除了党同伐异便是?与宗缙争权夺利!我?苦劝陛下,你们一个个却纵容陛下放虎归山,来日宗缙起兵造反,蓟州、陇州、河东河西三十万百姓必将?遭他荼毒,深陷于战乱之苦,届时又有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可曾想过!”
“你也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将?军,当年我?娘是?怎么死在契人的?手里,你不会不知?,却为了所谓的?明哲保身想让我?置之不理,倘若我?谢瞻只?是?一介布衣匹夫,手无寸铁之力,自然可以?!可惜我?是?你的?儿子,谁叫我?投生?成了你镇国公的?儿子!”
“你——”
谢瞻这?番话,无异于是?对谢璁戎马生?涯与丈夫和父亲身份的?最大否定与讽刺。
谢璁怒瞪双目,抬指指向谢瞻,那双手甚至因为愤怒而颤抖了起来。
第46章
“你太年轻,未免意气用事,宗景先?却不同,此人老谋深算,当今盛世,除非他昏了头,否则绝不可能反!”
谢瞻知道他不愿去相信,只把信揣进了怀里。
“迟早有一日,宗缙不想反,也会被黄皓逼反,宗缙反的那?一日,他自不会拿陛下如何,但黄皓,你,都将?会成为他口中?借以清君侧的奸臣贼子,谢家只会陷入更加被动?的境地,你既然一开?始便?与他相对,过后就别想当缩头乌龟,再置身事外。”
宗缙势大,威胁谢璁是毋庸置疑的,谢璁欲除宗缙,前段时日看朝中?风气一致,趁机上书,奈何隆德帝不容旁人质疑他的英明决断,偏听?偏信,非要保下宗缙。
兼之谢璁这几年也逐渐察觉到隆德帝在许多事务上已经不再倚重而?猜忌他,且就去年,还将?谢瞻从边关调回京都,出于谨慎的考虑,他无奈之下方才决定不再插手去管宗缙之事。
宗缙在朝中?树敌太多,就算他放过宗缙,黄皓一党也绝不可能叫他平安顺利地回到蓟州。
他的确存着?侥幸的心思不假,不过就目前来说,自隆德帝当政以来,轻徭薄赋,虽是有几分穷兵黩武,天下却已是海晏河清多年,宗缙绝不可能反,毕竟局势并不利于他。
直过了好一会儿,谢璁坐倒在椅上,如是安慰自己道。
……
“喏,那?就是我二哥了。”
六角小亭里,谢嘉妤摇着?纨扇,指向不远处的人道。
黄丹娘抬头一看,果然远远瞧见?一个高大伟岸的男子正朝着?这边大步走来。
只见?那?男子身着?件家常的黑色长袍,腰间围着?一条深红的革带,足蹬鹿皮靴,高鼻薄唇,剑眉星目,便?是冷峻的神情也架不住那?张极富男子气概的英俊面庞。
俗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明知这种男人难以驾驭,危险至极,尤其是他身上那?种寻常男子身上没有的倨傲不羁的气质,黄丹娘只看了一眼?却还是深深地迷醉在了其中?。
谢嘉妤叫了两声没听?见?回音,扭头见?黄丹娘看着?前方正一动?不动?地呆站着?,心里有些好笑。
黄家近些时日与镇国公府来往颇为频繁,黄丹娘是次辅黄皓的小孙女,黄老夫人携着?孙女儿上门来吃茶,王氏便?打发谢嘉妤来款待了黄丹娘。
对于这种场面,谢嘉妤早已习以为常,又拍了下黄丹娘的肩膀道:“你别看了,我哥哥和嫂子关系蜜里调油好着?呢……”
“可是你嫂子已经抱着?孩子回娘家了,这京都城谁人不知?”黄丹娘说。
谢嘉妤有些不大高兴道:“回娘家怎么了,大周哪条律法规定出嫁妇不能抱着?孩子回娘家省亲?”
黄丹娘一愣,刚想反驳,谢瞻已快走到了近前,连忙止住话?头。
谢瞻走过来,眼?光掠过一眼?谢嘉妤,谢嘉妤出于礼貌介绍了黄丹娘。
谢瞻听?罢,皱了下眉,目光第一次落到了黄丹娘身上。
黄丹娘脸早已红透,想到来谢家之前娘黄夫人嘱咐她的话?,羞答答地垂下了头去。
谢瞻岂能不知黄皓那?老东西的心思?算盘珠子都蹦他脸上了。
本来心情就郁闷,还要被人算计,冷淡地应了句就走了。
这一晚,谢瞻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斫了一夜的琴。
斫琴是件雅事,却绝不是件易事,相反,应当是件枯燥而?又严谨到叫人焦躁挠头的苦差事。
木料与琴弦的选择,槽腹的深浅,甚至面板的厚薄都会影响琴声与音色。
好在这些难不倒他。
兵贵神速,作为一名优秀的军人,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制作出结实耐用的攻城器械是基本功。
何况边关苦寒孤寂,长夜漫漫,当身边连一个说知心话?的人也没有时,不做些自己喜欢的东西,真是熬不住。
谢瞻就喜欢做木工活打发时间。
譬如他如今手中?的这张威力?无穷的白?虎弓,便?是他自己亲手所制。
凌晨时睡了半个时辰,第二日一早,谢瞻早早便?拿了谢璁给他的信去五军营处理?烂摊子。
……
当日谢瞻无功而?返,离开?前温氏答应帮她劝说沈棠宁,沈棠宁知道温氏不会同意她和离,是以在没有要到谢瞻的和离书前,她决定暂时不和温氏透露当中?的隐情。
隔了几日的一个午后,天朗气清,她哄着?圆姐儿睡了,自己也小憩片刻。
步入孟夏,天气越来越热,沈棠宁在自己的闺房里就没那么讲究了,里面穿件水红色的抹胸,外面只披件薄薄的杏子衫。
半梦半醒间察觉到女儿又在拱自己的胸口,她眼?睛也不睁地就把衣衫撩了起来。
圆姐儿越吃越有力气,她渐渐地就没了睡意,清醒了过来。
低头一看,女儿胖嘟嘟的脸蛋儿睡得通红,小家伙闭着?眼?睛,一面有力?地吮吸着?,一面小手乱抓。
沈棠宁回娘家住后,温氏担心喂夜奶累着?女儿,本来想花钱叫陈妈妈暂时给女儿找了奶娘先?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