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配南
——浑然就?像是?放不下周娘子。
想要千方百计留住些与她的羁绊。
龙鳞影卫心中为二人这段露水情缘哀叹一声,埋首沉声应道,“卑职必定不负陛下嘱托。”
。
永安街。
容国公府。
涛竹院的两位主子,正坐在花厅中,被?下人们服侍着用早膳。
自郑明存暴怒着要修缮书房后,这几日泥水瓦工在院中来来回回忙活着,多多少少有些嘈杂。
可徐温云只?浑然装死看?不见,且也没有多问半句,毕竟能惹得郑明存暴怒到此等地步,那必然不是?件小事。
她还没蠢到,主动去?触及郑明存的逆麟。
原还有些担心,想着或许会被郑明存的坏心情波及,好在署衙派人来容国公府传话,道工部的事务出了些岔子,亟待郑明存处理,所以他当夜就回任上当差去了。
直待忙了十数日后,郑明存昨儿个漏夜回府,在重新装潢好的书房中歇了一夜,今儿个早上?,才与徐温云对坐在花厅中,由仆婢们服侍着用膳。
过?了这么久,或许是之前的不快都消弭了,反正今日瞧这位金主的脸色,倒也还好。
容国公府虽说不是?官场,可打理人情往来,处置庶务……事情也不少,尤其是?些官眷交际,远近亲疏,都要随着朝中局势变化而变化。
难免有许多徐温云拿不定主意之事,需要郑明存发话才能决断,所以每每到早膳之时,二人总要因这些琐碎多说上?几句话。
今日徐温云照例理清了几桩庶务,难免又?要再细问一句。
“书房已重新修整一新,可因着这几日郎主不在家,妾身便也不好随意布置,使得里头现在还空落落的,郎主住起?来也不方便。
需要如何打点,还请郎主示下。”
提起?那间书房。
郑明存难免又?想起?那日在房中发生之事,舀粥的指尖一顿,面色微沉了沉。
那日之事,他并未惊动徐温云。
一则,他知道一切都是?那个蠢货自作孽,徐温云并不知情。毕竟他这个名?义上?的妻子,最是?知道自己的忌讳,绝不会,也绝不敢撺掇嫡妹做出这样的事。
二则,也是?最主要的一点。
他确是?说不出口,此事应该如何说呢?说那蠢货肆意勾诱,发现他患有不举隐疾么……实在太过?丢人。他恨不得所有知道的人,都如那个蠢货一样再也张不了嘴,又?岂会再捅漏到徐温云面前去?。
到底是?身怀有孕之人,那些腌臢之事,他顺手也就?处理了,便容她少费几分心思罢。
这些念头在脑中过?了遍后,郑明存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初,又?想起?她的问题,只?淡声回答道。
“书房之事无需你操心,我已全权交给由鸣打点,若有何需要,他自会同你请示。”
徐温云闻言松了口气?。
毕竟这位爷不是?好伺候的,书房又?是?他常住之地,万一有何处打点不周到之处,只?怕会吃挂落。
还是?容他自己做主的好。
这头。
荟芳院。
自从徐温岚被?撵回衡州后,徐温珍生怕容国公府诸人,觉得徐家的女儿都是?没规矩的,所以行?事愈发小心。
若不是?每日上?午,姐姐邀她去?后院中散散心遛遛弯儿,徐温珍半步都不会离开荟芳院。
今儿个也是?,若非国子监放旬假,徐绍回了容国公府,姐姐特?意命人唤他们去?涛竹院用膳,徐温珍也还是?会一如既然,窝在房间里做针线活儿的。
正在路上?走着,正碰见几个家丁搬着杂物迎面走来,眼见着徐温珍,便稍稍往旁让了让,结果脚底趔趄一下,箱中的东西哐啷掉了一地。
前面打头的扭头望身后望,他只?道了句,“你们先走,不必等我。”
眼见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笔墨纸砚,另还有些零散着的,写了字文的纸张飘落,徐温珍便好心蹲下身来,帮着那家丁去?捡。
那家丁眼见她穿得素净,瞧着不像是?个正经儿的主子,便只?以为是?哪个院里的女使,张嘴同她随意说道。
“郎主兴起?,前儿个将书房全都修整了遍,这些都是?些无用的物件儿,让我们都拿去?烧掉呢,姐姐若瞧着有喜欢的,便拿回去?一件半件,无妨的。”
郑明存书房中的东西,自然都是?顶顶好的,徐温珍将那些物件拿在手里,心中只?觉得有些可惜,不禁弱声问道,“当真要全都拿去?烧了么?”
家丁心虚讪笑两声,徐温珍便立即回过?味来,他们理应都会将这些物件留下自用,又?或者是?拿去?府外转卖。也是?瞧她心善,所以才愿意舍给她个一件半件。
地上?物件收整得差不多,家丁干脆翻开那口薄箱子查检起?来,数了数后松了口气?,念叨着,
“幸好,都没磕碰着。”
徐温珍望了眼,竟在里头看?见个无比熟悉的宽阔文具袋,她眸光微顿,抿唇轻声问道,“那个袋子料子那么好,瞧着都还是?崭新的,也要烧了么?”
家丁“咳”了声,只?道了句,
“是?郎主的交代的,正听?得他同近侍说呢,道这么寒掺的东西,就?算放在随行?的小厮身上?都碍眼,没得让旁人见了丢人……”
徐温珍听?得这声,心脏猛然漏跳一拍,脑中嗡嗡作响,只?觉空气?都变得有几分稀薄,心头涌上?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耻感,使得她原有些苍白的脸色,一下胀至通红。
家丁想着要追上?同伴,没有再看?她,只?道了声,“多谢姐姐,小的先当差去?了。”
徐温珍勉力搭了句腔,“嗳,好。”
此时,由国子监回到容国公府,已经沐浴更衣,落后出门的徐绍,现已跟了上?来。
他原是?满面明朗,可瞧见徐温珍脸色不对,不由问道,“四姐这是?怎么了?”
徐温珍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想着容国公府确是?家大业大,郑明存更是?矜贵之人,瞧不上?她送的东西也是?有的,之前只?不过?不好拒绝罢了。
可思绪却?如乱麻纠缠在一起?,心中疑虑似也同浓雾般弥散……她用力咬了咬唇瓣,只?略带几分不安道。
“绍儿,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总觉得……姐姐姐夫好似并不特?别恩爱,姐姐也不如我们面上?看?着那么开心。”
徐绍终究在容国公府待的日子不久,完全瞧不出任何端倪,忽听?徐温珍道了这么一句,只?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莫非是?因为你我住在府中,引得他们夫妻二人起?了龃龉不成?”
徐温珍轻摇了摇头,
“倒也不是?因着这个……但?愿是?我自己个儿想多了吧。”
花厅中,再无其他外人,一母同胞的姐弟三人,其乐融融用着膳。
徐绍知道两个姐姐都没功夫出门,所以就?挑拣了些在国子监的趣事儿来说,谁家的公子又?被?夫子罚站了,哪家的郎君又?在课上?出洋相了……
引得娇笑声连连,气?氛甚为和美。
“……二姐,其实荟芳院的所有开销,我都暗自记着帐呢,绍儿必在国子监好好发奋用功,待高中之后,就?尽数把?那些银钱翻个十倍,百倍,尽数添补给姐姐。”
徐温云抿唇笑笑,
“也值当你这么放在心上??
莫要想太多,只?管好好读你的书。”
“……对了,有桩事你们或还不知。
今日一早,扬威镖局那头传信来,道三妹在回家路上?,不顾众人劝阻,执意要离队回京,谁知在追赶过?程中慌不择路,连车带马跌下悬崖……人没了。”
其实此事疑点众多。
可又?确实像是?徐温岚能做得出来的事儿,加上?她平日里处事太过?跋扈,姐弟三人便也并没有察觉出里头有何蹊跷,只?默了默略示哀思,此事便就?算过?了。
日子这么无波无澜又?过?了四个月。
除了偶尔应对郑明存几声训斥,徐温云平日里也就?上?德菊堂给婆母请请安,和妹妹在院中说说笑笑,时不时与何宁插科打诨……日子倒也好过?。
徐温云的肚子也愈渐大了起?来,圆鼓鼓的,好似藏了个蹴鞠在衣下,偶尔行?动时也会有些不便,不过?好在阿燕等一干奴婢照应得极好,并未出过?什么岔子。
这日。
何宁即将临盆生产。
徐温云以往从未见过?妇人生产,且自己也要生了,便想着去?看?看?,也好捱到那日时,知道知道究竟会是?个什么状况,便不顾众人反对,带着妹妹与阿燕上?寻蘅院去?了。
寻蘅院。
奴婢仆妇们神色焦急着,手中捧了各种有助于生产的各种物件,尽数往正房中送。
房内时不时传来何宁痛苦声呻**吟声,厚重的毡帘掀开,只?见个女使端了铜盆出来,上?头搭了条浸满鲜血的i毛巾,将满盆的热水都浸染成了鲜红。
郑明华原是?在外头等得心焦,望见徐温云,立马迎上?前。
“三嫂怎得来了?
院里乱糟糟的,手下人又?没个轻重,您现在身子重,切莫被?冲撞到了。”
徐温云只?道,
“六弟妹她发动得突然,偏不巧家中亲眷中除了我,又?都去?马将军府山赴宴吃席去?了,这么大的事儿也没个人照应,我不放心,便想着来看?看?。”
“六弟妹现在如何了?”
郑明华此时此刻,才终于咂摸出几分“长嫂如母”的意味来,也得亏徐温云来了,否则他也实在没个能商量的人。
他眉头紧锁着,满额都是?汗,焦急地来回踱步着。
“旬太医说是?胎大难产,又?有血崩之相,现在她都疼了整整一个时辰了,只?怕是?……不好。”
徐温云闻言,也开始心慌了起?来。
平日里何宁虽骄纵了几分,处处与她别着来,可到底不曾真正害过?她,所以徐温云打心底里不想让她出事。
“你先莫慌,旬太医乃是?妇科的千金圣手,必不会出岔子的。”
这话才刚说完,正房中哀嚎声愈发大了几分,甚至凄楚地有些不容入耳。
厚重的毡帘下,旬太医行?了出来,神色有些疲惫,走出正房的那几步,像是?双腿都灌满了铅。
郑明华立即迎了上?去?,
“太医,宁儿她现在如何了?”
“方才血倒是?止住了,可夫人的气?力却?没剩下几分,须知生孩子是?个体力活,有些产妇碰不好,捱上?三天三夜的都有。
……若能寻来根百年山参吊着气?,许能闯过?这道关。
只?是?百年山参难得,连皇宫御药房都没备下几根,更别提民间了,可到了此等紧要关头,郎君也还得想想办法?去?寻寻,且要快,最迟一个时辰之内,不能再耽搁。”
郑明存正要打发小厮去?京中的各个药房寻……徐温云适时站了出来,“不必上?外头去?找,我这儿就?有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