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说 第19章

作者:许姑娘 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乔装改扮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我举起茶盏,直言若他不是,便请喝了那杯茱萸茶。”

  “多年前,被恩公收养后,我与那男孩在寺中喝过一次由葱、姜和茱萸沸煮的香茶。

  不久后,他的皮肤上就起了成片的红色斑鳞,紧接着喘息呼哧急促,如被扼颈,险些丧命,很是骇人,被寺中僧人及时灌药才勉强救回。

  那僧人告诫他,他此生都要对茱萸一物极为小心,一旦误食,便会有生命之忧……”

  柳娘子的声音仍在一句一停地继续着,李忠的面色却在此时骤然一变。

  他急招手下衙役,悄声吩咐几句,令他速回衙内核查。

  “……见到茶中茱萸,杨褐自然不敢喝。

  他深知自己已经暴露,便恫吓于我,问我独身来此与他对质,难道就不怕不能活着回去吗?

  我只能撒谎骗他,说我来之前,已经将我要与他见面的事告诉了杂耍班子里的某个人,如果我此时遇害,最先被怀疑的人便必定是他。

  我以为我的话足以震慑于他。可没想到,我刚一转身,他就将我拉回,对我利器相向。

  好痛。

  好痛。

  好……”

  突然,柳娘子的声音停住了。

  她不适地蹙了下秀眉,像是在强忍着什么。片刻后,她抬手盖住右耳,似是要将梨娘的尖叫隔绝于耳。

  她不再说话,炉上的檀气却因为她的动作颤得缭乱了许久。

  这时,一直端手侯在牛车“吴”字红幡下的男子悠悠走上了前。

  “见过李明府。”

  他叉手行礼道。

  “如明府所见,有一女子亡魂正附在柳仙姑耳畔,求她代为伸冤。此等积大功德之事,我们金川吴家愿意作保,请明府开堂,令二人对质,以求真相。”

  男子的礼节滴水不漏,嘴角甚至还含着笑,但他眼底那股赤、裸、裸的轻慢却丝毫没有遮掩,分明就是不容李忠拒绝。

  这时,方才得了李忠吩咐的衙役从县衙内跑出,手捧验状,在李忠的耳边低语了两句。

  李忠听罢,登时双目威严睁圆,肃面而立如衙前镇邪石狮,不再与吴府纠缠:“速前去公堂,将杨褐提来!”

第19章

  19

  李忠要开堂替鬼伸冤,此消息传出,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顿时向着公堂涌去!

  阿柿见状,终于找到了机会。

  她悄悄地扯了下陆云门的袖口,在陆小郎君的注视下,用两根手指比划出了一个蹑手蹑脚溜走的小人,比划得活灵活现。

  见矜贵有礼的少年没有摇头,已经摸出陆云门性情、知道此时的他“没有拒绝就是同意”,阿柿立马笑出两颗小犬牙,拉着他就跑走。

  很快,两人就在慢半拍的贾明的阻拦声中,如水滴入海地混进了流向公堂门前的百姓里。

  这一次,阿柿前进得非常卖力。

  但乌泱泱的人们简直就像蒸锅里粘在一起的年糕块,将前面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就算有陆小郎君抬手护着她,阿柿还是很难迈步向前。

  等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到人群最前面时,她头顶发髻里插着的小花枝的花瓣都快掉秃了。

  这个时候,她就有点想念白鹞了。

  要不是陆云门顾虑白鹞会吓到漂妇、把它留在了屋中,它刚才肯定可以大展雄威,用锋利的黄喙啄出条路,把挡在前面的人全吓开。

  阿柿把仅剩一朵小黄花的花枝从头顶摘下,握在手里。

  接着,她仰起她的小圆脸,一副又期待又好奇地望向公堂正中。

  “李明府已经开堂了许久。”

  陆云门听了片刻,低头轻声告诉她:“杨褐马上就要将他与案子相关的事交代完了。他仍旧坚称,梨娘的死是她为情报复、自杀而亡……”

  “都是胡言。”

  毫无征兆地,站于堂中的柳娘子说话了。

  她轻而淡望向跪在旁边的囚衣杨褐,额上金玲微摇无声,掌中本来袅袅向上的白色檀烟却突然四散得厉害!

  “你为了脱罪,竟不惜在我死后也要玷污我身前的名声!”

  杨褐自柳娘子出现后,便一直心中不安。

  他心脏高悬,猜不出她为何站在这里。

  此时,听到她的话,他抬头看她,目光谨慎又疑惑,但语气悲愤:“你是谁?为何也要冤我!”

  “我冤你?”

  柳娘子道:“杨褐,你说你与我……”

  她微顿一瞬,接着平静继续:“你说你与梨娘曾共度巫山。那我问你,梨娘身上可有仅床榻之上才能知晓的痕迹?”

  “自然!”

  杨褐笃定道:“她的左乳下有一道割痕。欢愉时她同我说过,她幼时遭遇洪水,长久趴于一块碎裂的木板之上。那道伤疤便是被碎裂木板割伤所留。”

  柳娘子:“那道割痕多长?”

  “……未曾量过。颇长。”

  柳娘子:“可有其他痕迹?”

  杨褐略略迟疑:“或许有,但我二人相处次数不多,且都在昏暗之时,其余的便未能留意……”

  “多年前,我曾遇到一名文身娘子,她得知我想要遮蔽疤痕,便在其上针印了一只长蝎,光是蝎尾,便长过四寸。若你我之间真如你所说,相识不过两月,那你所见的便绝不是那道旧疤,而是那只长蝎。”

  随着柳娘子的言说,杨褐面上血色渐消,惶惶看向李忠。

  “李明府。”

  柳娘子也不再问他。

  她甚至无须再看杨褐,只望向李忠。

  “真相已出,请明府为我伸冤!”

  李忠因不知两人幼时相识,便先入为主,轻信了“情杀”的动机,默认二人确曾握雨携云。

  因此,虽然他在验尸时见过梨娘身上的文蝎,但却从未以此同杨褐对质。

  谁料“情杀”一事竟彻头彻尾就是个谎言!

  李忠怒不可遏:“来人!”

  “县令!”

  杨褐急喊。

  “我知道蝎子!”

  他慌得后齿战战,语无伦次:“那蝎子一眼便能看到,不足以证明我与梨娘的亲近,所以我才说出蝎子下有疤痕……”

  “好啊。”

  李忠指向桌边一壶。

  在杨褐被带上堂前,他便令人将其备好。

  “杨褐,此壶中水为茱萸茶。我且问你,你敢不敢喝?”

  杨褐嘴唇颤动,答不出话。

  李忠见状,令两名衙役将茱萸茶送到杨褐跟前。

  随着衙役逼近,杨褐不断摇头,神色抗拒,口中轻喃道“不”。

  见两名衙役竟想要将他按住,硬逼着将茱萸茶灌进他的嘴里,杨褐再也顾不上作势!他奋力挣扎,猛地将茶盏推翻在地,惊恐大喊道:“我不喝!”

  “你不喝?!”

  李忠又将一卷验状拍至桌前!

  “此乃案发当日衙门众人检验现场后记下的验证。写下验证的每一人均可证实,正如验状所写,当日杯中所盛,确为茱萸茶!”

  “而就在方才,就在这公堂之上,你信誓旦旦,是梨娘在茶中放入了迷药,诱你喝下了。如今茱萸茶在此,你却不敢喝下一口。梨娘身上偌大文蝎,你第一反应却只说伤疤。谎话连篇,漏洞百出,来人将他拖下,择日正法!”

  杨褐看着淌在地上茱萸茶水,目光涣散,丧如死狗,瘫软在地。

  轻微的一声“哔啵”,炉中最后的一星檀香红点也燃尽了。

  白烟在空中悠悠消散,仿佛一声悠远的叹息。

  公堂门前,陆云门一字不漏地为阿柿讲完了公堂上的一切。

  可阿柿的样子却很奇怪。

  之前,他们还躲在县衙假山石后时,阿柿得知外面站着的是那位百善曾经提过的柳娘子,激动得不得了,就算被贾明按着脑袋往回拽,她也还是卖力地往外探,想要看她一眼。

  但在他们站到人群的最前方、可以清楚地看到柳娘子以后,阿柿望着她的神情却是又茫然又不解。

  渐渐地,她的眉头拧起,沮丧、慌张、担忧,许多不知为何出现的情绪,都堆在了阿柿的脸上。

  从头至尾,她一言未发,可却已经失望得连手里握着的小花枝都垂下了。

  “陆小郎君。”

  这时,小娘子开了口。

  陆云门看着她,听到她仿佛是要确定一般地发问:“柳娘子说,梨娘的魂魄就在她的耳边,她说的话,都是梨娘要她传达的?”

  “没错。”

  “可是……”

  阿柿扭头看向陆云门,声音渐渐变大 :“从头到尾,她的身边干干净净,根本就没有亡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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