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枝一桂
等她站上车辕,宁拓在背后道:“答应我的东西,你可别忘了。”
萧婧华背对着他懒洋洋挥手,“放心,明日一定送到。”
进入车厢之前,目光不其然与二楼一双暗色涌动的凤眸对上。
她若无其事挪开视线。
等温婵姿也上了马车,予安一挥马鞭,驱车离开。
邵嘉远试探性问:“郡主答应了小公爷什么?”
宁拓笑笑,“秘密。”
他侧过头,不再搭理邵嘉远,“二位表妹,我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多谢宁表哥。”
谢瑛尚未回答,云慕筱便拉着她回了自家马车。
怎么急匆匆的。
宁拓摸不着头脑。
他对明显还想再打探的邵嘉远微一颔首,“邵世子,再会。”
身后,邵嘉远凝视他潇洒的背影,眸色微暗。
高楼之上,陆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们都是谁?”……
云慕筱和谢瑛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府,然而还是晚了。
“去哪儿了?”
敬国公夫人一脸阴沉地站在院子门口,身后奴仆提灯而立,伴随着晚风,在浓重夜色下有种诡异的萧肃感。
谢瑛正欲解释,敬国公夫人怒喝一声,“给我跪下!”
云慕筱立即下跪,顺手拉了下身旁衣摆。
谢瑛一脸不情不愿地跪下。
“夜不归宿,你们是要气死我不成?教养都被狗吃到肚子里去了?”
谢瑛反驳,“子时未到,不算夜不归宿。”
“你还敢顶嘴!”
敬国公夫人指着谢瑛,气得发抖,“你看看你,都被姓谢的教成什么样了!目无尊长,粗鲁无礼,整日只知舞刀弄枪,半点没有姑娘家的样子,怎么配做我的女儿,做国公府的嫡出姑娘!”
“我非要去信问问那对夫妻不可,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教你的!”
谢瑛被激出了火,恶声道:“我爹娘好得很,与其问他们,不如问问你自己。”
“你嫌我上不了台面,这些年来每次回来,你给过我好脸色吗?就连筱筱,你扪心自问,真的把她当成女儿疼爱吗?自小。逼着她学什么琴棋书画不说,稍有懈怠就是关禁闭饿肚子,比不过宁妙云更要被你哭诉打压,逼着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随后又要遭受你更为严厉的逼迫。”
“你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工具而已,一个你攀比炫耀的工具!”
“放肆!反了天了你!”
敬国公夫人气得双目通红,猛地扬起巴掌。
敬国公刚赶来便见到这一幕,大喝一声,“住手!”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谢瑛没感觉到痛,眼皮颤动,悄悄睁开眼。
少女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夜风吹起她鸦羽似的长发,单薄的肩在轻轻发抖。
谢瑛急了,握住少女的肩把她转过来,着急去看她的脸色。
“你傻不傻,我皮糙肉厚的又打不疼。”
她伸出一根手指,心疼地触碰云慕筱红肿的侧脸,“疼不疼啊?”
云慕筱倒吸一口凉气,摇摇头,长睫低垂,轻声道:“不疼。”
“她又不是你亲生的,你凭什么打她?”谢瑛气疯了,“谢春!现在就传信回去告诉爹娘,他们的女儿被人打了,让他们来接她回去!”
武婢谢春冷漠道:“是。”
眼看着女儿在自己面前挨打,敬国公气得火冒三丈,大步跨到敬国公夫人面前,指着她刚要怒骂。
“你——”
敬国公夫人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哭着扑进敬国公怀里,“国公爷,您听见这孽障说什么了吗?一个是我险些去见阎王,用再也不能生育的代价,拼死拼活也要生下来的亲生女儿,一个是我养了十多年,不是亲生更似亲生的女儿,可她们竟然都不认我,都不认我啊!”
“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不都是为了她们吗?哪家大家闺秀自小不是这般长大的,她们生来便礼数周到,腹有诗书吗?还不都是练的,学的,可她们竟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
“妾身心里苦啊!我的女儿,怎么能不认我啊!”
哭声凄婉哀切,一声比一声悲伤。
身后奴仆跪了一地,一个个的恨不得把耳朵捂上。
敬国公头疼欲裂。
当初妻子和他发生争吵,一气之下大着肚子回娘家,谁知竟在驿馆发动,险些丧命。
他为此对妻子愧疚不已,平时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竟闹到了今日这般。
母不似母,女不像女。
眼看谢春已走出几步,他忙把人叫住,“回来!还嫌不够乱吗?”
谢春驻足,回头看主子。
谢瑛垂着头,上齿紧紧咬着下唇,直咬到充血。
云慕筱垂着头,神色淡漠。
她只好停下。
敬国公夫人埋进敬国公怀里放声大哭,哭着哭着,她忽然眼睛一闭,厥了过去。
敬国公察觉到了不对,垂首看去,顿时脸色大变。
“夫人!”
他拦腰抱起敬国公夫人,对跪在地上的两个女儿道:“你们俩,这几日给我待在府里,哪儿也不许去,一切等你们娘醒来再说。”
谢瑛松开牙齿,闷闷点头。
云慕筱垂首,“女儿知晓。”
……
送完温婵姿回府,萧婧华顺道去了正院。
她本想和父王问个安,可只有院门口和檐下点着几盏灯,里边明显没人。
萧婧华意外,“父王还没回?”
守门的小厮恭声道:“没。”
“父王最近怎么这么忙?”
这一想,她都有好几日没看见他了。
东西她还没给父王呢。
回了琳琅阁,萧婧华对箬竹道:“明日。你早些叫我起来,我去正院和父王一起用早膳。”
箬竹记下了。
隔日,天还没亮萧婧华就去了正院。
她到时恭亲王正在用膳,闻声讶异道:“怎么醒这么早?”
“为了特意和父王一起用膳啊。”
萧婧华笑着坐到恭亲王身旁。
一侧的侍女忙为她摆上碗筷。
恭亲王心里熨帖,庆幸今日早膳用得清淡,亲自给女儿夹了个水晶饺子。
萧婧华乖巧地吃了。
用完膳,恭亲王匆匆忙忙便要离开,萧婧华将他唤住,抱怨道:“父王这几日怎么这么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恭亲王无奈,“下月是你皇伯父圣诞,北夷派了使臣来祝寿,此次他们三王子也会上京,想必要不了几日就能到,这段时日父王自然忙碌些。”
萧婧华“哦”了一声。
往常皇伯父过寿,北夷也会派遣使臣,她没放在心上,让箬竹把东西呈上来。
“这是什么?”恭亲王好奇。
“我为父王搜寻的软甲啊。”萧婧华把东西展开。
恭亲王上手摸了摸。
质地冰凉,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瞧着倒是挺结实。
他摸不着头脑,“好端端的,送父王这个做什么?”
“父王不用管,只管穿就是。”萧婧华笑,“每日都要穿,不许脱。”
“好好。”恭亲王着急走,随口应。
萧婧华不准,偏要看着他把软甲换上,才放他走。
恭亲王无奈,只要依言换上。
目睹父王匆忙的背影离去,萧婧华很是满意。
她起得早,这会还困着,打着哈欠带人回了琳琅阁,倒头睡了个回笼觉。
一觉醒来已近正午,慢悠悠吃了饭,萧婧华望着湖内一片翠绿之上的粉色菡萏,突然起了兴,对几个婢女道:“走,我们去摘菱角。”
箬竹吩咐小厮备好船,予安和觅真两个有功夫的划桨,萧婧华躺在船上,褪去鞋袜,足背在阳光下白得发光。
她摘了片荷叶遮阳,吃着箬兰和夏菱投喂到嘴边的菱角,足尖惬意地划着水。
箬竹回头便见萧婧华小脸掩在荷叶下,唇边挂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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