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枝一桂
顿了顿,他接着说:“至于武器,只够武装几百人。”
萧婧华带来的人,唯有几十个王府侍卫与二十名东宫暗卫。
正常来看,这是股不小的战力,可若与三万大军相比,哪怕他们能以一当十,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还有一事。”影十七沉声道:“郡主,城中的粮食……不够。”
城楼之上陷入沉寂。
影六欲言又止,可看着周围百姓,又将话咽了下去。
半晌,觅真打破寂静,“郡主,属下单枪匹马杀出去,去青州向刺史求救。”
萧婧华摇了摇头。
夜色将近,她眺望远方,树荫之下好似藏着无数个黑影,如同蛰伏鬼魅,在窥探着此方天地。
“你一个人,不过是去送死罢了。”
她道:“先召集城中粮商,与他们商议,开仓放粮。赵田,你将百姓们聚在一处,教他们杀敌的招数。”
赵田领命,“是。”
萧婧华抬颌,“走吧。”
大敌当前,粮商们不敢拿乔,纷纷同意开放粮仓度过此关,少数不情愿的,在影六的长刀威胁下也只好同意。
忙碌到大半夜,萧婧华带着满身疲惫和云慕筱回到府中。
谢瑛回来洗漱后稍作歇息便去城楼上守着了。
影六沉默半日,终于开口,“郡主,属下可带人挖出一条地道,护送您与云姑娘、谢姑娘离开。”
萧婧华背影顿住。
她安静了许久,最终点了头,“好。”影六面上露出喜色,“属下这就去安排。”
他走后,云慕筱握住萧婧华的手。
萧婧华偏头,对她笑了笑,嗓音很轻,“我不会让你们出事。”
第二日天还未亮,敌军再次攻城。
谢瑛浴血奋战,领着五百人坚守城楼。
萧婧华与云慕筱带着人分发粮食。
第三日,五百人仅剩三百二,百姓们脱下死去战士身上的盔甲,拿着他们的武器站到城楼上。
萧婧华召集城中大夫,守在城楼下。
无数具血淋淋的尸体被抬下,大夫们穿梭在人群中,救治伤重百姓。
残骸断臂,满目鲜红。
耳畔痛苦嚎叫与啼哭声不断。
火球源源不断从天而降,烧毁客栈店铺。
萧婧华再度带人救火。
第四日,谢瑛伤了手臂,弃枪用剑。
第五日,攻势越发猛烈,谢瑛浴血奋战。
第六日,敌军并未攻城,庆县总算有了得到片刻喘息。
与此同时,地道通了,影六恳请萧婧华离开。
“郡主,您身份贵重,万不可折在此处,今晚属下便护送您与云谢二位姑娘离开。”
萧婧华沉默许久,“让我想想。”
影六还想再劝,她已挥手让人退下。
箬兰拎着饭食进来。
“郡主,该用饭了,您今日都没怎么吃东西。”
短短几日,萧婧华便瘦了一圈,箬兰看着都心疼。
打开食盒,箬兰一怔,恼怒道:“厨房就给郡主吃这个?”
萧婧华偏头看去。
白米换成了粟米,几碟清淡小菜,外加一碗炖得不怎么见油水的鸡汤。
她脑中一震,“予安!府里还剩多少粮食?”
予安微顿,“省着些,或许只够吃三四日了。”
她这府里都是如此,更别说寻常百姓了。
萧婧华眸光暗淡。
箬兰不敢说话了,低头抹了抹泪,哽咽道:“郡主,我们走吧。”
她心中没什么大义,满心满眼只有萧婧华的安危。
萧婧华避而不谈,“筱筱累了正睡着,让厨房将她的饭菜温好。箬兰,拎着食盒,我们去和阿瑛一起吃。”
这几日,谢瑛一直待在城楼上,哪怕身上有伤,依旧枕戈旦待,不敢安睡。
箬兰擦掉眼泪,忍着哭腔点头,提着食盒跟在萧婧华身后。
予安觅真一如既往跟随。
街上人影稀疏,残风凄凄,四处皆是一片狼藉,隐隐的,还能听见压抑的哭声。
萧婧华心中隐痛,神色恍惚。
见她走偏了,箬兰忙牵住她,“郡主,那边……”
“嗖嗖”破空声,几支箭矢快如流星,朝她急射而来。
“郡主当心!”
予安和觅真同一时间拔剑,将箭打落。
又是几道流光闪现,其中一支箭避开予安觅真,直直射向萧婧华。
“郡主!”
“啪——”
食盒坠地,饭菜噼里啪啦撒了一地。
萧婧华颤抖着扶住面前之人,声线发抖,“箬兰……”
一支箭穿过箬兰心口,鲜血从伤处涌出,转瞬将衣裳染红。
她想张口说话,可疼得发不出声来,喉间只能发出模糊声响。
含泪的目光看着萧婧华,面上露出淡淡笑意。
好似在说,郡主没事,真好。她的身子软下,萧婧华抱着她跌坐在地,泪水从眼眶中涌出,“箬兰!”
角落里,持着弩箭的高瘦人影闪现。
是逃走的那个衙役。
萧婧华恨声,“予安!杀了他,杀了他!”
予安抿唇,回头看了箬兰一眼,持剑疾速追上去。
“箬兰,你别怕,我带你去看大夫,别怕。”
萧婧华哭着将她抱起。
觅真飞快掠来,折落箭羽,小心将箬兰抱在怀里,折回府中。
……
“疼,好疼……”
“快给她止血!”
萧婧华坐在石阶上,面色空白地盯着天空。
艳阳高照,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云慕筱在她身边坐下,揽住她的肩,“她会没事的。”
萧婧华在她怀里摇了摇头。
她忽然推开云慕筱。
“婧华,你要去哪儿?”
云慕筱急声问。
萧婧华轻声道:“我想出去走走。”
顿了瞬,她又道:“那人已经死在予安手中,没事的。”
话落,她丢下云慕筱。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待在那座府邸,箬兰浑身是血的模样便会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萧婧华越走越快,几乎是跑着出了府。
出了门,对面传来一阵哭声。
她在门口站了会儿,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家主人也去守了城楼,被人一刀砍断了腿,他疼爱的妾室听闻后卷了钱财跑了,府中一片愁云惨淡。
萧婧华听了片刻,转身离开。
她漫无边际地走着,听着。
听这满城的哭声。
不少人家办起了白事,白幡挂在门前,萧婧华停了片刻,看着跪倒在灵堂上的老弱妇孺,缓缓躬身鞠了一礼。
她迈步,在城中游荡,心中空茫一片,心慌得厉害。
如果是父王,是皇伯父,亦或是陆埕,太子哥哥遇到如今的情况,他们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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