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说 第96章

作者:许姑娘 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乔装改扮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重新启程的马车里,于管家还在努力应对着小娘子越来越多的“可是于伯”。

  而小郎君那边,在随着白鹞疾驰片刻后,他终于遥遥地在他们约定汇合的旅舍旁看到了一列婚嫁的队伍。

  猜想这便是丢了白雁的人家,少年策马扬鞭,加快向前。

  可待他带着白鹞由远及近赶到时,那列官道中的婚嫁队伍竟纹丝不动。队伍中的许多人都站在旅舍门外来回踱步,人人面色凝重,焦头烂额。

  此时,天色已暗。

  见有马匹驶近,人群中便有灯笼向他挑起。

  当光映上少年明珠生晕般的清丽面容时,一声惊讶便扬了起来:“小陆郎君?”

  少年闻声看去,叫他的男子正是穿着红袍的新婚郎君。

  “吕兄。”

  陆云门也认出了他。

  他抱着小雁下马,与他叉手相认。

  看到少年怀中的小雁,男子吃惊地张嘴道:“这雁不是迎亲时已经交给女家的人了吗?”

  这时,新妇家的侍奉小童见状快步跑了过来,童言童语道:“是娘子说是见白雁乖巧,想带去夫家养玩,遣我趁离家前偷偷将它带上。可不久前,我一个没看住,竟叫它跳进林中飞不见了。”

  说完,她谢过小郎君,飞快地将雁抱过去跑走了。

  新妇把这只雁偷偷带走,其实很不合规矩。但男子只是呆了呆,就将这件事放过了,完全没有记在心上。

  他犹豫了一下,没头没尾地因为另一桩事向少年开了口:“小陆郎君,您有没有随身带着值钱的绢绫?能不能借我一两匹?我现在有急用。等我回家以后,定加倍谢还!”

  男子的长相周正,就是说话时显得有些呆头呆脑,倒跟那只白雁颇为相像。

  他是在几年前去长安游学时遇见陆云门的。

  那时,他租住在长安一处蹩脚巷子的学堂旁,而学堂里,燕郡王府的小世子正替生病了的书院先生在临时为孩子们教书。

  可吕郎君并不知道内情。他只当小陆郎君是个学识卓越却无心科举的隐世奇才,对他的才华极为推崇喜爱。在离开长安、与他分别时,他恋恋不舍极了,哭了好几场,回家后也是时常给小陆郎君寄信。

  除了最近这段日子,小陆郎君回了他的每一封信!

  那些信,都被他珍藏在身边,一点灰尘不准沾!

  如今终于见面,要不是这样一个场景,他肯定开心坏了。

  他向小郎君解释:“前面的路被附近的一些乡里因障车之俗拦住了,说是没有给够沾喜的财物,不肯让我们过去。”

  “什么乡里!”

  吕郎君旁边,一名年长些的短髯男子愤愤向少年道:“不怕小郎君笑话,那就是群藉着障车之俗索要财物的破皮无赖!”

  他告诉陆云门:“我们昨夜去临州迎亲接了新妇,正要沿官道向前,进我们吕家所在的州府行礼成婚。一个时辰前,因车马劳顿,我们便停在这处旅舍稍稍歇脚,可再次启程,刚走出没几步远,外面的官路就忽地被一群乡民堵住,说是依着本地的障车之俗,要同我们讨要财物。”

  “我们早就听闻过此处盛行障车之俗,便照着打听到的,备好了三百匹绫。可他们今日却狮子大开口,定要我们拿出五百匹,否则便不肯放行。”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们随身带着的就只有那些,确实是拿不出更多了。可不管我们怎么说,他们就是不信……”

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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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婚队的最前方闹出了动静。

  刚刚,婚嫁队伍中有人给拦在前面的那群无赖送去了酒水,再次向他们说明实情,想请他们高抬贵手,可却得了他们嬉皮笑脸的嘲讽。

  “怎么可能没钱?”

  泼皮头子的吆喝声大到从队头传到了队尾。

  “您吕家迎娶的新妇,那可是姓王!即便是再曲里拐弯的支族,也是沾着太原王氏血脉的王家女儿,想要将她娶进门,给出的陪门财必然少不了!”

  听到那泼皮的扬喊,吕郎君身边的许多人都变了脸色。

  本以为只是随便堵上来的乡民,没想到竟是连双方的家世都打听清楚了!

  虽说接连几位圣人都在有意打压着诸如五姓七家的这些名门望族,但世间对门阀的崇敬根深蒂固,甚至都流传有“民间修婚姻,不计官品,只重门第”的说法。

  因而,像吕郎君这种只是富贵、却无出身的男子,多是要向女家交上一大笔陪门财,才有可能娶到王姓的小娘子。

  即便如此,人们对此也仍是趋之若鹜,家家户户都以能聘到个五姓女的小娘子为荣。

  而粗鲁地抢过酒水喝了后,那群泼皮愈发嚣张了,互相应和着纷纷笑嚷道:“是啊!吕郎君既然娶得起王家娘子,自然也不差我们这等贱民的这一口。可千万别为了我们这群乡里野汉,耽误了您的吉时哇!”

  这样狂妄的笑喊不时便会响起,一声大过一声。

  片刻后,最后的一丝天光也被滚滚的黑暗淹没了。

  过了一阵,悬着灯笼的马车停到了旅舍外。

  见白鹞就守在旅舍门前的大杨树上,于管家下马打听了几句,果然很快就在旅舍的一间屋子中找到了自己的小郎君。

  阿柿则一直安静地跟在于管家身后,步履柔缓轻慢,面前垂着的帷帽白纱不见丝毫晃动。

  直到看见了屋子里的陆云门,她才忽地加快了脚步,呼呼超过了前面的于管家,一下扑进了小郎君的怀里。

  “太久了。”

  她抱着少年,恍若周围无人地只慢慢跟小郎君说话。

  “这么久看不到你,我心里很不安。你不能再跟我分开这么久了。”

  她的声音和软,语气却认真极了。

  少年便也同样郑重地应了声“好”。

  仰着脸的小娘子听到后,这才慢慢地放开了紧抱着他腰的手:“你说到做到,我就不再因为葡萄的事继续生你的气了。”

  少年低头看着她:“我说到做到。”

  听到了什么葡萄,即便被小娘子的没规矩气到脸都歪了,于管家还是忍不住竖起了耳朵,想弄清楚当时马车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他自然是不会得知了。

  那时,在马车上,掉了葡萄的小郡主抓住陆云门不愿她离开的软肋,好好地哭着威胁了他一通,掉着眼泪说要回家、要去找会宠爱她的郎君,边说还边要赤着脚往发凉的马车地上跳。

  因为很想看看陆小郎君被惹恼时的样子,她故意又趁机挥手打落了旁边小几上盛着葡萄的银盘。

  然后,她便满心愉悦地等着看少年露出终于不耐烦的神情。

  可少年却仍旧没有一丁点要同她生气的意思,他只是第一时间便下意识地将她往怀里护了护。

  小郡主却因此觉得更有趣了。

  她立马露出了一副自己也被吓得不轻的样子,两只圆眼睛大大地睁着,下睫毛上的泪珠还悬着,仿佛是害怕到呆住、连哭都忘记了,叫谁看了都不能再忍心责备她。

  少年看了看她,默默地将她抱起,让她在独自坐好。

  随后,他便半跪在了她的面前。

  垂眸注视到他膝盖点地的那一刻,小郡主的瞳仁忽地跳了一下。她侧了侧身,闪动着睫梢上已经冷掉的眼泪,又想要往他旁边的空地上落脚。

  但随即,少年便握住了她的脚踝。

  “是我错了。”

  少年望着她。

  他竟然因为怕自己无法忍耐、对她做出伤害的事情而想要约束她。

  明明,该被约束的人只有他自己。

  他看着她的眼睛:“从今以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在他的面前,永远自由。

  他不会再对她有任何拒绝,不会让她再受一点委屈。

  “你的手上都是葡萄的汁水。”

  对着少年那张漂亮又坚定的脸,小娘子慢慢地拧起眉,说得又柔又娇气。

  “好脏。”

  说完,她扭开脸,使劲地眨了几下眼睛,珍珠似的泪珠簌簌地又掉了许多颗。

  少年也不分辩,默默地去净了手。

  可直到他跪着为她穿好靴、将她送进旅舍,小娘子都没有再跟他对过话,就像是在同他怄气一样。

  直到这时,她才算是主动地与他和解。

  而在旅舍的这间屋子里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小娘子语气好奇地向吕郎君问道:“既然可能误了吉时,你为什么不带着新妇先赶路?”

  这法子自然早就有人想过。

  未等吕郎君出声,他身边的人便替他做了答:“那群人拦了唯一的官道,我家郎君若想带着新妇过去,便只能扎进深林、绕远走崎岖小路。可那小路哪里是好走的?曾有人家也是为了躲避障车,铤而走险,单骑进林。可是,不要说在吉时前赶到了,便是又过了几天几夜,也没有人从林中出来,竟是就那样不见了!”

  “那乘坐我们的马车呢?我们只是路过的旅人,跟这场婚事没有关系,除非他们真的要做劫匪,不然,就不会来拦我们。”

  阿柿说着,仰面看向身边的少年。

  “我们的马车很大,挤一挤,足够再坐下好些人。不如就让吕郎君和王娘子上我们的马车,让我们把他们送去成亲。”

  少年向于管家点了点头。

  很快,心领神会的于管家便将驭师请了进来,同他说了说他们的打算。

  可听了他们的话,一直沉默寡言、只是听命行事的驭师却摇了头:“我常年跑这条官道,对那群人也有所耳闻。他们以此为营生,只怕早就派人留意了旅舍的动静,一旦发现新夫新妇离去不见、上了这辆马车,必会使下作手段再去前路阻挠。到时人单力薄、只怕更加危险。”

  “我明白了。”

  帷帽后的小娘子不紧不慢地轻声讲着。

  “不能被外面的恶人发现他们上了马车、消失不见,那只要有人以新夫新妇的身份一直待在旅舍里,让王娘子和吕郎君假扮成我和陆小郎君、坐上我们的马车,不就能顺利离开了吗?”

  她说着,抬头看向小郎君:“而且,扮成新夫新妇的人要坚持得尽量久,最好能久到过了吉时、让那群恶人没办法再在路上对王娘子和吕郎君使坏,对不对?”

  少年颔首:“若是准备妥当,应当行得通。”

  “的确如此。”

  吕郎君旁的中年男子见状,便也立即对着吕郎君出声道:“无论何种办法,若是迟迟再不决定,只怕就真的赶不上吉时了。”

  吕郎君呆呆地犹豫道:“小陆郎君说行,我自然同意。可不知王娘子会不会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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