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枝一桂
端庄优雅拭唇,萧婧华道:“晚膳不错,赏。”
箬兰:“诶。”
嬷嬷抬来热水,萧婧华沐浴完歪在榻上与自己下棋,一手黑子,一手白子,下得不亦乐乎。
箬竹跪坐其后,专心致志为她擦拭湿发。
擦完,见萧婧华的棋局也已落幕,她从怀里取出一物放在榻上几案上。
萧婧华的视线顺着那个木匣挪到箬竹脸上,疑声,“这是什么?”
“郡主忘了?”箬竹亦是一脸疑惑,“温姑娘的添妆礼,不是您要的么?”
萧婧华:“……哈,是么,我最近记性不太好。”
她本来的确是忘了,可箬竹这一出,又什么都想起来了。
望着几案上的精致木匣,萧婧华犹豫,手伸出去又缩回来。
对于未知事物,她是好奇的。可她又怕一旦跨出去,往后将有无法预料的事发生。
就像是龟缩在洞里的兔子,对外面一切保有好奇心,却又警惕着尚未发现的危险,期待又恐惧。
箬竹瞧她神色,“郡主不想看?”她劝了一句,“好歹是温姑娘的心意,既然都拿来了,郡主不若还是瞧瞧吧。”
萧婧华深深吸气,“你先出去吧。”
“啊?”箬竹意外。
萧婧华喉间发紧,“你出去我再看,对了,不准任何人来打扰,就当我歇下了。”
箬竹不明所以。
正要再问,萧婧华蹭地起身,双手放在她肩上,硬是将她推了出去。
“郡主?”
尾音未落,房门“砰”一声在她面前紧闭。
箬竹一头雾水。
温姑娘究竟送了什么东西,竟让郡主这般如临大敌。
后背靠在门上,萧婧华平复着呼吸。
半晌后,她手脚发麻地小步挪到贵妃榻前。
盯着木匣看了半晌,几乎要将它看出洞来,萧婧华深吸一口气,一把将它捞起,随后吹了灯,只留床前一盏,做贼似的滚进松软床榻。
她盘腿坐在床上,紧张地打开木匣。
里头躺着两本书,从封皮上看,和普通的书籍没什么区别。
萧婧华心虚地四处望了眼。
床头灯盏散发着柔和光芒,除此之外,四周一片黑暗。
屋里只有她一人。
稍稍放下了心,萧婧华翻开一页。
视线触及书上内容,她手一抖,直接将整本书扔了出去,热意一股脑往上窜,白玉似的小脸在瞬息间化为红霞。
这这这……
萧婧华将头埋进被子。
这也太、太……
掩在乌发下的雪白耳尖红成一片,她不由张唇,贝齿咬住被子。
过了许久,终究还是抵抗不了好奇心,萧婧华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抖着手捡回那本“书”,一页页翻开。
屋里的窗留着一条缝隙,清凉夜风顺窗爬进室内,轻轻吹起窗前纱帐。
春日夜里还有几分寒凉,萧婧华却浑身冒汗,仿佛刚在夏日田野间滚过一遭。
有股热意在心间乱窜,窜得她头脑发胀,迷迷糊糊地想。
那事……当真有这画上那么……舒服么?
……几日不见,恭亲王想得紧,特地派人请萧婧华回去用膳,以解思女之情。
刚听完下人禀报,萧婧华便带着予安觅真出门了。
前后脚和恭亲王回到王府,用完午膳,恭亲王和女儿说了会儿话,便有人匆匆来寻。
他面带烦躁,“等下次休沐,父王带你去庄子上玩。”
萧婧华算了算日子,笑道:“好啊,不过还是下月吧,等父王忙完这阵子再说。”
恭亲王微怔,想起了什么,勉强笑应,“好。”
他离开后,萧婧华略坐了片刻,随之离府。
京城的街市永远都是热闹的,悲欢离合似乎永远无法侵入这条街,百姓安居,幸福平乐。
余光随意掠过一间铺子,萧婧华想着去陆夫人的铺子里逛逛。殷姑在府里一般不怎么做糕点,许久未曾尝过她的手艺,倒是有些想了。
正要出声让予安转道,目光蓦地一顿。
萧婧华蹙眉凝着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
孟年一向与陆埕形影不离,他不在府里伺候着,在这儿作甚?
难不成陆埕也在?
他一个伤患,不在府里好生将养着,跑出来做什么?
萧婧华本不欲管,可陆埕那腿始终是为她所伤。
踯躅中,孟年的身影逐渐远去。
萧婧华来不及多想,“予安,跟上孟年。”
觅真目光如炬,飞快在人群中找到孟年快要消失的背影,对予安道:“在那边。”
予安往那方向看了一眼,拉着缰绳调转马头,跟了上去。
街道变得狭窄,周边民居也越发破败简陋,马车无法通行,萧婧华只好弃了马车,在予安觅真二人的保护下,提着裙子,小心翼翼行走。
她今日穿了莲红色百迭裙,足下一双水红牡丹绣鞋,珍珠成串缝在花瓣上,莹润光泽与这暗淡巷子格格不入,似无意间闯入沼泽的枝头玉凤。
鼻尖充斥着落叶腐烂味,萧婧华捂着鼻子艰难呼吸,暗自恼怒。
早知道她就不跟来了。
陆埕伤好不好和她有什么关系,那不都是他自找的?
可来都来了,让她空手而归,萧婧华又不怎么情愿。
好不容易穿过巷子,跟着孟年进了一道大门,里头热闹的欢呼声让她快要到达顶峰的烦躁硬生生刹住。
孟年站在院子里,数个小童围在他身侧,脏兮兮的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孟年哥哥,你来啦!”
“孟年哥哥,这次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孟年哥哥,陆哥哥这次不来了吗?”
“孟年哥哥你看,我和上个月相比,是不是长高了许多?等长高了,我就能出去做活了!”
孟年被一群小萝卜头围在中间,脸上不见燥意,笑着一个个回话。
“带了好多好吃的,什么桂花糕、枣泥糕,保准让你们吃个够。”
勾得一群小萝卜头疯狂咽着唾沫,孟年笑得十分欠揍,“你们陆哥哥伤了腿,这次就不来了。”
他说着摸上一个小男孩的脑袋,“哟,是长高了不少。”
“陆哥哥怎么了?伤得严重吗?”
那小男孩追问。
“嗐没事,我看他挺开心的。”
“你们是谁?”
正说着,有个小少年警惕质问,孟年下意识回头。见了来人,他震惊瞪大眼,结结巴巴道:“郡、郡郡主,你怎么在这儿?”
眼前的少年穿着粗衣,衣上带着补丁,人虽然瘦,但看着很是精神。
迎着他戒备的目光,萧婧华走进院子,直接从他身旁跃了过去,“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儿?这些……”
她指着这一院子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孟年正要答话,一只手拉住他的衣摆。
大眼睛小女孩怯怯问:“孟年哥哥,她是谁呀?”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姐姐,和仙子一样。
孟年摸了摸她脑袋,柔声安慰,“别怕,她是陆哥哥的妻子,是个很好的人。”
陆哥哥的妻子?
小女孩好奇地望着萧婧华。
孟年顾不上她,看向被予安拦住的小少年,“没事,这是郡主。”
郡主?
小少年眼里防备渐弱,但仍警惕地看着萧婧华,将一院子的小豆丁护在身后。
萧婧华瞥他一眼,“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孟年挠挠头,“这里本是家养护院,后来被废,有些孩子被人收养,剩下一些略有残缺的无处可去,只好滞留在这院子里,靠着乞讨过活。有次实在饿得很了,偷了人家几个馒头,刚好被大人撞见。”
“自那以后,大人每个月都会带着我来看看他们。”
“这月他不是腿伤着了么?只好我一个人来。”
萧婧华睃巡。
视线每掠过一个孩子,都会对上一双好奇又害怕的眼睛,干净得似今日晴朗的天。
唯有最初将她拦住的那名少年,似狼一样的目光,竟让她想起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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