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说 第190章

作者:许姑娘 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乔装改扮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她不是没被人用过迷烟。

  曾经陆云门为了将她带上船,也对她用了迷药。

  但他用的迷烟药劲温和,不会伤人。而这次,在这辆颠簸不休的马车里,显然没有人顾虑这些,无谓伤不伤人,只要管用就好。

  而且这次,她的手脚也被缚住了。但此刻绑着她的是结实的粗麻绳,绳子紧勒进她的皮肤里,即使不挣扎,都能感受到皮已经被磨破的刺痛。

  明白现在的自己做不了什么,小郡主松着力道,无声地继续装做昏迷,等着药劲儿退去。

  她会如此行事,也是因为汝阳夫人已经早于她醒来,正在同人周旋。

  陆扶光看不见,但能听出,汝阳夫人是在同双头人说话。可过去许久,她也没听到他们的回应。

  汝阳夫人也明白这样下去没用,不再对他们费口舌,而是突然大力挣扎起来!

  陆扶光屏息听着动静,汝阳夫人应该也被捆住了,但她却仍拼着蛮力撞向车厢壁,竟将马车撞得几度摇晃!

  接着,她又高声呼起“郡主!阿细!”、想要将她们叫醒。

  双头人本就体弱,猝不及防,一时竟按不住她。

  可突然,汝阳夫人不动了。

  陆扶光看不到,所以不知缘故。

  但汝阳夫人看到了——

  旁边被五花大绑、死沉昏迷着的阿细,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双目中心安神泰。

  她随意扯了几下,就松开了缠在她身上的麻绳,随后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俯身到了汝阳夫人面前。

  “马车已至无人荒郊,多大的动静都无用处,夫人身残年迈,何苦做此丑态?我劝夫人安分些。”

  她说着,以刀柄做棍、狠狠砸杵在汝阳夫人无恙的那条左腿的膝上,看着老妇人的脸因剧痛而陡然苍白狰狞,明明做着恶毒事,她的语气却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本就瘸了一条腿,若是再瘸一条,可就彻底成了废人。夫人且考虑清楚,再动作出声。”

  “阿细……”

  到如今,汝阳夫人自然已将局势看得分明。她忍痛声低,却目怒直视:“究竟为何!”

  “今日的事,本与夫人无关,但既然夫人上了这辆车,那便只能是命运使然,要我将新仇旧怨,一并报个干净。”

  那人的手在自己喉间的骨上掐了掐,“夫人,我们多久没见了?十六年了吧。”

  从这一句起,她落在小郡主耳中的声音忽然就变了。

  与阿细夫人的粗粝干哑没有半分相似,她操着的是地道的长安口音,音吐明畅,清朗悦耳,可语气却十分阴冷,仿佛从地府爬出的鬼蜮。

  这是陆扶光从没听过的声音。

  “当年夫人率兵围住我国公府,府中多少无辜妇孺被抓住按倒在夫人脚下。如今夫人满身狼狈,在我面前沦为阶下囚,这想来便是天道轮回。”

  十六年……

  国公府……

  这个声音……

  “瞿氏。”

  汝阳夫人一瞬了悟,一口叫破了她的身份。

  “你是哪一个?玄青?还是玄采?”

  ……玄青。玄采。

  陆扶光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名字。

  她知道她们。

  瞿氏双姝,名动长安,出身高贵,瑶花琪树。赤璋长公主尚未出阁时,最常进宫陪伴她的就是这对一胎双生的小娘子,当时荣耀可见一斑。

  而这两人里,尤为不得了的是姐姐瞿玄青。

  据说她自小便展露天纵之才,过目成诵,半面不忘。先皇在世时,曾因看过她的文章而开怀不已,连连赞她若为男儿,将来定能得一番丰功伟业。

  但陆扶光从未见过她们。

  因为在她出生前,她们便连同她们所在国公府一起、为她们嫡亲兄长所惹的祸事陪了葬。

  她们嫡亲兄长,就是瞿锦叶。

  “郡主既然醒了,就不要再装模作样。”

  那人的声音突然转向了陆扶光。

  轻易地就被戳穿了。

  好像什么都瞒不住。

  小郡主画着梅的眉心极快地蹙了蹙。

  但她并不慌张地抬起头:“如果是瞿氏姐妹,十六年前也已过了及笄之年,即便相貌变化再大,也不该完全没有人认得,你如何敢这般随意在河东行走?”

  那人垂目,打量着她:“你的眼睛看不见,身边的人竟一个都没有同你讲吗?”

  汝阳夫人却闭目叹道:“阿细的全身都烧毁了,面目全非,嗓子也是坏的,若不是方才旧事重提,我万万想不到她会是瞿家的小娘子。”

  马车厢内静了片刻。

  小郡主声弱地向她唤道:“阿细夫人……”

  “阿细夫人?”

  那人遽然薅住陆扶光的头发,逼迫她将脸高仰!

  “我可不是那个无用的懦夫。”

  她手上悍然暴戾,但声音中却仍然不显任何情绪,“我让她给你下毒,让你肠穿肚烂、死得千疮百孔,可她从来不肯。就连今日,若不是我将她打晕锁死屋中,险些就要被她坏事。”

  “那你是谁!”

  小郡主吃痛扬声。

  “为什么这么恨我!”

  那人并不答她,只是手上又加了力。

  “当时便该杀了你。”

  她眼中无情地看着陆扶光咬紧牙关的脸,声色淡淡,“我流落鸣水,靠着委身山匪刚囤起势力,你就带着人去断我的路。那个时候,就算冒着被一网打尽的风险,也该先要了你的命。”

  “崖……”

  喉骨痛得像是快要断了,头颅被迫后仰的小郡主嗓子紧得厉害、根本就发不出声,但她还是抵死挤出声音,“崖……边……寺……”

  “好聪明的小娘子,跟曾经的刘赤璋一模一样。最会心摩意揣、口腹蜜剑,做出来的样子、说出来的话,从来一分真、九分假。”

  她说着,手上的力道更重了。

  小郡主喉间“呵呵”作响,已经连气都要吸不进去了。

  但她仿佛没有看到,还在平静地说着,“她就是这样,骗得我们全家信任,骗得我明明已经恨毒了吴家人、却还觉得她跟她母亲不同、想也不想便将阿兄驻军的地方告诉了她,骗得我阿兄毫无防备将城门打开、眼看吴狗的军队长驱直入……”

  “砰”的一声!

  重物从天而降般、轰地砸在车厢顶上,马匹顿时受惊嘶鸣,连带着它拉的车也猛烈晃动起来!

  那人的手因此松了松,小郡主这才得以喘息,发出了剧烈的咳嗽。

  “白鹞!白鹞过来了!”

  直到这时,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陆扶光才知道,外面驾车的竟也是个女子。

  她声音满腔惧意,近乎尖叫地向后喊道:“不是说靠那海东青能拦住白鹞吗?它在哪儿?青娘子!青娘子!”

  “住嘴!”

  呵止住驾车的娘子,瞿玄青放开陆扶光,边扯出挂在颈间的鸟哨,边走到车厢门边,对着外面奋力将它吹响。

  长短快慢,几声不同,小郡主常听陆云门向白鹞呼哨,当即明白瞿玄青是在唤鸟。

  海东青……

  她看不到,只能靠听与触。

  马狂奔蹄急,颠得马车里手脚被束的人根本稳不住身子,前合后偃,数次歪倒。

  而外面鸟唳声不绝。有白鹞的叫声,也有海东青的,声时而凄厉、时而凶狠,厮斗激烈。

  但很快,那海东青的叫声就弱了下去,光是听动静,陆扶光也能想得出白鹞鹰击毛挚的凶猛姿态。

  驾车娘子的声音也从前面传了进来:“青娘子,海东青打不过……”

  瞿玄青将匕首插、进后腰革带,又解开带子上系着的一个牛皮囊,手脚利落地制了支吹箭。

  随后她捅破糊住了小窗的油纸,在马车的疾驰中稳稳探出半身,口含吹箭,目光如电,“噗”、“噗”几声,毒箭破风射向白鹞!

  白鹞躲过了。

  但也因为躲,它失去了给海东青致命一击的时机。海东青到底也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猛禽,白鹞既要与海东青搏杀,又要避开准头惊人的毒箭,一时被牵掣住,有些近不得马车。

  突然,瞿玄青的声音紧张起来。

  “跑快些!后面有人追过来了!”

  她抓住窗边,继续向马车的后方探着头,边张望边不断向着驾车的娘子大声催促。

  瞿玄青凝神在外,双头人倚扶着车厢壁、全神紧张地望着瞿玄青。

  而汝阳夫人在看着他们。

  郡主或许不清楚瞿玄青,但她隋盼安知道。

  曾经的瞿玄青千好万好、是她此生见过的最聪慧的小娘子,可瞿玄青同时却也生了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得罪过她的人,无一不下场惨烈。

  如今以她对她们、对女皇的恨意,她的手段只会更加狠、更加毒。落在她的手里、被她用来对付女皇,她宁愿一死。

  “再快!再快!只要进了前面林子,穿进密道,我们就能甩开他们!”

  听着瞿玄青急切起来的催赶,汝阳夫人藉着颠簸,在狭小的马车厢中一次一次撞向郡主,将她推到门边。

  直到两人都接近了马车门,她看准时机,抓住捆着郡主的绳子,想要同她一起撞门出去!

  只要能闯下马车,后面追过来的人就能救下她们!

  可就在这一刻,瞿玄青如同背后长眼,反身揪住汝阳夫人后领,拔腰间匕首出鞘,毫不犹豫一刀刺进了她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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