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枝一桂
萧婧华沉气听完,脸色极为难看。
一只手搭住她肩,萧婧华猛地偏头,目光触及来人,略显柔和,“你们也来了。”
云慕筱点头,担忧道:“怎么突然就闹开了?”
谢瑛在一旁听着,沉着脸道:“一群败类,还是男人呢,对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说得这么难听。”
萧婧华抿唇。
恰在这时,人群中一名身着黑衣,腰带环佩的男子指着思思,语气惊讶,“你不是晴芳楼的思思吗?怎么也在这儿?”
又有人指着芳琇,震惊道:“还有她,是松香阁的芳琇!”
人群哗然。
最前方站着一对男女,黄衣男子的目光在温婵姿几人身上绕了一圈,语气轻佻,“合着你们都是青楼出身,妓。子做生意,做什么?皮肉生意?”
拖腔拉调,下流又猥琐。
百姓们一下子便炸了。
“不成!这铺子来来往往这么多女客,万一她们对姑娘们下手怎么办?”
“这儿来往的可都是些清白人家的姑娘!”
“一群黑心肝的东西,要我说,这店不能再开下去了,砸了最好!”
“砸了,砸了!”
谢瑛咬牙,“这些人也太过分了,简直蛮不讲理!别人光明正大开门做生意,碍着他们什么事了!”
云慕筱缓缓摇头,嗓音极轻,带着无奈怜意,“女子做生意没错,错就错在,她们曾是青楼女子。”
无论什么时候,世人看待她们时始终是不公平的。
不管她们因何流落青楼,只要曾在里面待过一日,身上便被打上“低贱”的烙印。
哪怕本朝因新昌大长公主之故,世人待女子多了几分宽容,在外行走不用戴帷帽遮面,允许她们二嫁三嫁,立女户经商。可对于某些人来说,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们的傲慢从未改变。
站在温婵姿身后的丹晴蓦地往前迈了一步,迎着众多憎恶,或是惊艳中夹杂着厌恶的目光,她对着人群前方的黄衣男子娇柔一笑。
“哟,黄公子这么生气,该不会是因为,当初我拒绝随你入府的请求吧?”
她捻着腮边发丝,轻轻一吹,巧笑倩兮,“想当初,听闻我要为自己赎身,黄公子可是带了半副身家,只求我入府呢。如今只是被我拒绝,怎么还恼羞成怒了呢?”
丹晴笑着对黄公子身侧的女子道:“这位夫人,这般小肚鸡肠的男子,属实非良配啊。”
“对了。”
她挑挑眉,一脸忠告,“一个绣花枕头,说不准是个不能生的,夫人可要仔细甄别,当心被骗了。”
那女子起初一脸愤怒,听到这句话,霎时压不住满腔火气,“你胡言乱语什么呢!”
“我可没胡说。”丹晴耸肩,“听闻黄公子后院置了十八房妾室,无一生养,可不是不能生。”
女子气得脸红,“正妻未入门,妾室如何能生养?”
“夫人不知?”丹晴瞪大眼睛,水眸满是震惊,“黄公子前头可娶过一位夫人,早就没这规矩了。”
女子声音劈了叉,“你说什么?”
被戳中痛处,又被揭穿老底的黄公子恼羞成怒,“下贱的东西,你在我夫人面前胡言乱语什么?!”
“黄公子亲口所言,道是在入京前曾娶过一房,你也就是仗着山高水远,夫人消息不灵通罢了。”
丹晴看向女子,“夫人若是不信,大可回府瞧瞧,他们黄家是否放着前头夫人的牌位。”
女子一脸呆滞,却是有几分信了,眼里透出狠意,猛地看向黄公子,“她说的可是真的?”
黄公子暗道不好,攥住丹晴的腕子,压低声线,“嘴巴给我放干净些!当心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丹晴柔柔笑着,声若蚊蝇,“我好不容易摆脱那个肮脏的地方,过上现在的生活,你若是毁了,我就敢拉着你下地狱。”
女声妩媚娇柔,却带着十足狠劲,黄公子周身一凛,有片刻的惧意。
察觉到自己面对一个妓子竟有退缩之意,他气急败坏,狠狠将丹晴扯住,高声道:“大家看啊,这贱。人不怀好意,当着众人的面便敢破坏我夫妻二人的感情,这种脏东西若是留着带坏你们的妻子儿女,只会让无数个家庭分崩离析。”
他语气激烈,愤慨不已,“这铺子千万不能留下!”
“不能留着,砸了!”
“砸了,砸了!”
谢瑛气炸了,“这人怎么这么恶毒!我去教训教训他!”
萧婧华拦住她,摇了摇头,“我去。”
“可你……”
话音未落,两队身着甲胄的护卫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靠近,挡在愤慨百姓面前,将铺子团团围住。
予安策马而来,快步迎向萧婧华。
略点了下头,她和觅真一道将人群隔开,开出一条路。
对云慕筱和谢瑛安抚一笑,萧婧华顺着石阶往上,来到温婵姿身边。
温婵姿面色一变,“你怎么来了?”
她眼神好,瞧见人群中去报信的那个姑娘,低低骂了一句,“回去吧,我能应付。”
“总不能一直当个甩手掌柜,什么都让你抗吧。”
萧婧华轻轻一笑,望向黄公子,“是你要砸了本郡主的铺子?”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黄公子一慌,勉强稳住心神,“不错,你这铺子里有脏东西,我……郡、郡主?!”
黄公子声线一抖,直到此时才发觉萧婧华的自称。
萧婧华似未曾看到他眼中慌乱,气定神闲道:“本郡主这铺子来往的皆是贵客,每日晨间傍晚都会令人仔细打扫,哪儿来的什么脏东西?”
她的语气还算和善,黄公子放心稍许,“郡主大抵是不知,您铺子里这几个,都是从青楼出来的。”
萧婧华打断他的话,“我知。”
“什么?”
黄公子瞪大了眼,百姓纷纷哗然,轰然一声闹开。
“郡主这是何意?”
有人质问。
“没什么别的意思,纯粹是本郡主心善,助人为乐罢了。”萧婧华下颌轻抬,“丹晴,你说说,你因何流落青楼。”
丹晴用力甩开黄公子的手,朝他翻个白眼,“我那赌鬼老爹没钱去赌,五两银子把我给卖了。”
“芳琇,你呢?”
垂首缄默的芳琇抬头,轻声道:“家里许久揭不开锅,弟弟妹妹饿得只能啃树皮,爹娘日日夜夜在哭。后来他们把我带去一栋很漂亮的楼,告诉我留在那儿能吃饱饭,我就留下了。”
萧婧华又问:“思思呢?”
思思冷着脸,讥笑道:“我父母双亡,兄长愚昧无知,耳根子软。娶妻之后,嫂嫂撺掇着他将我送人为妾,我连夜逃跑,却被拍花子卖去了青楼。”
三个姑娘,各有各的苦。
萧婧华望着面前众人,“各位可听清了?为奴为妓,非她们所愿。若非形势所迫,谁不想做个体面人?”
“她们为了生存,无奈入了风尘。深知以色侍人非长久事,这几个姑娘好不容易为自己赎了身,想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活下去,何错之有?”
人群中的嘈杂声小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固执道:“她们身世虽然可怜,但终究是青楼女子。既为自己赎身,就该老老实实过自己的日子,整日在外头抛头露面,实在有伤风化!”
“你!”
丹晴气极,当即便要上前,被思思和芳琇拦住。
“别冲动,碍了郡主的事。”
丹晴硬生生忍住了。
萧婧华气笑了,“这位老人家,她们不出来做生意,靠什么过活?难不成靠你心善,无缘无故送去半副身家接济?”
见老人瞪大眼,萧婧华哂笑,“这话说出来,你自己都不信。”
“几个本分做生意的姑娘,如何就有伤风化了?你是亲眼看见她们对男人搔首弄姿?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引诱你?”
萧婧华冷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只癞。虫合蟆,成天就知道臆想。”
“心思龌龊之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她冷声,“愚不可及。”
人群炸开。
“郡主这是何意?!”
“今日当真要包庇她们不成?”
那老人更是气得脸色发白,颤抖着说:“不可理喻,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包庇?”
萧婧华笑了,“不过是几个有着一段过去的可怜姑娘,又不是什么江洋大盗杀人凶犯,谈何包庇?”
“不过嘛。”萧婧华将垂在脸侧的发丝勾在耳后,浅浅一笑,“今日她们几个,我还真就护定了。”
黄公子口不择言,“郡主简直是是非不分!”
“是与非,不是由你来定论。”
萧婧华挪去一眼,“不过方才是你提出要将本郡主的铺子砸了?”
黄公子惶恐之下结结巴巴道:“是……不是!不是我!”
“是不是的并无大碍。”萧婧华下巴点着铺子上的牌匾,扬声道:“这牌匾可是当今陛下亲自题的字,你们有几个脑袋,竟敢毁坏圣迹。”
“假的吧,一家普通的胭脂铺子,怎么能得陛下亲笔题字?”
“话不能这么说,琅华郡主可是陛下的亲侄女,想要一幅字,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有人退缩,“当真是陛下圣迹啊?”
“十有八。九是了。”
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萧婧华道:“本郡主不管你们怎么想,这铺子是我罩的,不服也得给我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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