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说 第175章

作者:许姑娘 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乔装改扮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折腾了许久,最后,是黄缃儿的婢女拿出匕首,帮柳善将蜡割开。

  陆品月在旁边看着,腹中的冷笑声都快溢出来了。

  ——柳善哪里就娇柔到连将这片蜡扯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将纸封住的这种蜡,叫做“褪梅”。

  刚落到纸上时,它的蜡色通红,只要浇下时稍用点心思,便能让它的蜡印真如一朵绽开的红梅。

  之后,随着蜡逐渐凝固,红色便会从花瓣的边缘开始慢慢褪去,直至完全变白,不留一丝残红。

  而柳善手上的,看颜色,大差不差,应是封了四到五个时辰。

  最少四个,但最多,也不过五个。

  可那蜡要完全凝固、牢得让人拆不开,要等红色尽褪,需足足十二个时辰!

  如今才四、五个时辰,蜡尚半软不硬着,稍使些力气,就能把它从中扯开。

  周围的人也是……

  全在虚伪着、惺惺作态。

  明明她们所有人都不可能没见过这种蜡封、不可能不清楚它此刻是软是硬,但谁也没有将这说出来。

  尤为可笑的,黄缃儿的那个婢女,人高马大,轻易就能将蜡撕开,却还专门用刀去割……

  在陆品月无人知晓的冷嘲声中,柳善展开了那张纸。

  【延福坊

  安翎巷

  早不成

  晚则迟

  今朝正是保命时】

  离柳善最近的司马小娘子最先看到了这五列字。因此,她也最早地感到了不解与失望。

  这上面写得不清不楚,根本什么都没有说明白……

  “这算什么?”

  她脱口而出。

  随即,她意识到自己竟说出了声,脸马上就烫了起来。

  小郡主却仿佛没有听到司马小娘子的声音。

  看过解签的内容后,她转头看向柳善,轻轻问:“柳娘子,可解其意吗?”

  “延福坊……安翎巷……”

  柳善已经将这几个字默念过数遍了。

  “我……”

  她似乎头痛昏沉:“我应当听过这个地方,偏想不起……”

  “就在东北角,自东往西第二街的最里面。”

  冷不丁听到男子的声音,正因失言而沉浸在懊悔中的司马小娘子陡然被吓了一跳。

  心脏剧烈地跳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刚才说话的人是太孙妃的堂弟,名字里好像有个“雨”字。

  陆西雨待在亲兄长身边,就如同见了猫的耗子,一直老实地连声“吱”都不敢发。

  陆东日则是天生就寡言少语,不问到他时,一向都没有声音。

  这兄弟二人又始终跟在最后面,因此好些人都快要把他们忘了。

  直到此时,众人才将目光转到了他们身上。

  “我……”

  说完后,意识到自己嘴快的毛病又犯了,陆西雨小心地瞅了瞅兄长的表情,缩着肩小声解释道,“我小时候不是在延福坊隔壁兴安坊的学堂里待过半年吗?那时候经常走街串巷的,所以对那片地方门儿清……”

  “离得远吗?”小郡主问。

  陆西雨马上答:“不远。从这儿走,不用半个时辰就能到。”

  “既如此,去看看吗?”

  小郡主朝着柳善问完后,又看向了黄缃儿,“只看这解签文,实在辨不出真假。要是此时就闹起来,倒叫人说我们无事生非。不如我们就跑这一趟,把这葫芦剖了,看那里面究竟有没有救人的药,到时候,有理有据的便是我们,无论我们做什么,旁人都无话可说。”

  这话倒是很合黄缃儿的心意。

  左右不过一个时辰的来回,她又不是耗不起。

  “是这个道理。”

  她向郡主点了头,又对着其余人道:“我们要去那安翎巷转转,各位娘子中若是谁觉得乏了、想要归家去,我便先为你们安排马车。”

  这话对一直想要脱身的陆品月来说可谓及时雨。见有两家的小娘子都说想先回家,她当即就想跟上。

  但就在她唇齿刚启的那个瞬间,小郡主那双乌亮的眼睛却望了过来:“平日出游,我都是同十娘与裴家阿姊乘同驾马车,可十娘因为崴伤了脚,在家休养不露面已经许久了,这会儿裴家的阿姊又说要先走,马车里便只剩我一人了。堂嫂若是不嫌弃,不如就来我这儿,到安翎巷足足要小半个时辰,我们还从未单独相处过这样久呢。”

  陆品月准备好的话就这样全噎在了喉咙里。但下一刻,她就笑着应了“好”。

  既然小郡主这样不遗余力地对着她示好,她也不能当众拂她的意。

  反正,就算真被卷入了风波,只要陆扶光甘愿做她的护身符,她就能够安然无恙。

  如今看,陆扶光想来是愿意得不得了?

  这样想着,她在起身后走得稍慢了些,故意落在了人群后面。

  而丝毫不令她失望地,刚一发现她不见,小郡主就停下了脚步,转身四处寻她。见她在后面,这位总是被众星捧着的小贵人立马踅身,酒靥圆圆地朝她走了回来。

  再一次确定了陆扶光对自己的重视,陆品月心中大定。

  她立在原地,垂眸轻弱地咳了两声。

  直到小郡主过来、在意极了地对她嘘寒问暖了好一番,她才抬起了脚,和她一起走出了山灵庙。

  ——

  山灵庙到延福坊多经大道,马车驶得飞快,穿过兴安坊时,小郡主手边散着松柏气的百刻香印才燃了一小半。

  而到了这里后,站在巷口的柳善也想了起来:“这里有我父亲为我置办的一间宅子,尚在闺中时,由我舅母帮我看顾,成婚后,我便将它交给了一位陪房的老奴,原是打算让他帮着打理、将它租赁出去,后来……事多……我便忘了过问……”

  她说得含糊,但听了的人都明白,她只怕是被久久不孕一事所累,心神俱疲,许久没顾上理清庶务了。

  听到这地方竟还真与柳善有关,黄缃儿打量着巷子:“是哪一家?”

  柳善:“最里面。”

  “那还等什么?是神是鬼,进去看了便知。”

  说罢,黄缃儿大步流星走进巷子,数只步摇上大颗大颗的金珠子一起撞着摇曳起来,玎珰玎珰,群蜂乱舞,颤得人眼花。

  陆品月本就觉得她贵重金珠缀了满头很是俗气,再看到此景,更觉这人粗莽,几度想要颦眉。

  黄缃儿却在离那宅门四五步远时驻了足。

  她面色微变,目光在宅门所挂的桃符上定了片刻后,侧耳听起了里面的动静。

  陆品月跟着听了听。里面确有声响,但时近时远,听不确切。

  这时,黄缃儿忽一转头,在满头金灿珠子的乱荡中将她的贴身婢女唤到跟前,附耳同她说了一阵子。

  说完后,她想了想,拉着婢女又叮嘱了两句。

  接着,她想了想,又叮嘱了两句。

  如此来回了三四次,黄缃儿才彻底松开了手。

  陆品月不知道黄缃儿对婢女说了什么。她只看到那名叫做“阿健”的婢女随后独自走到了宅子门前,不轻不重地叩响了门板。

  但过了半晌,始终没有人前来开门。

  一直将耳朵贴在门上的婢女阿健直起身,毫不犹豫地握起了拳头,砸般地再次敲门,力道用了十分重,连门上挂着的桃符都被不断震起,在门板上笃笃直响。

  这一次,宅子的门终于开了。

  但也只开了个小缝。

  门后露出脸的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侍女,十一二岁的模样,一双眼睛警觉地向外面打量。

  但阿健生得壮实,站在门前时,便将身后都严实挡住了。

  “屠阿牛在吗?”

  阿健盯着那小侍女。

  这是柳善刚才告诉大家的、打理这宅子的老奴的名字。

  “什么阿牛阿狗?你找错了。”

  嘴皮子极利索地说完,小侍女就想往里缩。

  “这是柳家的宅子,原应空置着,你们是谁,为什么住在……”

  阿健的话还没说完,那小侍女便猛地使力关门,阿健见状,当即伸出脚去,“匡当”一声将门踹得大开!里面的小侍女没躲闪及,大叫着摔了个结实的屁股蹲。

  院子里,三个守院的男丁回过神,拿着棍子就要露出凶相。

  但还不等他们将手里的棍子举起来,就已经被阿健袭到了身前!一个被扫腿撂倒,一个被踹中了心窝,还有一个被劈中了拿棍子的右手,棍子当即便脱了手。

  在那男丁的捂手痛嚎中,棍子滚到了迈进宅子的黄缃儿脚前。

  只见她用那双绣入了大片金丝银线的红履轻巧一挑,就将棍子挑到了齐胸高。

  她抬手一抓,正正好将它拿住,顺势抛给了身旁的另一名婢女。

  瞬息之间,院子里的人全被黄缃儿的婢女制在了地上。

  几个护院不敢动弹,反倒那小侍女,仿佛一只被按住了后壳的螃蟹,还在拚命划动着手脚:“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竟敢强闯良民的家!你们……”

  黄缃儿却不理她的嚷叫。

  “好好答我的话!”

  她一声断喝,音并不高,却力如重石,压得小侍女一瞬断了声。

  “你们是谁,为什么住在这间本该空着的宅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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